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鐵錚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調調，“大嬸，我最近沒少看國外農業短影片，國外農場啥的，也都是把秸稈還田……”
這時，前邊一個五十左右，臉色黑黝黝的人說道：“你說那影片我也看了，人家是把青苗粉碎還田，還有就是收貨完的小麥等穀物類的短茬兒，你見那個農場把玉米秸稈還田了？再說人家社麼機器？粉的多碎，人家深翻有多深？一群只知道吃喝玩樂、投機鑽營的腐敗分子，一天地都沒下過，就指揮老農民種地？別他麼瞎搞了。”
一旁，一個帶著前進帽，穿著老式的確良四兜西裝的七十多歲老大爺斜橫著一群人，“年年說增加農民收入，支援農業，結果糧食一直這個臭價，補貼還越來越少，你們這群當官的，就沒一個每一個為老百姓辦事謀福的。”
一直看熱鬧的李永海、韓德生等人不願意了。
這不是當眾罵他們嗎？
“哎，你這人怎麼說話呢？這幾年鎮上區裡下多大力氣幫助你們啊？”李永海道。
“給你們免費種花種果樹，還花錢僱傭你們本村的人栽種，讓你們賺些錢，以後花和果都歸你們自己賣，這還沒為你們辦事？”韓德生一筆筆數著。
他不說還好，一說那老大爺更激動了。
“去特麼的種果樹種花吧。”
“你這大爺說話放尊重些，再辱罵領導，我們就叫派出所過來了。”
“你叫去啊？我老頭七十多了還怕你們這個？”
“你......”
秦鐵錚事宜幾位同事稍安勿躁，緩和語氣對老頭說道：“大爺，您別激動，心裡有什麼委屈又什麼看法您跟我說。”
李永海等人不由暗暗佩服，不愧是從信訪局下來的，這以前各家都種些蔬菜啥的，吃不了還能賣，就是種大蔥都能賣三四百塊錢，現在倒好，第一年五月份種果樹，基本全死了，第二年又種萬壽菊說能賣藥材能賺錢，一斤才給兩毛錢，到老秋也沒賣上二百塊錢，第三年又種柳樹楊樹，這個折騰啊，還把各家糞坑都給平了，弄的個灰，都得跑出去幾百米。”
秦鐵錚剛下鄉任職，對鄉下裡的這些事可不清楚，不知情就沒有發言權，不過他還是靠著曾經本職工作練就的功夫，撫平了老大爺的火氣。
這會兒，對面地塊，一臺嶄新瓦亮，氣勢磅礴的收割機由西向東駛來，所到之處，成片的苞米都匍匐跪迎，一根根爭相恐後的去粉身碎骨。
收割機上方伸出一個大煙筒子一樣的東西，玉米粒形成的大腿粗細的水流快速從其中湧出，落入一旁跟著收割機同向同速行駛的拖拉機大車斗上。
場面異常抓人眼球，震撼人心。
這種玉米收割場面，大家夥還是第一次在現實中看到。
一個個的全部湧向了這邊地頭，便是李永海這個小窪村合作社，光收割機就有八臺的大社長都被吸引了，他家的那些收割機可是都沒有這個先進，都是四行或五行收惠的。
秦鐵錚見狀，對大家說道：“走咱們去那邊看看。”
收割機裡。
“兄弟們，到地頭了，一會我給你們看看子粒是怎麼收穫的。”王彪說著，伸手關掉割臺動力輸出，隨後從支架上拿下手機，對著後方拍攝。
“看到了吧，哥們兒這個場面弄的是不是有點兒歐美農場主的意思，他們收割苞米都是這樣的，6不6？”
忽然，一個熟悉的面孔闖入了他的餘光之中。
嗯？
他怎麼來了？
“大家夥兒你們先看著啊，我有個朋友來了，我下去看看。”王彪跟直播間裡的人說了一句，把手機重新按在手機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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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門下車。
“你怎麼來了。”王彪笑著問道。
秦鐵錚笑道：“來王大社長這來做做調研，這臺收割機進口的吧？這效率高啊，苞米粒直接就出來了，這一天能收多少地啊？”
