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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四章 矛盾

他來得太晚,只看見喬伊將敵人撞倒在信箱上。那倒黴的傢伙還沒爬起來,腦門上就挨了一記沉重的盾擊,包裹皮革的橡木比頭骨更硬,他一頭栽倒在草地裡,膝蓋磕上木杆。導師丟下長矛,熟練地一腳踢在下巴上,讓他徹底失去反抗能力,隨後拖著他越過柵欄。茂盛的山毛櫸左右搖動,尤利爾看見了另外兩隻夜鶯。

“你殺了他?”學徒問。一定是他的話音太突兀,喬伊迅速轉身,鋼劍出鞘的聲音平滑悅耳,劍刃已瞄準尤利爾的咽喉。他沒想到導師反應這麼大。“是我。”他趕緊後退。

“是你。”喬伊也看清了。但令他緊張的是,導師似乎在考慮要不要向前送劍。我真讓他這麼厭煩?尤利爾不禁反思。“這兒可沒有審判機關。”

意思是人還活著。尤利爾低下頭,退出騎士劍的攻擊範圍。三個窺視莊園的“初源”,最後一個受傷最輕,目前仍不省人事。另兩個同樣悽慘,他們後腦勺上各有一塊腫包,其中之一還滿嘴是血,想必是在反抗中挨了一拳。但他們的胸口還在起伏。

“他們可沒什麼值得申冤的。”尤利爾解釋。這些人在莊園外盯梢,恐怕不是抱著善意,更不可能是誤會。就算看見的是三個死人,我也完全不會多說什麼。“只是確認情況。”

“不,你另有工作。”導師指了指兩個昏迷不醒的傢伙,“你該慶幸不用搬屍體。”

“為什麼每次碰面,你不是在殺人就是在打人?”

喬伊瞪著他。“除了第一次?”

“不是我先提這個的。”

“你最好什麼也別提。”導師頭盔下的面孔一定覆滿怒氣。他不高興,尤利爾意識到,而且不止是因為不愉快的話題。他們還在瑪朗代諾的街頭時,尤利爾曾為一個小偷和喬伊爭吵,他知道自己阻礙了執法——先民的法律與他所知的不同。可儘管如此,喬伊也沒堅持處死那孩子。是這趟旅程的緣故,導師不願意回來莫爾圖斯,尤其是作為一個聖堂巫師和蒼之聖女的護衛。

考慮再三,尤利爾還是開了口。“他們是杜伊琳女士的敵人,為什麼不交給她應付?”

“交給她,你就得搬屍體。”

“所以你為了拯救他們的性命?”

“如果我說是,你會閉嘴嗎?”

“那是謊言。都是。”尤利爾不假思索地說。誓約之卷能夠證明,喬伊不在乎這些人是死是活。這很容易。可惜讓導師說話不容易。

“杜伊琳會解決他們,但那只是開始。我知道你去了地下室。”果然他在地下室就發現了,伯納爾德才能緊跟著注意到學徒。“你也該知道這鬼地方不止有三個白痴。十幾個同夥,他們唯一能找到敵人的地方就是這裡,而這該死的地方由我負責。”

尤利爾消化了一下這段話。“你和波加特先生他們負責守衛莊園,一旦初源主動進攻,你們將不得不出手阻攔,甚至還得聽伯納爾德的命令,是這個道理嗎?”到時候,需要活捉的可不止這三個人,銀歌騎士也得冒更大的風險。

喬伊沒回答。“那巫師可不是你的同行。”

“我聽說我的同行都在幹什麼了? 為一條狗糾結?”尤利爾無法理解。“而且伯納爾德本來就不是修士。”

“他信仰神秘。”

原本你不也一樣?“按照聖堂的說法? 神秘也是神蹟。”

“你有不同說法?”

“的確有一些。”

“很好,把它們告訴那森林婊子去吧,她更不愛聽。”

“看得出來。斯特林大人的傳教方式有待提高,我想他不會和你說過類似的東西,比如為自己完全不知道的罪過懺悔這種?”

他的目光更陰沉了。未來的“第二真理”解釋過他們的交集,但導師並不將其視作友好的開端。學徒好奇他們為什麼互相看不順眼? 決心一探究竟。

“我的意思是? 可能我們不是一路人。”尤利爾承認。“但也不至於互相仇恨。他得罪過你? 喬伊?”當然? 更可能是導師先得罪了對方。只要一張嘴? 你就會領教到喬伊身上比神秘學更卓越的天賦。

“問題不出在我身上。”他本人居然還沒察覺。“正常人都會和斯特林保持距離? 他們一家都瘋瘋癲癲。”

