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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變道(1)

“嘿,這散修傭所當真是方便,沒想到這麼簡單就弄來了這麼多二階的妖獸肉。”

客棧的廚房中,張宏正將兩邊大鍋下的火靈砂放足了,一邊是大鍋滾水一邊大鍋滾油,裡面切成片的妖獸肉不停翻滾,冒出陣陣的酸臭氣來。旁邊的架子上放滿了香料,他又抓起大把大把的香料朝鍋裡丟去,隨後又湊上去仔細聞聞。而肥貓則是終於肯從他的頭上下來了,這時候蹲在鍋邊瞪著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裡面的肉片。

“張兄弟為這只貓也當真是……不辭辛苦啊。這兩大鍋肉也實在是花費不菲……”呂寧站在廚房門口捏著鼻子,被這味道燻得面容有些扭曲。即便不論這妖獸肉的味道,就是單單在散修傭所支付的酬勞都是好幾個靈石,這才讓那些獵殺到妖獸的散修將不辭辛苦地將獵殺到的妖獸肉儘快送回來。然後租下這客棧的廚房和用具等等又花去一個靈石,大量的藥料調料等等又是幾個靈石,這算下來足夠一些修為不高的散修修煉個十天半月了,更是足夠一些偏僻鄉村村民的數年生計所用。

“這些妖獸肉吃了對凝練真元氣血,修煉人仙武道也是很有幫助的。這吃也是修煉中的一環,也不能算浪費。”白玲虎在灶邊一本正經地說道。濟世教並不窮,但教中戒律禁止一切奢侈享受浪費,如果不是這些肉確實算是修煉的一部分,她也是絕不會去吃的。

“好了,差不多了,這肉應該可以了。”張宏正用勺子按了按油鍋中的肉,表示火候已到。白玲虎立刻用一個大漏勺從油鍋裡撈出一大碗肉乾來,她先深吸氣狠狠地吹了吹,自己卻並不去吃,而是先放在灶臺上的肥貓身邊,肥貓立刻埋頭過去大嚼起來。

“好嘛,人都沒吃先給貓吃。”張宏正撇撇嘴,將油鍋裡所有的剩餘肉片全撈出來丟入旁邊的一個大海碗中,加入調味的粉末和草藥拌了拌,嚐嚐味道,這才點了點頭。然後他把開水鍋裡的肉片全撈出丟進油鍋,再把灶臺下木盆裡早切碎了醃好了味的肉片丟進開水鍋裡,調了調灶下火靈砂的火候,讓肉自己炸煮著。這才端起拌好的肉碗朝外走去:“讓呂大哥久等了。終於弄好了,我們去吃飯吧。”

三人來到大廳中的一處雅間,桌上早已經擺滿了各色的酒菜,而西望正坐在桌邊,看到三人來連忙站起招呼道:“呂大哥,張兄弟,白道長。”

而他旁邊還坐著一個嬌小玲瓏的女子,見狀也連忙跟著站起對著三人行禮。這就是西望在香樓上為之和人起了爭鬥的那個女子,昨天西望跟著呂寧從散修傭所返回客棧之後就發現這個她在這裡等著他們了,說是香樓已經不讓她棲身賣藝了,還給了她一些靈石以作遣散,她便問著來尋西望,想要跟著西望走。

陡然間遇到天上掉下來這樣大的好事,西望一時間高興得幾乎要傻了。他也問過這女子,好像當真便是他幼時舊識,只是從小被人拐賣除了知道自己是出生於南宮領中一鄉村之外許多事情都記不得了,被人賣了之後幾經流落到了這萬里之外的納法提領來。兩人湊到一起敘舊,因此西望也沒跟著呂寧張宏正一起去鎮外看那一場私鬥,呂寧也不好在旁邊妨礙兩人,剛才也就只有去廚房中看張宏正整治妖獸肉。

“來,讓大家久等了,開吃,開吃。”張宏正將裝著妖獸肉的海碗朝桌子上一放,坐下就率先開始動起了筷子。

關於這個香樓女子和西望的故事張宏正和呂寧都不好多問,西望的性子老實自己也不會提這些事,而那女子在香樓中呆了這麼多年,人情世故自然是早就精熟,只是在一旁乖乖地吃著東西也不多言語。他們這一路雖然艱險不斷,但現在總算也走到了頭,東西也交代了出去,眼下這一頓飯也可說是慶功宴,今天晚上再在嘉蘭鎮上歇息一晚,明天就可以掉頭往回走。

“張兄弟,我細細思索了一番,關於你們被那森羅殿追殺之事其實我倒覺得不用太放在心上。”吃飯之間,話題自然而然地就轉到了這個眼下最要緊的事情上。西望乍聽之下也是嚇得面色煞白,不過呂寧顯然是細細思索考量了一番之後才得出的這個結論,並非是隨口安慰。“畢竟森羅殿不是世家,自身也需要隱藏在陰影之中不敢肆無忌憚地暴露出來,就算他們手足潛伏在各處,但要將你們的形象傳遞散播也需要一定的時間,絕不能如世家大族一般一聲令下就有符咒傳訊,行事也要偷偷摸摸。還有我們這一路上行蹤不定,就算唐家人要找我們也不一定能找到,何況是他們?”

