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
男人關上門，立在軒窗外，看著外面，也不知在想什麼，一直沒有說話。
蘇啟歌目光灼灼的看著男人的背影，滿心的歡喜與熱情幾乎要從眼眶裡溢位來，她煎熬了很久，才等到了這一天，可她怎麼覺得阿絕的反應並不像她想象的那樣……高興？
不知怎的，她心中突然溢位一絲不安。
不詳的念頭一旦湧出，便會在腦中迅速擴散、放大，導致焦灼。
她下意識的大步上前：“阿絕……”
夜御絕終於轉過身來，目光靜靜的看著她。
這雙眼睛裡再也沒有往日的瘋狂如沉迷，更沒有上癮般的偏執，曾經的他就像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執拗到了毀滅一切、也要抓住他的瘋狂，但現在火焰熄滅了，所剩下的只有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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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無際的平靜。
這樣的目光像一雙無形的手掌，抓住了蘇啟歌的雙腳，令她僵硬的站在原地，再也難以邁開一步。
“阿絕，你……你怎麼用這樣的眼神看我……”
她開始慌了。
夜御絕看著她，平靜道：
“我放過你了，從今往後，你自由了。”
沒有波瀾的一句話像是驚雷的劈在蘇啟歌的身上，腦中像是有什麼東西猛然炸開，她整個人踉蹌的倒退三步，不敢置信於方才所聽到的話。
她聽到了什麼？
他要放手……
他的心不再在她身上了……
怎麼可能！
他執著了她那麼多年，他們相愛了那麼久，那麼多的淵源糾纏，怎麼可能說放下就放下？
不過是短短數日未見罷了，他不可能變化的那麼快！
蘇啟歌疾步衝上去，抓住他的手臂：
“阿絕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我以前不懂事，做了很多傷害你的事，但我現在醒悟了，我知道錯了，我們重新開始，就像當初在縹緲山、剛剛在一起一樣不好嗎？”
他們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這難道不正是他們夢寐以求的事嗎？
為什麼到了這一天，所有的一切都和想象的背道而馳？
夜御絕沉聲道：
“從前是我太執拗，不懂愛，偏要愛，做了很多傷害你的事。”
“後來，我認真的想過，與其兩個人都痛苦不堪，不如放手。”
“一別兩寬，各自歡喜。”
放開她，這是他能為她做的最後的事情。
蘇啟歌眼中蒙上了一層霧氣，“為什麼……是我醒悟的太晚了嗎？是我讓你絕望了嗎？還是我哪裡做的不好？”
她不願放開他的手。
“阿絕，我瞭解你，你是個深情的人，你不可能變得那麼快。”
夜御絕看著她的眼睛，“既然瞭解我，那你可知，此時的我有多認真？”
蘇啟歌身子一怔，看著男人那雙平靜的眼眸……
再怎麼看，她都從這雙眼睛裡看不到昔日的火光，有的只是深不見底的平靜，看向她的目光、彷彿在看一個陌生人。
“阿絕……”
“歌兒……”夜御絕張了張嘴角，有些話到了嘴邊，化作了一道沉沉的嘆息。
他第一次心平靜和的與她說話：
“無論從前如何，愛過也好，恨過也罷，在你一次次推開我的那一刻，在我決定放下你的那時起，我們之間唯一的糾纏便已經斷了。”
“很感謝你曾經的陪伴，也請你原諒我往日的偏執與不懂事，給你帶來那麼多痛苦與傷害，抱歉……你適合更好的，而那個能給你的男人、不是我。”
“不，不是這樣的……”蘇啟歌慌張的抓住他，“阿絕，不是這樣的！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與你分開！”
她撲進他的懷中，用力的抱緊他。
這兩年以來發生了太多的事，她一時之間不知從何說起，心中唯一想做的事、便是不顧一切的挽留他。
夜御絕試著推了推她，但女人抱的很緊，他推不開。
試了兩次後，便任由她去了。
不過，她的熱情並沒有點燃他。
在他熱情似火的時候，她平靜的如同一汪寒潭，終於、他由炙熱逐漸走向熄滅，這時她才開始有了反應，試圖用她的熱情，來點燃他的餘燼。
有些東西錯過了、便是錯過。
再也回不去了。
男人緩緩的垂下目光，“啟歌，我變了。”
平靜的一句話像是帶著某種深意，“你……也變了。”
蘇啟歌渾身一顫，從男人身上察覺到的盡是冰冷與陌生，即便是緊緊的抱著他，也感覺不到溫暖。
有些東西，她似乎真的抓不住了……
蘇啟歌緩緩松了手，退開兩三步，看著男人臉上的平靜，彷彿連呼吸都帶著痛意。
她用力的抿著喉嚨裡的哽咽，深呼吸、壓下眼眶泛紅的衝動，聲音儘量平穩的問：
“為什麼？”
她握緊雙手，扭頭看向窗戶外、草地上坐著的那抹白色身影。
阿絕性子孤冷，不善言辭，她可從未見過阿絕會和別的人坐在一起看書曬太陽，這種恬靜的氛圍只有他們當初在縹緲山的時候、才會擁有。如此簡單，卻有如此的令人嫉妒。
“因為他嗎？”她突然問。
男人揚眸朝外掃了一眼，見到那抹白色的身影時，男人的目光沒來由的柔軟了幾分。
數日以來，若非是他，他也不知該如何熬過這孤寂空虛的漫漫長夜。
在他對蘇啟歌逐步失望、逐漸放下的時候，心中空缺的一塊被少年逐漸填滿，說說來真是奇妙，有些東西就是在悄無聲息之中蔓延生長的，當發現的時候，已經長成了令人驚訝的高度。
夜御絕收回眸光，唇角揚過一個淺淺的弧度。
或許吧。
他沒有回答，但蘇啟歌已經明白了。
她從沒想到，她有朝一日竟然會輸給一個……男人。但與此同時又是深深的自嘲，這一切、都是她一手摧毀的。
她自找的。
怪不得誰。
“呵，”她嘲弄的笑了一聲，“我知道了。”
她垂著目光，轉身離開。
這一次，是真的失去了。
一別兩寬，各自歡喜……
她離開了，夜御絕出了屋子，走向小草地上的少年，少年看了他一眼，把書合上，爬起來轉身就要走。
夜御絕捉住了他纖細的手腕，低低的嘆了一聲：
“我的小白貓，生氣的時候不會亮出利爪，抓我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