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之後
“仇人的血……”
湯姆抬起頭來，用它那雙猩紅的眸子死死地盯著拉莫洛克，聲音嘶啞地說道：“我需要仇人的血，拉莫洛克，分量不必太多，但可供選擇的餘地並不大。”
拉莫洛克立刻心領神會，莞爾道：“你的意思是，讓我替你從那位時刻處於聖教聯合保護下的黑梵身上取一點血出來？說真的，這個玩笑是不是開得有點過頭了。”
“你很清楚我沒在開玩笑。”
湯姆一邊下意識地吐著蛇信發出了‘嘶嘶’聲，一邊冰冷地說道：“當然，那個人並不是唯一的選擇，如果你之前跟我分享的情報無誤，那位同樣隸屬曙光教派的半龍人聖騎士現在應該也在這座都市，她姑且也算是我一位‘仇人’。”
拉莫洛克點了點頭，語氣輕快地說道：“沒錯，據我所知，那位名叫依奏·潔萊特的騎士姑娘的確在這支聖教聯合代表團中，而透過你之前所講述的內容來看，她確實非常符合你‘仇人’這一身份。”
“我的仇人數量很少，非常少。”
湯姆重新將自己盤起，有些躁動不安地說道：“因為他們大多數都已經死掉了，有的死了三年、有的死了五年、有的死了十年……而那個半龍人，我想不到她能活下來的理由，結果你居然告訴我她非但沒死，而且還參加了這次交流會。”
拉莫洛克微微揚起了眉毛：“你懷疑我對你說謊？”
“我並不想懷疑你，儘管你確實是我見過的人中性格最惡劣的一個。”
湯姆語氣不善地說了一句，然後正色道：“最重要的是，那個實力只有高階，連史詩門檻都沒摸到的女人正面吃了我一招‘轟爆’和一招‘神鋒’，就算聖騎士的身體素質能夠讓她扛住第一次轟擊而不死，但我可是眼睜睜地看著她被神鋒斬斷了三分之二的身體，結果你竟然告訴我，她不僅還活蹦亂跳的，甚至還進入了那支聖教聯合代表團。”
“嗯，原來你是這樣想的嗎……”
拉莫洛克低聲喃喃了一句，然後沉默了大概三分鐘的時間，直到湯姆發出不耐煩的‘嘶嘶’聲後才抬起頭來，緩聲道：“看來我們必須要面對一個令人遺憾的事實，那就是失去了多半靈魂的你不僅沒有了身體、實力大幅度滑落，而且還付出了某些額外的代價。”
湯姆愣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才厲聲道：“你指什麼？”
“記憶缺失。”
拉莫洛克豎起一根食指晃了晃，指著對方的蛇頭輕聲道：“仔細回憶一下你之前對我說的話吧，你很明確地告訴了我，在你對那位黑梵牧師施放了殺戮咒的下一秒，後者非但沒有被你那道無往不利的黑魔法奪走性命，甚至還喚出了一團黑色的霧氣，將那位據說被切斷了大半身子的女騎士籠罩其中，而後者則在霧氣中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湯姆的身形驟然一僵，猩紅的豎瞳中溢滿了驚疑。
“死人是不會發出聲音的，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聽到了那陣痛苦呻吟聲的你應該很清楚那位女騎士沒有死，然而剛剛你竟然對這一點充滿了詫異與困惑。”
拉莫洛克眯起他那雙細長的鳳眼，幽幽地說道：“看來你所付出的代價遠比你想象中的多，湯姆小弟。”
仔細檢索了一遍記憶，發現自己剛才似乎確實有說過那番話的湯姆有些慌張地扭動著身體，喃喃道：“不可能……這不正常，如果我真的忘記了，我剛才又怎麼會對你提起……”
“是耳語，我對你用了耳語。”
拉莫洛克平靜地打斷了湯姆，輕聲道：“但還請不要誤會，我之所以會暗中對你施加影響，並非出於惡意或不信任，只是想要掌握到更加精確可信的情報而已，事實上，我們確實得到了意外收穫，不是嗎？”
湯姆有些惱火地瞪視著拉莫洛克，過了好一會兒才咬牙道：“你至少應該先跟我說一聲，或者在事後立刻做出解釋。”
“下次我會注意的。”
拉莫洛克莞爾一笑，悠悠道：“那麼，有關於靈魂的問題暫且放在一邊，回頭你自己去想就好了，現在的主要問題是如何讓你擺脫這副孱弱的姿態，剛才我們說到了……嗯，仇人的血，這一點我會幫你解決的，還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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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姆勉強揮去了正在自己內心深處悄然蔓延的恐懼，重整思緒後繼續沉聲道：“除了仇人的血之外，我還需要僕人的肉，這一點不需要你操心，拉尼很願意為我的復活犧牲一部分軀體，麻煩的是……親人的骨……”
“仇人的血、僕人的肉和親人的骨麼？呵，確實挺有黑魔法內味兒的。”