李永海聞聲詫異的看著王彪，心裡更震驚更迷糊了，這小子還是社長？這收割機啥的都是他的？這小子這兩年幹啥了，怎麼突然置辦了這麼大一份家業，蓋了那麼一座房子不說，還折騰起一個合作社，弄了這麼先進的農機，他合作社是挺大，各種農機幾十輛，但都是國產，當初他置辦合作社的時候，更多的是為了騙取農機補貼啥的，購置的農機，別說進口了，都不是國產中最好的。
王彪看著收割機說道：“幾十垧地吧，來回拐彎抹車、卸糧耽誤事。”
李永海走上前來，“王彪行啊，沒想到這才兩年多沒見，你都幹起合作社來了。”
王彪這才注意到李永海，笑著說道：“李鎮長也來了啊，我這小合作社就是瞎胡鬧，可比不上你家的規模大。”
李永海臉色有些不自然，下意識的瞟了一眼秦鐵錚，國家可是有明文規定的，在職公務員不允許從商，雖然今年政令又變了，公務員可以從商，但是，還是要小心的好。
“我家什麼，那是我兒子和人搞的。”李永海笑了笑，“你這收割機多少錢買的啊？”
“近二百多個，都是貸款。”
“這麼多，那年我就說你小子一定能出息，果不其然，這才兩年多就創辦這麼一份大家業，這兩年做啥買賣啊賺這麼多？”李永海問道。
雖然這樣問不妥，也很失一個副鎮長的水準，但是他實在是好奇。
王彪眉頭微皺的看了一眼李永海，又看了看其他滿眼好奇的人，說道：“沒賺多少，賺錢都蓋房子了，這合作社是找的投資，我就是個打工幹活的，沒看我開收割機呢嗎？”
李永海‘噢’了一聲，松了口氣，就說嘛，一個住著土房子的貧困戶，咋可能兩年多就賺那麼多錢，倒騰毒品也不可能賺這麼多啊。
此時，拖拉機車斗上方的輸送管道不在有玉米落下，王彪轉而對秦鐵錚說道：“你們聊著，我去關下機器。”
“你去忙！”
王彪收起出粒筒後，又上了道依茨2604拖拉機，李超則坐在了副座上，開他會開，可是用操控杆控制車斗出粒筒還不熟悉。
王彪按了下喇叭，衝著外邊人群揮了揮手，示意讓開，隨後開車向趙佔勝找來的解放前四後八汽車，一邊跟李超講解，一邊透過操控杆，配合和觸控螢幕上的功能鍵，控制者出粒筒移到解放車車斗上空，開始卸玉米。
國外產個車斗都這麼牛，這麼高科技，在王彪看來，這完全是因為他們太懶，什麼都不想用兩膀子力氣，所以研究出各種先進的農機農具。
趙佔勝兒子趙振攀著收割機糧倉上的懸梯就要上收割機，王國強看見一邊喊著，一邊快不走過去。
“嗨，幹啥呢下來，那機器是你隨便上的嗎，不說弄不弄壞，就是碰著摔著了你咋辦。”
”這還能壞？我去看看裡邊兒糧食放乾淨了沒有。”
王彪開啟車窗喊道：“爺啊，沒事，讓他看。”
趙振攀到上邊一看，糧倉底雖然還有苞米粒，但是撐死估計也就十斤八斤的。
趙佔勝問道：“咋樣啊？”
“沒了，挺乾淨的。”趙振沿著梯子爬了下來。
王彪笑了笑，但卻不是嘲笑，這是應該的，“小叔，一會卸完了，你先控制這個把出糧筒移開，再控制這個液壓鍵收回，不然卡他車廂上就別壞了，看明白了嗎？”
李超新奇的點了點頭，“明白了。”
開了小二十年的拖拉機，他還第一次開這麼好的拖拉機，又是觸控屏又是各種按鈕，整的好像飛機似得，滿滿的高科技。
王彪來到趙佔勝和趙振身前，“四叔啊，你用不用這個收？用我一會就直接開車直接挨排收了。”
“我先不收，我得看你三爺能賣啥價，不然你說要是賣個六七毛錢的，換你家你賣啊？”趙振說道。
王彪點了點頭，轉而問向挨著趙振家地，有五垧多地的趙輝，“二叔，你家用這個收，還是那兩輛收割機收？”
“我先看看，他們家要是賣的價格合適，就用這個直接出粒的。”
王彪又看向圍上來的其他人，得，看他們這架勢，不用問了，大家夥兒肯定都會這麼想。
“行，那就等三爺們賣完糧，看看價格如何，你們在決定賣不賣。”
秦鐵錚來到近前問道：“這位大叔您家這糧食打算直接賣啊？不在家囤著，等著價高時候在賣啊？”
趙佔勝晃了一下頭，“唉，囤啥啊，我家就我一個勞力，現在身體也不好，幹不動了，收棒子在家放著，還得經管，直接脫粒一賣省心。”
