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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大雨

瓢潑大雨一直沒有停歇,好像天被戳了個窟窿似的,無窮無盡的雨水瀑布一樣砸向塵世。

撐著傘,半邊身子也淋了個溼透的周慶提著食盒,敲了敲客房的門,也不等裡面傳來應答就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客房中,靈石燈還是在桌上忽悠忽悠地亮著,這盞燈上面的符文都磨損得有些失效了,發出來的光其實比蠟燭油燈也強不了多少,只是鎮守的宅子裡必須得用這些東西才維持得住氣派。燈光下,呂寧正在床上盤膝運功,西望則是趴在桌上用筆在臨摹一張符,看到推門而入的周慶,兩人都微微一驚。

“這麼晚了還在用功,三位真是咦?還有一位小哥呢?”周慶的眼睛掃了掃,似乎沒看到張宏正。

“小張一路勞累,已經睡下了。”呂寧偏偏頭示意。周慶這才看到另一張床上被子隆起,隨著有規律的一起一伏傳來均勻的細微呼嚕聲。只是那裡剛好是靈石燈照不到的角落,黑沉沉的,不大能看得清。

“哦,是這樣,大人讓我給三位義士送來吃食和酒水,三位這一路幸苦了。”周慶笑眯眯地把食盒放在桌上。

“有勞了。”呂寧抬手一禮。

“不客氣,不客氣。”周慶笑著。他眼睛轉了轉,似乎猶豫躊躇了一下,然後開口說:“不瞞三位,剛才在這裡聽到三位義士的遭遇歷險,我也是心潮澎湃,背冒冷汗,想不到我們田家領地內還有這樣邪惡兇險的散修。只是剛才那位張小哥說的太過簡略,我想聽聽其中細節”

“你想聽什麼?”呂寧一臉奇怪地看著他。

“這個.其實也不是我聽,是大人也想知道,就是那個散修老頭長得什麼樣子。這樣若是他來了這清河鎮,我們也好有個防備。”

呂寧想了想,說:“嗯,其實那老怪物容貌也沒什麼出奇之處,約莫只是七尺左右,短鬚,有些乾癟,乍一看就像是個尋常老農山民”

“哦,原來如此。”周慶點頭,眼角抽了抽,表情雖然依然是在微笑,但在燈光的映照下卻顯得分外地僵硬和扭曲。他忽然轉了個身,在屋中走了兩步又回過身來,眼神愣愣地好像若有所思,又好像有些慌亂,最終他長舒一口氣,臉上的笑容更盛,也更僵硬了。

“好了,既然都這麼晚了,三位也都勞累了,那麼我就不耽擱三位休息了。”用那僵硬又扭曲的笑容對著呂寧點了點頭,周慶拿著雨傘直接走了出去。不知怎麼的,他似乎有些神不守舍,直到被大雨兜頭一淋才想起把傘給撐起來,腳步帶著踉蹌和急躁,很快地就在雨幕中消失了。

“呼”直到這時候,西望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自從周慶走進來之後他就一直緊繃著臉和身體,好在他其他時候也沒什麼言語和表情,並不顯得奇怪。“好險,好險。我差點都要以為被發現了。”

“放心,這一關過了,至少明早之前,他們是不會再來人了。”呂寧也是出了一口氣,然後上去掀開了被子。被子裡並沒有張宏正,只貼著兩張符,一張將被子拱起成一個不斷起伏的人形,一張貼在枕頭上的衣服團上不斷細微地抖動,發出和呼嚕很相似的聲音。這都是不入流的低階符咒,世家出身的修行者也許一輩子都不會接觸,但在跑江湖的散修手上卻能玩出不少花樣來。

“.也不知道小張他.”西望欲言又止。

“我倒希望他能自己走了。現在離天明還有三個多時辰,他至少也能跑出百里去,即便田家派人去追,他應該也能安然返回南宮領去。”默然幾息,呂寧掏出懷中的時儀看了看,這個墨家所造的小玩意上,靈石火光正落在亥時上。在這種不見天時的惡劣環境中,這種機關造物倒是甚為可靠。“其實是我們兩人拖累了他。現在有我們兩人在這裡拖住,他自己一人一定能返回南宮領去。只要將這裡的事上報給南宮家的大人,我兩人即便是死在這裡,也必定有人來替我們討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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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望不回答,只是愣愣地看著桌上的符,好像要把那符給看出兩個窟窿,半晌後才冒出一句:“.他不會走的。”

