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緩緩行來，最前方那穿著銀鎧甲的熟悉身影落在了她眼裡。
她一眼就看出來了，那就是楊安戈。
揹著陽光，他戴著那面具，仿如泛著光環的天神……
一時，夏悅娘不由看愣了眼。
見過他扮女裝時的嬌媚，見過他穿男裝時的俊逸，卻是初見他此時的威儀。
那鎧甲，似乎天生屬於他一般……
“他們看到你了。”怔忡間，邊上的阿冰提醒了一句，抬手衝著那隊伍揮了揮手。
夏悅娘回過神來。
只見楊柒巧從後面策馬追到前面，在楊安戈身邊說了什麼，並指了指她的方向。
無來由的，夏悅娘心頭狂跳了起來。
他看到了嗎？
“悅娘！”楊安戈自然是一眼就看到了小坡上站著的人，瞬間，他把手中的大刀交給一邊的楊柒巧，飛身下馬直往夏悅娘這邊掠來。
這麼點兒高度又有借力，根本難不到他。
幾個起落，他就站在了夏悅娘前。
幾步的距離，他卻有種似夢似幻的感覺，生怕自己一伸手，她便消失不見。
夏悅娘看著他，莫名狂跳的心又一下子莫名的安了下來，她凝望著他，卻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對不起……我又食言了。”就在這時，楊安戈突然上前，一把抱住了她，話語中竟有些微微的顫。
夏悅娘的臉貼在他冷冰冰的鎧甲上，有些不舒服，不過，她卻沒有動，伸手攬住他的腰，低聲說道：“別說對不起，我等你回來。”
“我會的。”楊安戈滾了滾喉結，千言萬語，卻愣是化成了這三個字。
這一去，他算是抱負得償。
可是，對她的承諾卻不知何時才能兌現。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著回來娶她，但，他說不出他若回不來，讓她另尋門庭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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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之間經歷了那麼多，他與她一樣，都深知彼此的心。
能為彼此搏命的人，又怎捨得將彼此往外推。
“黑大哥是不是也跟著你們一起去了？”好一會兒，夏悅娘才想到這個，忙略推開了他，抬頭問道。
“是，留山招安的人全在隊伍中，我帶他們先行，大軍還在後面。”楊安戈雙手捧著她的臉，深深的凝望著。
她的樣子早就深刻在了他心裡，可是，他還是忍不住要再看一眼，多看一眼。
“轉告一聲，零兒醒了，我會照顧好她。”夏悅娘松了口氣。
她沒提莫零兒可能想起了以前的事。
“好。”楊安戈點頭。
“記得，一定要……平安回來。”夏悅娘看著他，壓著心裡濃濃的不捨。
“好。” 楊安戈再次點頭，灼灼的目光依舊膠著在她臉上。
“公子，隊伍快過去了。”旁邊的阿冰提醒了一句。
他也得走了。
夏悅娘心裡一顫，側頭瞧了一眼。
果然，隊伍並沒有停下，而是繼續緩緩往前，這會兒已經轉過了山岙，而原地，楊柒巧抱著大刀牽著他的馬等著。
“阿冰，留守的人手還有一半，過幾天，喜嬸會回來，你們要照顧好少夫人。”楊安戈這才依依不捨的收回目光，認真的交待阿冰。
“是。”阿冰恭敬的行禮。
“我得走了。”楊安戈再次看向夏悅娘，收緊了臂膀，低低的說道。
夏悅娘聽著這話，想也不想，踮起腳親在了他唇上。
千言萬語，盡在這一吻中。
但，再不捨，還是註定要分離。
楊安戈鬆開了她，後退了幾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轉身大步離開，躍上了那匹馬，提著大刀急馳而去。
楊柒巧衝著夏悅娘遠遠的揮了揮手，做了個讓她安心的手勢，急速的跟上。
這一瞬間，夏悅娘最終沒忍住，黯然落淚。
安戈，一定要平安回來……
“姑娘。”阿冰想勸，又不敢勸。
這種時候，她覺得說什麼都不太對。
好在，夏悅娘也是理智的人，站了一會兒，便抹幹了淚，帶著阿冰回城，剛好趕上楊家人準備出城。
離別之際，少不了又是一番叮囑。
“奶奶。”夏悅娘的淚意又被勾了起來。
楊老夫人六十多歲的人，白髮蒼蒼，雖老骨子健朗，可是，他們這是上戰場啊。
“見到安哥兒了？”楊老夫人拉著她的手，一副瞭然的樣子。
“嗯。”夏悅娘點頭。
“在家好好的。”楊老夫人拍了拍她的肩，樂呵呵的說道，說著，衝旁邊的清嬤嬤招了招手。
清嬤嬤捧著一個盒子過來。
楊老夫人取了盒子交到了夏悅娘的手裡：“這是府裡的鑰匙，你有空的時候，去清清塵土。”
“我會的，我會守好家，等你們凱旋歸來。”夏悅娘努力的眨了眨眼睛，驅散了那些許淚意，鄭重的說道。
這是把家都交給她留守的意思了。
“好孩子。”楊老夫人笑了起來，上了馬車，豪氣的喊了一聲，“出發。”
楊家幾乎所有人都一起出來了，包括年邁的阿梁管家以及那幾位嬤嬤們。
此時，楊母幾個姐妹都是一身戎裝，手中拿著大刀長斡，英姿颯颯。
夏悅娘望著她們，之前楊母針對她引起的那一絲絲介意，此時也煙消雲散。
她後退了幾步，衝著她們鄭重的行禮。
雖然沒說話，但，眾人卻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了她的不捨，便是楊母也緩了臉色，對她點了點頭。
“老夫人，我們等著你們回來。”
送行的百姓中，有人忍不住喊道，頓時，呼喊聲此起彼伏，經久不斷。
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們，他們曾經目睹楊家兒郎出征，又目睹楊家滿門素縞迎回親人，如今，又看到沉寂了那麼多年的楊家為了保家衛國，傾府而出，這其中的心情，遠不是年輕人能夠體會的。
這一次，楊家可還能剩下幾人回？
這樣的疑問在眾人心頭閃過，卻無一人敢問出聲半個字。
他們能做的，就是默默的送行。
夏悅娘手裡捧著楊老夫人交託的鑰匙，站在原地沒動。
突然間，她只覺得手裡的小盒子重如千斤。
這一瞬間，她感覺像是闖進了一個無聲的世界，看著無數人經過她身邊，跟著葉知縣送出了城門。
明明身邊人來人往，可是，她卻像被隔離了一樣，滿心空寂。
“姑娘，不好了，莫姑娘不見了。”
不知過了多久，阿冰帶著守在小院子裡的郎中匆匆而來，一句話將她拉回了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