王彪來到母親和爺爺面前，“爺啊，我去跟著賣糧，你看著點車，媽，你幫我老舅他們看好地，別給人收錯了，對了，讓我老舅和小剛勤看著點割臺，別纏繞上什麼東西。”
“嗯呢，知道了，兒子啊，中午給他們做飯啊，還是拿麵包麻花火腿腸啥的？”
“不用，我讓我老姑夫給送了！”
“那得花多少錢啊？給那幾個司機也供飯啊？”李桂芝有些心疼錢。
“花不了多少，就是自己做買菜也不少花錢，還得收拾，麻煩死了。”
“就你和你老舅、李超還有小剛能吃多少，麻煩啥。”李桂芝問道。
“幾個開拖拉機的也得吃啊，都一個屯子的，總不能我們吃著，讓他們自己回家吃吧？”
李桂芝嘟囔道：“那有啥，別人家收割機的司機不都是自己吃嗎，也沒那個收割機主供飯啊。”
“行了媽，別計較了，我都定好了！好了，我走了啊！”
王彪又來到秦鐵錚身前，“鐵錚啊，我就不陪你了，我得跟著去江南賣糧，這邊你自便吧。”
“你忙你的。”
王彪招呼著趙佔勝上了賣糧車，趙振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玉米糝加工廠位於江南，離王家屯近五十裡遠，是除去油田外，江源最大的一個產業了。
路上，王彪特意給蘇淳又聯絡了一下，讓她跟那個同學再打個招呼。
這次賣糧等於是開門第一腳，如果踢的不漂亮，那麼他的這臺收割機，可就算是白買了。
雖然和蘇淳還有她那個同學都聯絡了，但是王彪的心還是一直懸著的。
玉米糝，驗糧處。
“多少水啊？”
“這糧挺幹的，二十五個半水。”沈娜同學說道。
趙振插嘴問道：“那勾多少錢一斤啊？”
“今年因為國外疫情，所以價格比往年高了幾分，他這個水，七毛六分五一斤。”那人說道。
“這麼少啊，四五月份那會，都八九毛一塊多了。”趙佔勝說道。
那人撇了一眼，“那糧食都是十五六個水的乾糧，你這是新糧，二十五個半個水，還嫌便宜？回頭年底，國外消停了，糧食在大宗進來，你過年時候賣，也就是這價錢。”
他又接著說道：“三月份的時候，黃豆售賣價格知道吧，一天一個價，三四塊錢長到，結果才幾周？巴西俄羅斯黃豆一進來，刷，又掉回了兩塊多，黑龍江那邊有多少種黃豆的大戶，想著還能賣更高，一直沒出手，要不是看彪哥面上，我管你們？”
說完，他看向王彪，“彪哥，你要是有糧就抓緊賣，我們公司就開庫收兩千噸，夠數就不收了，再收時，怕是賣不上這麼好的價格了。”
王彪點了點頭，沉思了一兩秒，“三爺們，你家賣不賣？”
“賣，當然賣了，都拉這來了。”趙佔勝已經很滿意了，這價格可比去年好多了。
這還省了一筆打玉米的錢。
“好，那你跟著司機趕緊泡秤去吧，我就不在個等著了，我得趕緊回去收糧去。”王彪又轉頭對蘇淳同學說道：“兄弟，我先回去了，回頭忙活完了，哥們在請你喝酒。”
“嗯，你趕緊回去收糧吧，別往後拖，還有在來賣糧的，你就不用跟過來的，我都跟這邊驗糧的打好招呼了，到時候只要報我名就行了。”
王彪握住他一隻手，拍了拍肩膀，“夠意思，不說了，我走了啊。”
剛走出去兩步，趙振就追了上來。
“哎，王彪啊，你不給我家收了啊？”趙振見狀急了。
就三千噸啊，太少了，快的話，一天就能收夠。
王彪瞅了趙振一眼，“四叔你家那點地，還是等等吧，我得趕緊給我家的收了。”
說著，他繼續向大門外快步走去。
四分鐘三畝地啊，收三畝地就三百多塊錢呢，這可是實實在在的，時間就是金錢，
趙振也跟著大步向外走去。
“你跟著我幹啥啊？”
“我也跟你回去啊。”
王彪白了趙振一眼，並不駐足，“跟我回去也不能給你先收，你跟這幫你爸卸糧啥的吧，他手術還不到一年，別累犯病了。”
花了五十塊錢，打車回到王家屯後，王彪沒有直接去地裡，而是從前院草庫裡，把道依茨9340黑金剛發動著，隨後開車來到爺爺家院裡，把新買的兩輛三軸大容量車斗掛上，隨後又把第一個車斗上的液壓油管什麼一一插在拖拉機後橋上，這才拖著去了地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