張宏正沒有走。他現在正趴在屋脊上緩緩朝前挪動。在這滂沱大雨中,他感覺自己幾乎就是潛游在水裡一樣,連呼吸都要抬起頭來,否則就要被匯流下的雨水灌進鼻子裡去。但這是好事,在這樣的環境下人對環境的感知被削弱到了極致,只要不是在近距離被人用光照著幾乎不可能被察覺。而他在屋脊上只要微微一抬頭,就可以看到這鎮守大宅中亮起的處處燈光。

他當然不會走。就算現在幾乎已經可以確定那老怪物就是田家的人,極有可能就潛伏在這田家大宅中,張宏正也並不覺得他們就要如驚弓之鳥一樣調頭就跑。那老怪物之前所受的傷勢極重,而且還中了螣蛇獸的木毒,就算有什麼田家的靈藥也絕無短時間之內治好的可能,還不如藉著這滂沱大雨去探個究竟。

張宏正的年紀雖然小,膽子卻從來就不小。他也並不是不會感覺到害怕,只是也不知道是天生的,還是自小的野蠻生長,抑或是多年前高空中那御劍而行的那個身影給他的印象,不管是面對再大的危險,他心中都有一股跳脫無畏,瀟灑不羈之氣在湧動。

而且早在樂山村的時候他就聽長城守軍說過,面對危險的時候越是怕死越會死,參照這些年四處闖蕩的散修生涯,他對此深以為然。一般的謹慎膽小的散修在發現那老怪物其實是田家人之後,也許本能地會在第一時間逃走,但他卻覺得自己能搶先一步發覺真相是極大的優勢,藉助這天降大雨悄悄在這田家大宅中找出些證據來,就算以後轉回南宮領去告狀,也不至於口說無憑。那些大城中有鬼仙藉助法陣和傀儡時時注意著,謹防一些散修和敵對家族的人搞鬼,但依清河鎮這般破落的景象來看,別說什麼法陣和傀儡了,鎮守田霽說不定就是唯一境界還算不錯的鬼仙道修士,總不可能他會親力親為地來監視他們。

大宅中燃起燈火的地方並不多,張宏正很快就發現了他的目標。那是一間頗為寬大,看上去也最為華麗明亮的房舍,裡面的靈石燈很明顯不是給他們所用的那種破爛貨,將一個站著,一個盤坐在地的影子照得清清楚楚。

張宏正輕輕地順著屋脊爬了過去,在角落一從樹枝中探頭朝裡面看去,不出意外地看到之前那位清河鎮的鎮守田霽,他正是那個站著的人。而另一個盤膝坐在地上的人滿身烏黑和血汙,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燒得半焦的血肉骷髏,面前還插著一把很是眼熟的長刀,果然正是那個喝人血的老怪物。

老怪物出現在這裡,和田家的鎮守大人在一起,這也算在張宏正的預料之中。這大屋中的地上橫七豎八地還扔著許多散亂的屍骸,全都是乾枯如樹枝那樣,有些肢體殘塊還被扔出了門口,被肥貓銜走的那隻手應該就是其中之一。除了這些乾枯的怪異屍體,角落裡還躺著一個被捆紮起來的人,暫時看起來卻還是完好的,只是一動不動,也不知死活。

這時候那老怪物似乎開口和田霽說了些什麼,田霽揮手在空中繞了一圈,凝聚了一下氣息和精神,然後手掌上散發出陣陣的火焰,他再將手拍在老怪物身上,老怪物身上頓時冒起一陣熊熊大火。大火中,老怪物身上的皮肉發出陣陣的蜷縮,臉上的筋肉也在不斷抽搐,顯然是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但是張宏正卻知道這並不是田霽在攻擊老怪物,恰恰相反,這是在給老怪物祛除螣蛇獸留下的木毒。祛除木行毒力,直接用火行法術是最粗暴但也最有效的法子,只要肉身能承受得住。果然,數息之後,老怪物的身體一震,震開了田霽的手掌,身上的火焰也熄滅了下來。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似乎輕鬆了不少。