“正是這個道理。”張宏正大口吃肉,一邊連連點頭。這事他也仔細思量過,雖然聽那歪眼韓樂說得嚇人,但他們一路走來明明屁事也沒有。就算那森羅殿道主的面具能將他們的模樣傳到森羅殿總壇去,但森羅殿各處據點之間的傳訊總不可能也有這樣的高妙,世家還可以用先天符咒在城池之間溝通,像方朗卓和他手下那種需要躲躲藏藏的傢伙卻絕不能這樣。

“我們明天就啟程返回南宮領,自然也不用原路返回了,在這嘉蘭鎮上買上幾匹好馬,沿著大道去海邊的連峰城,搭海船去李家領地,渡海過去每人也就多花個幾十個靈石。走那邊一樣可以繞道回南宮領,只要回去之後便一切都好說了。”

“正是,正是,呂大哥說得不錯。”張宏正連連點頭,這也正是如他所想。只要不走原路返回被森羅殿發現的機會就不大,到了李家領地說不定還可以借用李自豪的關係狐假虎威一番。而等森羅殿的訊息四處傳播,真派人來追查追殺自己的時候,自己早就去長城了。

忽然看到白玲虎有些愣神,張宏正還以為她在擔心以後的安危,便敲敲碗對她說:“我回南宮領之後就去長城了,那地方制度嚴密高手眾多,還有各種對付妖獸的機關器械,森羅殿再有本事也不敢追殺來那裡殺人。你也去濟世教總壇那裡待著,也是萬無一失。”

白玲虎嗯了一聲,撥拉著碗中的肉乾,還是有些無精打采魂不守舍的樣子。張宏正只當她還是擔心此事,就繼續說:“你也不用喪氣,這主要還是因為我們目前還是修為不夠。等我去長城守軍中好好練個幾年,你也回去好好修煉,只要大家都入了先天境界,還怕他們這些只能在陰溝角落裡藏身的傢伙麼?”

“嗯!”白玲虎聽了之後點頭一笑,隨口再吃了幾口妖獸肉之後就起身。“我吃飽了,我去廚房看看胖貓。”

“白道長似乎是有什麼心事。第一次看見她這樣。”呂寧看著白玲虎走出過道的背影,轉過來對張宏正說。“會不會是因為那位韓樂的關係……張兄弟,其實我覺得你可以去那位韓樂多親近一下,至少也問明白師承,如果能將你的那個傳承給確認了……”

“有什麼好確認的?那家夥也不是也說了麼?他就是一浪蕩江湖的散修,隨便練了幾手功夫而已。這些事情還是莫要在這種地方多說,被旁邊的人聽去了可不好。”張宏正擺擺手。他原本就不想扯上這方面的事情,更何況這飯桌上還坐著西望那個香樓女人。雖說這女人一直看似乖巧一言不發地在一旁吃著飯,但張宏正本能地不想在這種陌生人面前說太多東西。

“嗯,也是。既然那位韓樂兄弟不願說,我們也只有當做沒這事。”呂寧點頭。“不過他能幫我們將東西帶去望峽堡,不用我們親自前去,也實在是幫了我們的大忙。”

“嘿嘿,反正東西已經給他了,就勞煩他一個人帶去望峽堡吧。”說到這裡,張宏正就禁不住地想笑。再是先天高手又如何,再是師承不凡又如何,任他怎麼說,白玲虎也是說了要跟著自己一道走。現在想起之前在鎮外那韓樂抓耳撓腮卻又無計可施無可奈何的樣子,張宏正心中就一陣暗爽。

“小杏,你要不要嚐嚐張兄弟做的這個妖獸肉?就算你不修煉人仙武道,對身體也是大補的。”西望在旁邊沒有加入這邊對話的意思,只是專心給那女子夾菜,還生怕這女子聽不懂他們的對話覺得無聊。“這些江湖事你不大明白,也不用去操心,反正我們明日就啟程,一路走大道也安全,最多小半年就能回家了。”

那叫小杏的女子嚼著硬邦邦的妖獸肉乾,被那味道燻得有些難受,卻還是努力對西望擠出一個很親切的笑容來:“謝謝望哥哥。”

