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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五章 心結未平

“流波。”

“流波帝君?”江楓登時便想起了黑小子英歌一直心心念念不忘的流波帝君,他早就知道流波帝君去了罪城,心中想到或許下一層便會遇到,但沒想到對方竟然主動找來了。

“你認識我?”

那人影窸窸窣窣間變得真切起來,卻失卻了原本的偉岸形貌,變成一個矮胖修士,甫一靠近,便道,“原來你遇到了英歌。”

這真身的樣貌怎麼感覺是另一個英歌?只是膚色不那麼黑。這與之前的期待,以及英歌的描述嚴重不符。

初次見面,就知道英歌與我有些瓜葛,難不成是另一個蕭明真?

江楓下意識的後退,卻聽流波帝君道,“我從你身上感受到一枚道標的痕跡,只是有些淺淡,看來你和英歌有些交集,可願講給我聽?”

此情此景,我似乎沒法不願……江楓暗想道,不過好在對方並不是像蕭明真一般,能夠利用秘法探查一切,而是透過道標來推測,想來英歌或許是他在外界錨定之物,但應該不是唯一。

“他是我已經放棄的道標。”

“原來如此。”江楓不知道應該為英歌感到幸運還是不幸,但既然對方要求自己講,他便把與英歌有關的事和盤托出,並且將其在鯨海群島修煉的事情悉數告知。

“鯨海群島,熟知此地的便只有七曜了,他在四層。”

“七曜前輩是來自鯨海群島的強者?”這個名號江楓並未聽過,當然,遇到黑小子英歌之前,“流波”的名號江楓也不知真義,根據之前的調查,遁離塵世的強者,大多名聲不顯,這裡面有各種各樣的原因,但更多的,似乎是當世強者刻意隱去其事蹟所致。

“他原本生於南陸,只是喜歡四處遊歷,天賦又佳,精通各類秘術,原本是這裡見聞最為廣博者。”

“也就是說,留下了無數的真視道標?”

“看來你從這裡知道了很多,與你而言,這並無多少好處,念頭瘀滯太多,總會心結難平。”流波隨手一彈,一道勁力便以他為中心,向周圍迅速衝湧而去,“紫蘇留下了太多不該留下的東西。”

江楓頓時覺得周遭那些印記和回憶,都如雲煙般被滌盪消散,再也沒有半點蹤跡可尋,不過在古寶的助力下,他已經破解的足夠多,至於是否有好處,因果之力他都已經不在乎了,何況這些,他心中不由得暗想道。

俗話說,債多不壓身。

“七曜的所有道標都已經崩壞殆盡,加上他已經時日不多,所以精神狀態很不正常,你到四層的時候,要務必小心。”

這……怪不得千面紫蘇真君要趁著完整的道標尚在,從這罪城遁離,不過話說回來,我是不是也得想辦法速速離開此間,“帝君,看在英歌的情分上,我是否可以離開?我是因為偶然的原因,才誤入這裡的。”

“偶然中,也有必然。”流波帝君身形攢動,不知用了何種手段,將遺落在四周的玉盤一一收起,“如果你不是與這罪城有些牽扯,以你的修為,只會被那黃泉吞沒,變成一滴了無牽絆的河水。”

“是帝君您一直在幫忙?”

“並不是。”流波帝君伸手一攝,原本蟄伏在江楓手臂上的黑蛇之靈,便被拉扯出來,“我想,應該是它的原因。”

“帝君知道‘和蛇’?”被點破秘密,江楓並未慌張,一方面,流波帝君並未表露出惡意,另一方面,對方的實力擺在那,反抗遮掩也是徒勞。

“你著實知道的不少。”流波帝君對此卻甚是意外,“和蛇原本在三層,不過他一早便離開了,至於如何‘正確的’離開,我們幾人也想知道,倘若你真的勘破了三層的秘密,記得告知我們。作為酬謝,此間你能見到的秘寶,可以任取一件帶走。”

能見到,也就是說還有很多見不到的,江楓果斷捕捉到了這句話中的關鍵。不過更重要的是,和蛇的確是從這裡離開的,而所有的秘密,都集中在三層。

可是,這裡似乎沒有通往三層的樓梯。

江楓左顧右盼,周遭除了玉盤被流波帝君帶走,與方才並無二致,看來尋找向上的樓梯,還得花費一番功夫,心意相通間,聽得“一直不敢動,也不敢言”的黑蛇之靈在識海中給了一句明確的訊號,便不再為此事擔憂。

“帝君方才為何不讓我滅殺葵集君,難不成他也很重要?”

