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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當年的是學生,現在的是對手

正說間,營帳外就響起一個聲音道:“霸天,本王來的可是時候?”

黃霸天問心無愧,坦然請了外頭的人進來。

眾綠林眾有些心虛,當即行禮道:“參見景王殿下。”

“都是自家兄弟,快別多禮了。”姬常瑞笑呵呵說,他原想去上首坐,但忽然想到什麼,便沒有去,只對黃霸天道,“時機成熟了,按照計議,霸天你安排一下,本王坐等好消息。”

黃霸天怎不知他在這裡如坐針氈,恭敬道:“是,殿下萬金之軀,叫個人來傳達便是了,何用親身冒險。我們都知道,那李苦的目標是您。”

姬常瑞頓時好受了些,想到這些日的行軍鋪排,有些過意不去,道:“若是此事能成,死去的綠林眾弟兄,加厚雙倍撫卹,其子女後代,都給一個機會薦去大隅學宮,收不收錄,就看他們自己本事了。”

這才是實打實的好處,一眾原本還有些怨言的綠林眾,頓時感恩戴德拜謝。

姬常瑞頗是受用,又說了片刻的話,便自回城去了。

軍師道:“老大,殿下制定了什麼計策?可用我們出力?”

黃霸天道:“你等與平常一樣,執行軍令即可。”說畢自去。

十里外茶攤,小道童和往日一樣的時辰起來,打掃灶臺和桌椅。

這茶攤的老闆,在他們入住之前就不見了,可見早就被軍隊給嚇跑了。

她跟李苦便佔了這處地方,茶攤外十多步,還殘留著昨日鏖戰的血痕,屍體是在後半夜被清理走的。這數日的功夫,她已不知殺了多少;她不很以為意,仍如往常那樣,給李苦煮粥吃。

煮粥也很講究,過了火候,就稀爛,湯少了又難入口。清晨是要吃淡一些的,淡又要美味的,就很難做出來。

她今天做的是從一個不知名山村學來的松花粥。先用地瓜粉和鹽醃一段時間肉,然後滾一遍油鍋,放在一邊,再把鍋洗乾淨,然後洗米,放入鍋中開始燒,加了蓋子,等到水滾,便先切兩個皮蛋煮,這時火候要小,她就抽出兩根乾柴,煮半個時辰左右,香味就透出來了,開蓋,再切兩個皮蛋,煮小半時辰,待湯汁變濃,先放鹽等調料,再將瘦肉下鍋,煮小半刻鐘,即起了鍋。

李苦聞到,一下子從床板蹦起來了,先去洗了臉,就坐在桌上,有些期待的樣子。

她端了過來,二人就拿小碗盛了吃。

“嗯嗯,唯獨這粥,我從來不捨得少吃。”李苦很是讚許。

看他吃得開心,小道童也很滿足。她吃得不多,大半都下了李苦的肚子,李苦吃完,就等著茶喝。

小道童指了指茶蓋裡的舊茶葉。

“沒茶葉了?”李苦砸吧了一下嘴,“那今天就進城吧。”

這時只聽得對面擂鼓聲大作,潮水般的喊殺聲,就從對面衝了過來。

“走吧。”李苦站起來,領著小道童就迎了出去。

二人來到官道上,在早曦的不知串了多少露珠的晨光下,身影便彷彿照了不知多少面鏡子,格外的顯眼。

那些衝鋒盡皆大大地失色,一下子全停下來。

“是李苦,李苦出來了!”

一個人大叫,受不住驚恐而向後逃去。

綠林眾還是先鋒,這逃的自然是他們的部屬,他們也並不講軍中的規矩,逃兵很少用來扛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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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辦?”

這個問題,不止是正在衝鋒的他們,原本的已經做了好大部署的人們,也是焦頭爛額。

“李苦,老頭我帶了好酒來,賞不賞臉?”

一個身影從天而降,擋住了李苦的去路。

李苦看到來人,神色很是變幻起來,當年的酸的甜的苦的澀的記憶,便一股腦地湧出來,最終化為複雜難明的招呼。“先生……”

老頭是當朝右相班昭。

李苦還格外記得,班昭的幽默跟隨和,那時他的眼睛裡充滿了祥和與睿智的光澤,可以說很是和藹可親的一個老人。

他當年便是老人,到了如今,也還是老人,絲毫不變,衣著頭髮也還很乾爽清淨,唯獨那張長方臉,卻是衰瘦了些。也不那麼隨和的笑了,精神更加沉靜,在看著自己的時候,會偶爾的閃出射人的光來。他知道,這光就是一種渴望。

便是這渴望,叫他從記憶裡拔了出來,用頗不自然的聲調說:“先生,當年的事,您沒參與,就無關。無關就是旁觀者,只拿眼睛看。但如今你要擋我,就有關了,您,想清楚。”

“怎麼,威脅你的老師起來了?”班昭取了腰上的旱菸,打著了,一面吸,一面用似笑非笑的神色說,“老夫這老骨頭,竟不能請你喝一杯麼?是了,你如今的實力,睥睨這人界有餘了。但在這以前,你老從我房裡偷酒,我都不責你,你便只管誇口,說以後要請我最美的酒。那麼,酒呢?”

李苦臉上的神色便愈發的不自然起來了,似乎有些發苦,又似乎有些緬懷,喃喃說,“偷酒的不止我一人,先生怎麼只抓我說……”

“喝酒吧。”班昭說著徑自走入了茶攤,坐在李苦二人吃粥的桌子,取了酒和杯子出來。

李苦想了想,對小道童說道:“解決他們。”

他回到茶攤,也坐了,怔怔看著班昭給他倒酒。

“我們,”班昭有些高興的說,“我們這一別怕有二十多年了吧。我早知道你活著,可實在不願去想當年事,終於沒有找你。”

李苦喝了一杯,說道:“江湖就那麼點大,不用找就能看到,聽到,聞到。”

班昭又給他倒,卻嘆了口氣,道:“可是老骨頭,還有什麼盼頭,往往不想看到,聽到,聞到。”

“先生把入朝歸結於精神的衰朽麼?”李苦尖酸地說。

班昭停了下來,有些出神,然後九分的嘆著氣,還有一分銳利,格外地指出,“不如說是尋求更多的可能。這世道,老師比不過學生,是什麼道理呢?”

這一刻他的眼神就全變了,全變成一種渴望。

李苦的神色就冷了下來,突然側頭一看,小道童不知何時被極好看的手以極奇特的方式扣住了。

地煞功!

路面淪陷。

他伸手向腰間的笛子,殺機已蔓延開去。

班昭手中的煙桿閃電般伸去,壓在笛子上。

“李苦,給老夫一個面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