即使是這個樣子,他也不放棄逗楊淳開心,可是不管他如何的努力,自己面前的這兩個人根本就毫無反應。
這讓唐雲昭有了很強的挫敗感。
繡花帳內,楊淳一襲雪衣,黑髮如瀑,未有一件裝飾。
她坐於銅鏡前,漠然的目光移到鏡中人臉部猙獰的疤痕上,像是被刺痛了一般,瞳孔微縮,露出一絲痛苦迷惘之色。
僅僅數日,這素日神采飛揚,明眸善睞的女子便落得清瘦蒼白,臉色憔悴。
唐雲昭立於她身側,眸中已是掩不住的心疼。
“淳兒……”
他低低喚了一聲,似乎想說些什麼,然而喉頭滾動間,卻又將那言語咽了下去。
“唐雲昭。”
出乎意料,女子背對著他,忽然輕輕喚了一聲。
他不由得一怔。
楊淳低低垂眸,幾縷墨髮拂落下來,看不清臉上是什麼表情。
淡色的唇微啟,輕聲,卻又極為清晰地吐出話語。
“我們…和離吧。”
隨後,便是長久的寂靜。
唐雲昭沉默地立著,沒有說話。
良久,才聽到他低沉的聲音。
“你說什麼?”
“我已厭倦宮中紛爭,如今,連我的容貌也被毀去,這宮裡,我已經不想呆了。”
楊淳的聲音很平靜,平靜中夾雜著一絲絕望。
男人聲音低沉,毫不遲疑。
“不準。”
“為什麼?”
楊淳提高了聲音,轉過身來。
她的瞳孔微微一縮。
唐雲昭沉默地凝視著她,深潭般的黑眸裡彷彿有什麼在碎裂,但一字一頓,篤定異常。
“我絕不容許你離開我。”
黑曜石般深邃的眸中,熊熊燒著黑色的怒火。
“唐雲昭……”
“閉嘴!”
唐雲昭恨恨地盯著她,終於忍不住咬牙切齒道。
“你這幾日病了,想必腦子也糊塗了,我會離開此處幾日,希望你能好好地清醒過來!”
說完,他竟然怒極轉身便走。
楊淳盯著他的背影,只覺胸口一陣陣疼痛,她踉蹌地起身,無力地軟倒在了床上,竟是兩敗俱傷。
自那日爭吵後,楊淳唐雲昭便像是賭氣般,再不曾見過一面。
她的住處頓時變得冷清了許多,除開小琉璃和偶爾前來的宮人以外,便鮮少有人造訪。
似乎知道皇后容顏被毀,鬱鬱寡歡,旁人倒也不敢來此打擾她,只有一個人例外。
又是晴日,院中草木蔥鬱,在午後暖陽的映照下籠上一層淡金色。草木馥郁的清香混合著午後的暑氣,熏熏醉人。
屋內,角落裡的冰盆散發著絲絲寒意,驅走幾分燥熱。
紫檀木桌前,葉鳳舞百無聊賴地把玩著一枚白玉扳指,冰涼的觸感貼著肌膚,甚是舒適。
她今日穿了一身水藍色的薄裙,烏髮微挽,只簪了一朵同色的珠花,顯得整個人也清爽起來,竟也讓人感覺到一絲涼意。
楊淳坐於她身側,手上執一本書卷,正專心致志地看著。氣色看似不錯,只是眉目間結著一絲淡淡的清愁。
葉鳳舞瞥了前者手上的書一眼,無奈地嘆了口氣。
“我說楊姐姐,能不能別只盯著那書看嘛,不如與我一起出去走走,你看外面天色多好。”
她眨了眨眼睛,笑眯眯道。
楊淳頭也不抬,只聽清冷的女聲響起。
“今日太陽大,外面正是酷熱,你要是想去,自己去便是,恕不奉陪。”
葉鳳舞眼角跳了跳,乾笑道:“姐姐說的是,外面太熱,現在不適合出去。”
說著,輕輕嘆了口氣。
葉鳳舞此時心裡極為鬱悶。
她哪是想出去轉啊,只是看著楊淳這幾天鬱鬱寡歡,想將其帶出去散心而已。
但每次只要她用這樣那樣的理由想哄騙楊淳出去時,總會被後者不鹹不淡地頂回去,久而久之,她也看出楊淳其實心裡明白,只是不願出去,故意拿話堵她而已。
也可能,是想故意氣走她,好讓葉鳳舞不再操心自己的事情。
這個楊淳有時候還真是彆扭得很。
心裡如此想著,葉鳳舞不禁又嘆了口氣。
“那我還是先告辭了,也不在這兒打擾姐姐了。”她無精打采地道。
既然楊淳軟硬不吃,鐵了心要縮在這屋子裡,葉鳳舞自覺無法,也只好先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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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讓楊淳一個人靜靜,才是最好的。
見這幾天都賴在這裡的葉鳳舞主動說要走,楊淳看似神情不變地盯著書,眼角卻微微露出一抹驚訝。
不過她也不會阻攔,只是平靜頷首。
見其不冷不淡的模樣,葉鳳舞心中更是鬱悶,連忙告辭離開了。
外面如楊淳一般所言,天氣悶熱。
葉鳳舞只待了一會兒,便忍不住想回自己的住處。
然而,在路過鳳鸞宮時,她卻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腳步。
眼前盡是斷壁殘垣,僅存的宮壁上還殘餘著焦黑的痕跡。
明明還在數十丈外,卻已能問到濃重的焦糊氣息。
當日火勢極大,鳳鸞宮幾乎成了廢墟,損失萬千。事後處理也極其費勁,如今廢墟都未被清理完全。
“真是可惜。”
葉風舞駐足看了一會兒,微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
下一秒,她忽然一怔。
不知是不是眼花,在焦黑的廢墟裡,似乎有什麼東西閃爍了一下。
急忙上前,撥開碎石磚瓦。
“這是……”葉風舞睜大了雙眼。
被燒焦的磚瓦下,竟是一枚倖存在大火下的孔雀簪子,雀尾鑲了數枚寶石,華美異常。
剛剛看到的閃光,正是寶簪在日光下閃爍的流光。
“這應該是楊淳姐姐心愛的東西吧,把這個帶去給她看,會不會高興點呢?”
葉風舞嘟囔了一聲,心底不禁有些雀躍。
另一邊,正在安靜看書的楊淳很快便發現葉風舞去而復返。
“你又回來幹什麼?”她不禁挑了挑眉。
葉風舞吐了吐舌頭,有些得意地道:“姐姐,我找回了你最最貴重的寶簪,是不是得感謝我呢?”
說著,將那孔雀簪子往楊淳面前一晃。
暖陽的映照下,簪身上彷彿有金光流動,寶石煜煜生輝,果真華美異常。
然而,楊淳的臉色卻變了。
“這簪子並非我的。”
她猛然奪過簪子,柳眉緊縮。
葉風舞一臉茫然:“可我是在鳳鸞宮那裡找到的啊。”
楊淳緊盯著簪子,臉色越來越陰沉。
這簪子的確不是她的,不過,她卻也認得這簪子,因為這曾在她手裡過。
這孔雀簪一共有三枚,一枚她送給了好友沐晴,還有兩枚,送給了淑妃和良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