“原本,我是希望他們中的

二人為我做一件事的,但我現在有了更好的人選。”

“是誰?”

“自然是你。”

“也就是說,其餘三人,有合適機會的話,我還是可以滅殺兩人。”江楓話剛出口,突然意識到自己能借力的玉盤,已經被流波收走了,不過只要流波不從中作梗,他相信以自己的修士之身,捉到機會,還是會得手的,否則,一旦那三人脫離罪城,還是要早晚與自己為敵,並且,回到天元北陸,考慮淺山宗,自己的弱點只多不少。

“我需要備選,我想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另者,我之所以攔住你,是因為你一旦試圖使用紫蘇的佈置,借用你在凡俗界錨定的信仰之力,那麼他們或許都會被紫蘇的意志浸染,反受其害。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是個掌門,對吧?”

“帝君明鑑。”江楓談及英歌的時候,有關自己的身份並未多言,至於流波帝君所說的凡俗界的信仰,應該來自淺山宗的數萬子民。

“錨定凡俗信眾的信仰之力,的確是個穩固修為的極好方法。不過過度使用,只會對凡俗產生不可逆轉的損害,影響他們的氣運,乃至壽元。而此術一旦施展成了習慣,便很難捨棄,畢竟在我們修真之人眼中,凡俗的性命與螻蟻並無二致。”

“小子並不這麼認為。”

“你境界還太低,在塵世間行走的時間又太短。”流波帝君輕蔑一笑,“等你有朝一日登臨偽天,換個角度去看,就會有不同的認識。當你擁有足夠悠長的壽元,即便心性再愚笨頑劣,也已看破人性紅塵,彈指間天地變色,叱吒間萬骨枯榮,試問那個時候,你又靠什麼羈絆排遣心結,做到與芸芸眾生平起平坐呢?”

江楓一時語塞。

“所以,為了修真界的萬古長青,根基不至於崩壞,才有了共同的約定,但凡登臨天級者,便需遠離凡俗,不允許再以凡俗信仰之流,錨定自己的大道。”

“這就是九老存在的原因?”

“在北陸是如此。即便有些修士可以例外,也有特別的原因。”

“比如朱謙牧和呂之勉?”江楓很快便想到了這兩個例外。

“你應該知道,朱謙牧的死並非偶然,而呂之勉,則鎮守著十萬大山,這並不是毫無羈絆的天級修士可以做到的。”

鎮守十萬大山,話說這信息量很大……為何要和我講這麼多,話說前輩,我的道心的確被你攪亂了,江楓不由得心生疑慮,甚至有些後怕,卻聽流波帝君似乎勘破了自己的想法,“我只是很久沒有看到後輩,忍不住提攜罷了,你無需放在心上。”

不放在心上?哪有那麼簡單!

他正要繼續問點什麼,流波帝君的身影卻遽然變淡,“我在五層等你,如果你能活下來的話。記住,那個女子不可殺。”

婕雲夫人不能殺?

江楓心中哼了一聲,忽然想到,倘若自己殺掉葵集君和龍俊,成了唯一的人選,那麼是不是流波會保護自己安全到達五層呢?四層的七曜已經瘋掉,難不成危險在那裡?

“走吧!”

想的太多也是無用,江楓揮手,示意黑蛇之靈帶路,不一會兒,便觸碰到一處透明的屏障,卻見一道纖薄無比的懸梯,呈現在一人一蛇面前。

希望那幾人找不到類似的存在,江楓暗想道。

…………

力宗,西部,拓源城。

“我自然是不能做這玄靈宗掌門的。”

千面紫蘇真君佇立在高聳的遮雲樓上,再一次否定了背後諸人的建議,“這一點是有規矩的,你們公推一人便可,我不持意見。”她隨即停頓了一下,略有意動,冥冥中感知到了在罪城遺留的種種變化。

人走茶涼。

回身望去,見這一眾血脈與自己或稀、或無的後輩修士,不禁心中再度唏噓,花費了數息,才將心結撫平。

“朱謙牧的事情並非偶然。”

她用一句話止住了這個話題,同時也再度表明了自己的決心。華帝門呂之勉雖然居中調停,讓自己獲得了分割力宗故地的權利,但“天級修士擔任掌門”這種違背規矩的事,她還不敢妄自逾越,雖然她缺少天道支撐,不日之後或許會跌落偽天,但倘若能在一年內,將呂之勉提供的洪荒三獸收取,那麼穩在天級初段,也不是沒有可能。