老怪物顯然已經來到田家大宅有不少時候了,這樣的治療也顯然不是第一次,這樣來看,他身上的螣蛇獸毒比張宏正和呂寧以為得要重得多。這樣祛除毒力對身體傷害頗大,想來這田家也是備了有不少藥物和治癒符咒,要不然老怪物再是武道修為精深,只憑自身也是扛不住的。

但這火焰祛毒之後,田霽鎮守卻並沒拿出什麼靈藥和符咒出來,而是把旁邊角落裡的那個人給提了過來放在老怪物面前。

老怪物隨手抽出地上的長刀一斬,這人就被攔腰斬成兩段,那人的手腳猛然抽緊,分成兩截的身子都在顫抖扭曲個不停,卻發不出絲毫的聲音,原來這人還是活的,只是不知道用什麼手法制住了,連慘叫都發不出來。然後老怪物將雙緊抓在這人的兩段肢體上,深吸一口氣,血流從斷面噴湧而出,被他如長鯨吸水一樣盡數吸入口中,那人的肢體也飛速乾癟下來,變成和滿地的乾枯屍體一模一樣。

而做完這一步,老怪物的表情又再度鬆弛了幾分,能看得出他那些被烤焦了的皮肉脫落了一些,下面有粉嫩的新肌膚露了出來。

看到這詭異的一幕,張宏正的瞳孔猛地一縮。

儘管之前在樹林中親眼看到這老怪物將方媛屍體中的血液吸出,他和呂寧也只是單純地以為他是單純地瘋癲了才以人血為食,那榨取血液的手法不過是化境層次的內力運用,至於後來他說什麼人血練功有毒什麼的,也純粹是為了吸引老怪物注意而信口胡扯,老怪物說什麼人血練功的他也只當是瘋子的胡話。但直到此刻看到,他才真的相信這田家的

老怪物居然不知道練了什麼邪門功法,真是在把人血當作滋補身體修煉武道的靈藥。

再回想起那螣蛇獸的山洞裡那猶如小山一樣的骨骼,張宏正更是全身都升起一陣雞皮疙瘩,也不知道這老怪物這些年間為了練功到底吃了多少人。

這時候房間裡的田霽和老怪物說起話來,初時還平和,隨後田霽的神情似乎開始變得有些焦躁,聲音也大了起來,好像是在和老怪物爭論什麼,只是話語聲都被雨聲蓋住了。

雖然張宏正知道很危險,但實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心,順著牆頭一直朝前爬去,一直到了那房舍側面的牆下,將耳朵靠近窗下,這才終於聽見了兩人的聲音。

“.大伯,這時候哪裡再去給你找十個人來?這可是十個人,不是十隻雞啊!就是這裡的五個人都是我花了好大的心思才悄悄綁來的。明日雨過之後肯定又有鎮民前來訴苦。若是再去抓十個人,說不得就要被人發現了蹤跡”

這是田霽焦躁的聲音。隨後就是老怪物那有些沙啞乾癟,透著陰鷙的聲音說道:“發現便發現了,還是如以往一樣,推到那些走私貨的散修身上便是。那三人正好用來頂罪。”

“但這樣下去終究瞞不了多久,那三人說還有個同伴返回南宮領去報訊了”

“所以更是要趁現在抓人取血!”老怪物的話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只要再來十個人左右的精血,給我一天的時間,傷勢便可完全恢復。到時候殺了那三人,以他們的精血為食,我便能突破最後的生死關,晉入先天層次。”

田霽的聲音中還滿是擔憂:“此事一旦傳到南宮家的耳裡,那些腐儒絕不會干休,若是再傳到三神門那裡.”

“傳不到那裡的。”老怪物的聲音森然,好像已經做好了大開殺戒喝飽人血的準備。“先從那三人口中問出他們那個同伴的訊息,等我一旦晉入先天便馬上啟程前往南宮領,務必會儘快追上他殺了滅口。就算有些許風言風語傳出去,到時候死無對證,又有誰能知道是我田不周做的?”

“但我田家領,這清河鎮中這些年無故失蹤這麼多人,尤其是現在又要一夜之間失蹤十五人之多,有心人巡查之下肯定會.”