西望那原本木訥的臉上笑容不斷,這時候更是笑得像開出一朵花來。

吃過飯之後,各人就回各人的房中修煉休息,準備明天啟程,那個叫小杏的女子卻說有些東西還在香樓之中要回去收拾,讓西望等著,她自己一人先返回了香樓。

回到香樓之後,這小杏卻並沒去收拾東西,而是直接找到了樓中的老鴇。這是一個年紀三四十歲,風韻猶存的婦人,小杏將今天在飯桌上聽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轉述過來,老鴇聽完之後點頭,拿出了十幾個靈石給她便讓她離去。隨後老鴇就徑直來到了鎮中心的嘉蘭大宅,報上來意之後被守衛引入了大宅中,耽擱了小半個時辰之後才離去。

老鴇離開之後,鎮守嘉蘭弱就來到了後宅之中,見到了隱居其中的那位胖老者。

“什麼?那些人居然得罪了森羅殿?有可能被森羅殿追殺?”聽到這個訊息,胖老者也是大吃了一驚。“這訊息可確實無誤麼?”

“應是確實無誤的。”嘉蘭弱措辭也極為準確,並沒有說絕對無誤。“那香樓老鴇應當沒有膽子和動機來騙我。那散修似乎並無什麼閱歷和防範之心,被那香樓女子幾句話之下就哄騙得服服帖帖,而那老鴇調教手下姑娘甚是有手段,自己也是個極為伶俐的人,我只是示意她將那女子找個由頭送給那幾個散修,若有訊息則速來稟報,倒也沒想到會真打聽出如此多的事情來。她也是打聽到之後便第一時間來稟報,邀功心切可見一斑。”

“你做得很好,這些訊息很重要!”胖老者重重點頭。“至少絕不能讓這些散修死在我們嘉蘭家境內。老祖方才見過他們,若是轉眼就死在我們境內,就算老祖不見怪,其他人多半也會見機捅我們背後一刀。如今正是我嘉蘭家謀求上升的重要時刻,萬萬不可出現意外。”

嘉蘭弱點頭:“正是如此。孫兒準備明日和他們一起上路,至少要將他們護送出我們嘉蘭家才行。他們應該要去連峰城,坐船過海去李家,這裡到連峰城也不到十天路程而已。”

老者補充道:“不過你也要找個合適的理由,不可讓他們覺得你是刻意如此。”

“這些孫兒自然明白,已經吩咐下人去安排了。”

“好,如此我就放心了。”老者頗為欣慰地點頭。“我之前也忘了提醒你,這香樓打探訊息確是最為有效的,普通人對於女人,尤其是漂亮又聽話的女人分外地沒有戒心。雖然這些香樓是上一任家主期間建立的,但你也要儘量地將之納入自家的掌控中來。”

“是的,我接下來就會去辦。”嘉蘭弱一笑。“無非是爺爺你說的,一手蘿蔔一手大棒而已。我已賞了那老鴇五個靈晶。不過接下來就要收緊所有香樓的資質和稅費,只留下那些聽話而在掌控中的。至於香樓背後的那些嘉蘭家人,我也會慢慢清理。這種要緊地方,自然是不能讓他們繼續把持。”

只是他們並不知道,那個剛拿了五個靈晶的重賞,又即將要被他們掌控的老鴇,此刻正回到了香樓中自己的房間中,仔細檢查之後關上了房門,又拿出了幾張符咒來貼在門窗之上,這才開啟了一閃隱藏在牆壁夾層中的小櫃子。

小櫃中並沒有什麼多餘的東西,唯一的便只有一張巴掌大小的面具,面具上則是一個千嬌百媚,彷彿凝聚了世間所有美麗的面容,只是沒有自己的眼珠子,這張面容在美麗之中又顯出一種空洞虛無的恐怖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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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鴇咬碎自己的手指,將鮮血塗在了面具的雙唇上。老鴇的手指塗得很用力,幾乎要將自己的手指也按碎在上面的感覺,同時她的臉色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白,當面具的雙唇變得鮮紅欲滴的時候,老鴇已經搖搖欲墜,面色蒼白若紙,那原本咬破的手指上都再沒有鮮血流出,只餘白森森的翻起皮肉,好像她的大部分血液都被這面具吸去了一般。

面具上雙唇上的血色很快地浸透了整個面具,讓這張美麗之極的臉孔看起來像是活過來了一般,連那雙空洞的眼眶中都似乎有了若有若無的光影在閃爍。

老鴇強撐著低聲對這面具說起了話來,她的神色和語音都極為恭敬,又帶著濃濃的愛慕和依戀,既向是在對許久不見的至親問好,又向是在對痴心苦戀的情人傾述。

半晌之後,額頭見汗的老鴇終於支撐不住了,停下了話語,而那面具也在一聲輕響之後化作了一片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