提前避嫌還是必要的,曲中求進,況且一旦位列掌門,諸多

凡俗事務纏身,也不是件好事,太上掌門或許是個更好的選擇,但身前一眾似乎並不這麼想,至少到現在,沒有人張口提及這個建議。

場內無論誰當掌門,總是不喜還有個太上掌門指手畫腳的。

可惜與自己心意還算相通的蕭明真未能登臨地級,無法進入這個團體,至於其他蕭家人,也只是姓蕭而已。

生疏便是生疏了。

她瞥見了在人群中左右逢源的司馬寇南,這個“外人”已經初步融入了這個利益小團體,據說已經私下裡與人談成了數樁聯姻。

久離凡俗,不滯於俗,但也失去了很多。

她明白這個道理,不過她相信這個太上掌門的職位早晚是自己的,只是獲得的方式不同,或者只是換了個更冠冕堂皇的名號。思及此處,她不再計較,而是話鋒一轉,交代起拉攏原力宗境內,重要的煉器家族、御獸家族以及大型商會的事情來。

可惜倉促籌建班底,總有些職位,比如幕僚,缺少合適的人選。這並不是說不能用蕭家的人,而是不能盡用,此為平衡之道。

縱使自己登臨天級,也不可能全憑實力化解。

分割力宗,或許不會到兵戎相見的地步,但必要的準備還是要的。至少合議現在還沒有籤,想讓人放棄手中既有利益,不妄動干戈,想來也是困難重重。她自問心中有所準備,但她著實不想等太久,以免收取洪荒三獸的事因此耽擱,九老之中,覬覦此物的大有人在,倘若被捷足先登,那便被動了。

何況洪荒三獸,雖不涉及天元南陸,但鯨海群島是躲不過的,這遠比只在天元北陸行事要複雜得多。

…………

鯨海群島,漁樵西洲,北亭港。

原本應該停留在東洲的寶船,據說因為風浪太急的原因,偏離了近百里,改在這裡登陸,據船上的消息靈通人士講,此地比東洲還要繁華,算是一個好消息,並且還有一個好消息,就是在船上供職的修士,可以下船採買。

好消息?

好事成雙?

何玉鼻息中哼了一句,那好消息也太不值錢了吧?如今,他有六個時辰可以逗留,但不能離開北亭港,採買物品價值不能超過二十枚三階,至於售出,倒是沒有限制。

可惜值錢的物事,要麼見不得光,要麼就留在天元北陸了。

不過何玉並沒有為此惋惜,他摸了摸腰間的一枚身份玉牌,又躡手躡手的合上門,餘光瞥見了那名尚在屋內酣睡不醒的同階修士陳二狗,暗道一聲還好,雖然因為更換港口耽擱了半個時辰,但這藥效還是不錯的。應該能維持到六個時辰之後。

“我出去一下!”何玉繞了一個彎,趕上下船雜役排隊不多不少的時候,遞上了那枚屬於陳二狗的玉牌。

“出去耍也不換件衣服。”那守衛調笑道,只瞥了一眼便放了行。

“等不及了。”何玉沒試圖辯解,在守衛的笑聲中下了船,便直接扎進了最為喧囂的雜貨市場,來自四方各島的草藥,煉器材料和中低階符籙,都彙集在這裡,至於成品法器,鯨海群島自產的少,需求量也少,故此只有到了正規的寶閣,方有售賣。當然,此間不乏坑蒙拐騙的勾當,不過這些與何玉無關。

他走街串巷,偶爾隨意的蹲下挑挑揀揀,不一會兒,便隱沒在紛亂的嘈雜聲中,半個時辰後,他已經換了兩身衣服,修者的氣息也遮蓋了大半,便踱到雜貨市場的邊緣,打算沿著官道,大搖大擺的離開,那裡正有許多租賃的巖牛車,同為低階駝獸,巖牛車比角馬車慢,但勝在平穩,在雨季也更受歡迎。

“去東洲,摸魚島。”

何玉早有計較,扔給那面目粗糙的駕車人五枚明燦珠,這是他方才逛攤的時候用靈石換的,在此間更為實用,此時儲物袋中尚有百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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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價錢合適,駕車人也不猶豫,棄了一眾閒談看客,甩鞭直奔摸魚島,至於中間水路換船,自然還由坐車人出錢,這是此間的規矩。

行了半日,天色漸暗,何玉一顆高懸的心,才漸漸平復下來,正要囑咐車伕找家店投宿,畢竟據他所知,漁樵西洲的夜晚,還是有些危險的。

忽然,他只覺得一股涼風吹過,再一看,身側已然多了一道身影。

正是他用藥迷翻的陳二狗,他仍在沉睡,斜依在那裡,如軟泥一般,鼾聲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