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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情有獨鍾(上)

南郊春桃溫柔色,不等夏荷撫清波。

零落秋菊寂寥念,怎見冬梅俏傲紅。

經年流轉十數載,笑言死生覓重逢。

莫問痴人體膚痛,情之一字有獨鍾。

許多年後,劉仍舊記得,那年白玉宮中,怡人園裡,他揹著恕兒梅下踏雪,雖然雙腳疼痛,但心情頗好。他十四年裡壓抑和積攢的笑容,全在那個冬日午後,對著簇簇紅梅而綻放。

恕兒毫無形象地趴在劉的背上,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那為數不多的幾次,在她的軟磨硬泡下,哥哥終於答應揹著她回錦繡園。怡人園裡的紅梅開得比她記憶中的還要茂盛紅豔。梅花映雪,白雪晶晶亮亮,卻輸梅花一段香。

恕兒的臉頰靠在劉的肩膀上,她的髮絲,弄得他的頸間有些小癢。那小癢點到心頭,竟掀起一陣他從未體會過的波瀾陶醉。

恕兒深吸了口氣,品鑑著梅花香,對劉道:“蜀國西嶺的碧涼湖畔生長著一種香氣宜人的花,我們將那花凝鍊成香料,放入各類胭脂水粉裡,便有了繁京最負盛名的‘碧涼妝品鋪’。今日幸好我未用這碧涼凝香,否則便聞不到純正的梅花香。我喜歡這個香氣,等我日後得閒,就把碧涼妝品鋪開到宋國來,然後推出一種新香料,就叫‘傲雪梅香’,哥哥覺得如何?”

不等劉回答,恕兒又笑嘻嘻地說:“哥哥不是想要九州通商嗎?那你就以宋王之權,先把我在陳國開的碧涼妝品鋪給弄進宋國來。萬事呢,都是開頭難。只要一家陳國商鋪開進了宋國,日後,便會有前赴後繼的陳宋商貿!”

恕兒的鼻息沉浮在劉的耳畔,他心中盪漾,不禁對恕兒道:“別說是碧涼妝品鋪了,你就是把你在陳國的所有生意都開進宋國,你就是把你的齊衛兩國,都開進宋國,你哥哥我,也只會對你說一個字!”

“什麼字?”

“你猜?”

恕兒一字一頓地猜著:“好?行?可?成?妥?……妥?成?可?行?好?”

劉哈哈大笑,笑得背上的恕兒直喊停:“你別晃了!我都要掉下來了!”

劉方收斂了,說:“都不對。”

恕兒歪在劉肩上的頭忽然換到了他另一側的肩膀,認真地看向他的側臉,問道:“那是什麼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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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答道:“來!”

恕兒長長舒了口氣,隨即一笑:“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

“以為是……滾!哈哈哈……”

劉笑著搖了搖頭,道:“你以為本大王小殿下寡人我,說話會像西嶺主公一樣,通俗易懂嗎?”

恕兒故作不悅,“哼”了一聲,道:“看來廟堂之高,看不起江湖之遠咯?”

劉意味深長地說:“我是說,你那些‘好、行、可、成、妥’,都僅僅表達了贊同之意,而沒有邀請之感。一個‘來’字,是誠摯相邀,亦有挑戰的語氣。顏老闆,你理解寡人的意思嗎?”

恕兒想了想,點頭道:“不錯不錯,喬家少爺咬文嚼字的造詣,和你的琴藝一樣好。”

劉聽恕兒叫他“喬家少爺”,彷彿又帶他回到了趙國平梁。故人重逢,本應把酒敘流年,可是相逢不識,又怕話不投機半句多。

恕兒見劉沉默,於是問道:“哥哥,我記得你小時候對音律並沒有什麼興趣,怎麼後來學彈了七弦琴?而且我在陳國時,總聽陳國人說你壞話,偶爾說幾句你的好話,不過就是勤政一類,卻從來沒有人說過你的琴藝有多好。”

劉嘆道:“我學七弦琴,還要歸功於失蹤的你。你走失那天,我和凌飛不是在集市上給你買了一顆曲譜珍珠嗎?我覺得那是一條找你的線索,於是蒐集和查訪了市面上能買到的所有曲譜珍珠。”

他不願惹恕兒難過,於是笑道:“身無分文的本大王小殿下我,既然花重金買了那麼多珍珠,不彈彈上面的曲譜,如何回本?所以,我就請了一位楚國琴師來教我識譜。他離開之後,我還向林娘娘請教過琴藝。不過,她嫌我愚鈍,沒教我幾天,就把我踢出了錦繡園。”

恕兒哈哈大笑。沒想到孃親居然敢說哥哥愚鈍?

劉知她所笑為何,不禁腹誹,你那個厲害的孃親,不僅敢嫌寡人愚鈍,還敢一巴掌打在寡人的臉上呢!唉,放眼九州天下,寡人也就拿你們母女二人沒有辦法!

劉揹著恕兒走了許久,此時見到一株紅梅開得很好,樹下還有個長木凳,正好讓恕兒坐下,他也坐到她身旁休息片刻。

恕兒忽然問道:“我那顆珍珠呢?你不是收集珍珠收集出了癖好,連我的那顆也要搜刮去吧?”

劉笑道:“對,你那顆,我搜刮了。改天給你換一顆好的。”

恕兒摸了摸自己空蕩蕩不掛一物的脖子,癟嘴道:“那顆珍珠我戴了十四年,都戴習慣了,有什麼好不好?”

劉問道:“你知道那顆珍珠上的曲譜,是首什麼曲子嗎?”

恕兒點頭道:“是周樂王寫的《玉碎》。最後一句詞,是‘周王此去無蹤’,倒是像在預言,我得到珍珠那天,就會‘此去無蹤’。”

劉蹙眉道:“你又不是周王,怎麼會‘此去無蹤’?不許再胡說!我得給你找個喜慶一點的曲譜佩戴。”

恕兒的眼神靈動,閃爍著貪得無厭,活像一隻狡猾的母狐狸:“既然哥哥搜刮了那麼多曲譜珍珠,我可以點一曲嗎?”

劉無奈地點了點頭。

恕兒笑道:“不知哥哥囊中,可有《洛華無憂》那一曲?”

劉搖頭而笑:“你這個賴皮小豬,居然有朝一日長成了陳國奸商,專門來騙老實宋王的東西。命都給你騙去了,一曲《洛華無憂》,又何妨?”

恕兒眨著無辜的大眼睛:“我什麼時候騙過你的命?”

劉寵溺又愛憐地輕輕敲了一下恕兒的額頭,嘴上卻沒好氣地說:“你這賴皮小豬的豬腦袋!不僅是我的命,還有齊陳蜀八萬將士的命,你全都從我手裡騙去了!”

恕兒亦真亦假地嘿嘿笑著。

哥哥,你的命,我可從來沒要過。我雖將懷王劍架在了你的脖子上,但劍鋒從未越過你的衣襟。至於齊陳蜀八萬將士的命,若不是我一時心急,錯用錦囊,他們的命,本也不該握在你手裡。

哥哥,對不起,我總是利用你。成也利用你,敗也利用你,反敗為勝,更要利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