路過塔樓底部時,一扇窗戶猛然開啟? 帶著泥土和根系的髒水譁一聲澆下來。喬伊及時朝前跳? 躲過了水花? 但手裡拖著的夜鶯被淋個正著。尤利爾震驚地抬起頭。

陽臺上,蒼之聖女放下花瓶。“我沒注意到下面有人。”她坦然承受著兩人的注視,“獻給你們的三神的花也該換水了。”她將空空的器皿在石臺邊倒了倒,才把銀百合插回去。“別客氣,這是舉手之勞。”窗戶又猛然關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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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漬在喬伊腳邊結冰。尤利爾無言地目睹白霜爬上石牆,最後凍結玻璃。先不提伯納爾德,他們之間結下的樑子估計沒法解決了。

……

相比在伊士曼的時候,莫尼安託羅斯的進展顯得尤為緩慢。西塔和傭兵碰杯,隨後轉回同伴的餐桌。“完全找不到。”約克說,“我敢說他一定是藏起來了。”

“特多納拉杜是只老夜鶯。”多爾頓也同意,“他不會以卵擊石,只會去總部搬救兵回來。到時候四處躲藏的可能是我們。我聽說惡魔獵手在蜂蜜領端掉了一個小型結社,沒準就是他們來。”

尤利爾不知是否該為那些無名者祈禱。或許該為我自己,惡魔獵手不可能對付安利尼,但多半能給我們造成很大麻煩。特多納拉杜在奧爾松莊園逃走,同時帶走了尤利爾和約克的情報。他要是還有一點聰明才智,就不會再依靠才轉職的夜鶯,而是換成高環的修士。

戴位元主教告訴他,蓋亞教會唯有總主教的神術是高環水準,他們權高位重,不會受特多納拉杜調遣。但尤利爾沒有就此放心。“惡魔獵手不歸特多納拉杜管。”他說,“更可能是苦修士。”

“苦修士是巫師派。”約克提醒,“你還打算與他們合作呢。”

“那是一切結束後的事。就目前來看,巫師不是我們的盟友。他們不關心蓋亞教會的情況,只把它當成斂財招人的下屬機構,就像高塔的事務司。將女神聖所交給他們,巫師會繼續那條罪惡的產業鏈,只要有利可圖。”

“戴位元主教不會喜歡這話。”多爾頓評論。

“這是事實。你見過林德·普納巴格這個人,他作為巫師的代表,莫非給你留下了好印象?”

暗夜精靈晃了晃杯子。“沒有。他的斤斤計較讓每個人都不舒服。我敢說,要是我的價碼更高,德威特如今已經人頭落地了。可惜當時我手上沒有他們的聖典。”

這麼說,如果他借來導師的『懺悔錄』,沒準可以讓巫師直接調頭對付教會夜鶯……尤利爾發散思維。喬伊可能答應我,但交易過後,他大機率會再去將福音書搶回來。不。白之使又不是自由人先民,他比一千年前變化太大了。

“我們也沒有。”約克愉快地說。

“所以只好從其他方面下手。”

“還在教會裡找,能有幾個人願意跟你合作?倒不如選冒險者。”

“我還是去打聽聖典罷。”多爾頓放下酒杯。

橙臉人惱火地敲桌沿,“你自己不也是冒險者?”

“你得承認,約克,冒險者裡願意合作的人比教會更少。神職人員還有信仰要求,傭兵可沒標準。”

“正是對信仰的忠誠讓你們弄到現在這個地步。”約克說,“只要付錢,傭兵不在乎誰對誰錯。我們當然可以藉助他們的力量,總比巫師強。”

多爾頓扭過頭,與尤利爾對視。學徒看見他的猶豫。約克的話很有道理,我本來就不指望能找到像他們一樣的冒險者,也不對教會抱希望。遇見一個艾科尼足夠了。老主教每天提心吊膽,好像被拖上了魔鬼的戰車,尤利爾不知道自己還有哪裡沒說清楚。“傭兵。”他不禁重複,“我想我們認得一支傭兵團。”

“比約克更專業。”多爾頓說。

“這可說不準!”

“奧爾丁先生是羅瑪導師得朋友,與教會作對,他們會面臨危險。”尤利爾提出。

“真是你會有的想法。”橙臉人嘀咕。

多爾頓沒像他一樣壓低聲音。“再沒有比戰爭傭兵更危險的行當了,尤利爾。我猜他們肯定能照顧好自己……當然,沙特除外。”

“而且照實說,你並沒要求他們做什麼,這只是個提議。把事情說清楚,讓他們自己決定。一次交易而已。坐在談判桌的兩端,我們就必須忽略他人的處境。你頂多爭取一下優惠。”

“討價還價?我可能會擅長。”尤利爾回答。回形針傭兵團是戰爭傭兵,他們以炮火和刀劍為生,確實不需擔心。作為幫手,傭兵們起到的作用也絕對比修士強。戴位元主教代表教士,十字騎士受他們洗禮,如今這兩類人幫不了他什麼。“好吧,我會嘗試聯絡——”

『說到這個』索倫也跳出來,『你們有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