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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魔鬼會懷念,但不會懺悔

如果需要,幻夢境可以沒有黑夜。

太陽會一直掛在天邊,落下橘子皮一樣顏色的陽光,將大地上的影子拉的很長,風中帶著七彩的情緒,瀰漫著鑽石塵般璀璨的色彩。

一群醜陋、巨大的身影,圍成一個圈,低著頭,看著兩個小女孩,肩並肩坐在草地上,一齊欣賞幻夢境的夕陽。

“好久沒見過我的手了,”週週把手高高舉起,看著指縫間漏出的陽光,滿臉讚歎:“真漂亮!”

“那你之前見的是誰的手?”無面納悶的問道。

“大姐姐的。”

“尼基塔?”

“對。”

“她跟你是什麼關係,你為什麼叫她大姐姐?你的手哪裡去了?”

“……你的問題太多了,”週週把舉在半空中的手收了回來,頗為不滿的看了那位名叫朱朱的小女孩兒一眼,猶豫了幾秒鐘,還是認真回答道:“媽媽讓我叫她姐姐,說她能帶我活下去。但這個世界太糟糕了,我倆沒辦法都活著,最後只能一起活下去了。”

這話聽著像謎語,或者某些蹩腳占卜師的卜辭。

出奇的是,無面竟然聽懂了。

“以前我借過一條蛇的蛇蛻,它當時不想死,那條蛇蛻折磨了我很長一段時間。”無面很快便找到了與周周共情的話題,半是抱怨、半是炫耀的說道:“所以我老老實實按照它的執念當著寵物,直到它心滿意足的死去……你現在就是一道執念嗎?”

“執念是什麼?”週週的年紀並不足以理解這個艱澀的詞語。

無面頓時有些卡殼。

它漫長的偽裝生涯中,並沒有經歷系統的魔法教育,所以很難像課本中那樣用簡潔有力的語句來描述這個詞。

但它可以根據自己的理解含糊刻畫一下。

“執念就是我們一直抓著不放的東西,比如食屍鬼對屍體的眷戀,吸血鬼對血液的渴望,還有妖魔追逐巫師。”它張開雙臂,晶瑩剔透的紅色眸子中閃爍著名為憧憬的色彩:“……船長說,執念越強,我們就能在歷史中走的越遠。”

“聽上去是個好東西,但你為什麼覺得我是一道執念?”

“因為你還活著。”

聽到這句話,週週沉默了很久一段時間。久到環繞她們而坐的古革巨人們無聊的打起了呼嚕,幾隻夏塔克鳥飛累了落在草地間,祖各們睡著又醒來然後重新睡過去。

“或許吧,”小女巫終於重新開口,聲音中帶了一絲惆悵,卻並無多少怨憤:“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活著還是死了。印象中,我已經死了……死的時候還很不舒服。”

“怎麼不舒服?”無面好奇的追問了一句。

小女巫再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有了前一次的經驗,無面很快轉移了注意力,捉來一隻體格勻稱的祖各,讓它充當自己的模特,然後採摘身邊那些細長的草葉與鵝黃色的小花,編織了一條漂亮的綠色長裙,讓那個祖各模特試穿。

直到長裙編好? 它才醒悟自己正跟週週聊天,連忙回頭看去。

卻看到尼基塔高挑的身影正坐在週週原本的位置上? 抱著雙膝? 眼神淡漠的望著遠方。無面被著突兀出現的身影嚇了一跳。

“你……您醒了?”它有些驚慌的收起那條草綠色長裙,同時一腳飛起將那位模特踹回祖各隊伍之中。

尼基塔淡淡的看了它一眼。

“週週是被我吃掉的? ”她用平靜的聲音描述著一件可怕的事實:“當她還活著的時候,被我一點一點吃掉的。所以她死的時候很不舒服。”

無面雖然自稱是一頭妖魔,但也從來沒有做過這麼可怕的事情。

相反,因為長期呆在巫師們的世界? 它的價值觀反而受傳統巫師的影響很大。所以聽到女妖的描述後? 它不由自主打了個冷戰。

“那她現在……”想到那個比自己還小一點兒的身影,無面忍不住小聲怯怯問了一句。

尼基塔站起身,環顧四周。

古革巨人們紛紛從睡夢中驚醒? 擦著口水? 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咆哮;夏塔克鳥群重新起飛,在半空中匯聚出一片深沉的烏雲;食屍鬼們向遠處跑去? 充當斥候;祖各部落也再一次排出整齊的隊伍? 扛起那座輕巧的輿車。

“這裡是幻夢境啊,”尼基塔輕聲嘆了一口氣:“夢境與現實? 虛幻與真切,存在與不存在的? 都匯聚在這裡。有一點你說的很對,她是一道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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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她是我的執念。”

“我從《聖經》中偷來殘章斷句,給我赤裸的惡行披上舊的、古怪的外套,把自己偽裝成聖徒,但實際上扮演的還是一個魔鬼。①”

“魔鬼會懷念,但不會懺悔。”

……

……

“幻夢境是無數維度中,距離每個人意識海最近的地方。所以這裡能夠看到每個人內心最深刻的痕跡。”

蕭笑坐在南瓜車的主位,與副位上的兩位年輕巫師侃侃而談:“比如你們的尾巴與耳朵,胖子的藍皮膚,等等,這些都是內心投影在幻夢境的具現化……據說某些一體雙魂的存在落入幻夢境後,會化作一對雙胞胎,就是這個道理。”

蔣玉聽的津津有味。

鄭清則感覺有點無聊。

雖然他也是第一次坐南瓜車,但他並沒有太多特殊的感受。他覺得南瓜車與其他汽車、馬車甚至飛機輪船坐時的感受並無太大區別。

耳邊是車輪嗡嗡轉動時的聲音,兩側是窗外飛快掠過的街景。橘紅色的小桔燈掛著窗邊,隨著車身的擺動而左搖右晃。隔著香甜的南瓜車壁,可以清晰的聽到花貓車伕甩動鞭子與咒罵祖各們得聲音。

“這確實是一座愛貓的城市,”在南瓜車廂裡,鄭清看著車窗外飛快掠過的路牌,對蔣玉說道:“到目前為止,我看到和聽到的每一條街,街名都是用貓種名稱命名。”

蕭笑也離開了他那些詰屈聱牙的理論,回到現實。

“這與烏撒議會的議長大人有關,”他重新找到了一個賣弄知識點的方向:“據說他曾經在議會上說過一句很著名的話,‘這個世界上,唯有時間、美人與貓不可辜負’,於是議會全體表決透過了新的街道名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