“又能怎麼樣?”老怪物田不周一聲低喝,聲震屋瓦,透著滿滿的猙獰和癲狂。“那些失蹤的鎮民都是誤入靈石礦被其中的螣蛇獸所吃!有螣蛇獸的屍體為證!鎮中的鎮民都是被那些路過的散修抓了去其他地方賣做奴隸!所有人都知道的!我堂堂一個田家族長,沒有真憑實據,誰敢來動我?”

田霽沉默了下來。似乎無話可說,但並沒有其他動靜,似乎又是並不完全認同。

“阿霽,你要知道,此事非做不可。不是為了延續我田不周的一條老命,也是為了我田家的基業!”田不周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濃濃的倦意和無奈,彷彿不再是一個吃人的老怪物,只是一個含辛茹苦,只為了兒孫綿延的垂垂老者。“三神好像都不再庇佑我們田家,我田家已經整整三代沒有出過一個先天高手。我還記得我年輕時,五叔的一身道法驚天動地,我田家領地上有大城五座,村鎮不計其數,每年唐家都會來召我家人去唐家堡商談事務,但是到了如今,不過只是守著一座偏遠小城,幾處村鎮,半死不活地苟延殘喘罷了。究其原因,也是我們田家已然數十年沒有一位先天高手坐鎮,若遇到了上古獸隙裡鑽出的高階妖獸,領民慘死損失人口不說,還要去唐家求援。唐家將那些城鎮收回我們也無話可說。長此以往,我田家越來越衰敗下去,連像樣的靈石礦都沒有幾座,難道以後要破落到和那些賤民散修一樣,四處去獵取野生妖獸才能修煉嗎?”

田霽的聲音虛弱起來:“是兒孫們無能.”

“修行資質是天生的,勉強不來。三神不再眷顧我田家,也不是你們的錯。”田不周語氣蕭索,旋即又是憤然,充滿了力量。“但就算三神不庇佑,我田家也要自己開創自己的路,必須得出一位先天高手才行!我花費莫大的代價才向森羅殿的那人換來這套無間血煉法,這三年來躲在那礦坑中日夜苦練,終於摸到了先天的門檻。只要邁過這一關,我們田家就復興有望!一個先天高手,就是在唐家也算是中堅人物了,三神門手中沒有證據,唐家也不會讓他們隨意來找我們麻煩的!所以你明白了嗎?正因為現在我們退無可退,更是只有孤注一擲奮勇向前!那些賤民和散修的命算得了什麼?不過就是螻蟻一般,總有一天默默無聞地死在妖獸口中,死在私鬥中死在病痛意外中還不是都要死?死在我手中,將那一身精血化作我晉升先天的臺階,也算他們死得有意義了。”

“我明白了.”田霽的聲音透著疲憊,也透著堅定。“我這便去為大伯你抓人。”

“嗯。”田不周終於滿意地嗯了一聲。“對了,那三個人呢?穩住沒有?”

“我已經專門讓周慶去看過,他們正在安心休息。酒食中我也放下了軟身香,只要他們吃下,兩個時辰之內就會手足無力,神智昏沉。”

“好,那你去吧。”

房間中的田霽從懷中取出了一張符,隨手扔出之後閉眼凝神,符在半空中停住,上面的符文發出陣陣地微光,天地元氣以之為核心不斷匯聚演變,足足等了有二三十息左右的時間,田霽才猛然睜眼,將這一道符咒給徹底激發。門外,

窗外的無邊雨幕像是受了莫名的吸引一樣,在半空中彎曲匯聚成數股水流朝著這符洶湧而來,轉眼間就匯聚而成形成一個高大雄壯的水人。

水人的下半身不是雙腿,而是聚而不散的一大團水流,這團水流託著水人就朝外面的雨幕遊去。田霽跟著這個水人走了兩步,忽然嗯了一聲,像想起來什麼似的停下了腳步朝旁邊看去。

那邊有一個窗戶,現在看過去什麼都沒有,但是田霽記得剛才符咒運轉,吸引雨水來的時候最先匯聚過來的好像從這裡來的一小股水流,從距離來看這邊的雨幕並不近,那一小股水流顯然也並不屬於雨幕的一部分。

走到窗戶邊探頭看出,田霽並沒有看到這邊的屋簷有漏雨的跡象,只是在窗下的地面和牆壁卻溼了一大片,從痕跡的形狀來看,應該是不久之前有一個渾身溼透的人在那裡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