拉莫洛克饒有興趣地笑了笑，悠然道：“有什麼可麻煩的，你的父母是不都尚在人世麼，而且還有那位教階跟你父親一樣都是高階祭司的戴爾菲·萊斯特蘭奇，我記得她應該是你的姨媽吧？”
湯姆危險地眯起了雙眼，冷聲道：“我並不想對他們出手，或許你並不知道，所謂親人的‘骨’，指的是其實是骸骨。”
“呵，那是我唐突了。”
拉莫洛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交叉著十指輕聲問道：“那麼，剩下的選擇就只剩下從墓園中借用一下萊斯特蘭奇家族祖輩們的骨灰了，需要我派人去取麼？”
湯姆所附身的小蛇面無表情：“在我不到十歲的時候，曾經因為一次魔力失控將祖宅後的墓園夷為平地，不出意外的話，現在那裡應該已經什麼都不剩了。”
“所以呢？”
拉莫洛克微微頷首，莞爾道：“有什麼我可以幫你做的麼？”
“你是耳語之神的眷者吧，我之前無聊時分析過你們的神術構成，發現只要層級足夠高，你們那詭異的力量甚至可以完成法則層面的欺瞞。”
湯姆的聲音有些睏乏，他一邊遊進身下那黑色的布包，一邊淡淡地說道：“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麼？”
“簡單來說，就是隨便找一些性質屬於‘骸骨’的東西，然後透過我這個神眷者的高質量耳語讓它暫時變成萊斯特蘭奇家族中與湯姆小弟你有直接關係的遺骸，去欺騙那場光是想想就讓人覺得激動人心的儀式吧？真是精妙絕倫。”
拉莫洛克拍了拍手，很是自信地說道：“放心好了，湯姆小弟，這件事就交給我吧。”
“嗯，那我就繼續沉睡了，沒事不要叫我。”
湯姆冷淡地應了一聲，然後便徹底鑽回了那有著強固靈魂效果的冥紋布包中，很快便沒有了聲息。
兩分鍾後
“湯姆小弟~”
拉莫洛克微微前傾身體，輕聲道：“我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講。”
沒有回應，在靈魂嚴重殘缺的情況下，今天已經活躍了太長時間，剛剛陷入沉睡的湯姆毫無反應。
“哦，我忘了，你現在已經很疲憊了。”
拉莫洛克彷彿剛剛反應過來一般輕輕拍了下額頭，歉然道：“睡得這麼踏實，自然是不會被輕易叫醒的……”
說到後半句話時，他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縹緲，而幾乎是在同時，冥紋布包中那本就不算惹眼的氣息頓時變得更加微弱了。
“卡特。”
拉莫洛克慵懶地舒展了一下身體，反手輕輕敲了敲自己身後的隔板。
“是，拉莫洛克總參。”
隔板悄無聲息地劃開，坐在前面駕馭著魘獸的高階祭司卡特恭謹地應了一聲。
“我聽說哪怕是在無組織無紀律的東北教區中，戴爾菲·萊斯特蘭奇女士的風評也絕不算好。”
拉莫洛克翹起嘴角，不緊不慢地問道：“這是否意味著，就算她忽然失去了音訊，短時間內也不會有任何人去關心其去向與境地呢？”
卡特的額角悄無聲息地滲出了一片冷汗，並在經過了短暫地思考後沉聲回答道：“我對戴爾菲女士的瞭解不多，但這些年也聽同僚們提起過一些有關於她的事，據說那個女人性格惡劣、冷酷殘忍而且絕大多數時候都處於歇斯底里的狀態，儘管她對吾主非常虔誠，堪稱虔信者中的虔信者，但在人際關係方面卻……似乎挺糟糕的樣子。”
拉莫洛克微微頷首，輕笑道：“很好，派人找到戴爾菲女士，告訴她吾主對我這位神眷者降下了神諭，讓她立刻隱匿身份前往學園都市暗中與我匯合，既然是狂信徒，那麼我這位神眷者的話她應該不至於當做耳旁風吧。”
“那是自然。”
卡特立刻應了一句，然後並沒有多問哪怕一個字，只是恭謹地說了一句‘稍後屬下就去安排’，便不再言語了。
他是聰明人，自然知道剋制自己的好奇心，而剛才拉莫洛克提到的那件事，可以說是讓卡特本能地產生了一股恐懼感，總覺得只要稍微涉入一點就會為自己帶來極大的麻煩與危險。
所以深諳明哲保身之道的卡特主祭就當自己是個工具人，多聽多做且絕不多問多懂，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腦子裡裝滿了草包與雞毛蒜皮。
而拉莫洛克也只是笑了笑，並沒有‘好心’為卡特解釋一番這件事的前因後果，畢竟在耳語教派中，像後者這樣有眼力見的人實在算不上多，他又沒有自虐傾向，自然不想廢掉這位乖巧老實的工具人，換一個質量多半不怎樣的次品使喚。
隨手拉上了車簾，閉上雙眼彷彿陷入了假寐的拉莫洛克開啟還有欄，找到了那位本事大不大不知道，反正胃口是絕不算小的代理人，發了條簡短的訊息過去。
下一秒，內容只有一個時間外加一個地點的訊息刷了出來，非常的言簡意賅。
……
【您已緊急斷開連接，請選擇是否重連】
“嗯，麻煩了。”
【重連開始……】
【連線完畢，正在讀取角色資訊】
【歡迎回來，守序善良的默，即將載入無罪之界，祝您晚安?】
“？”
……
遊戲時間AM09:51
學園都市外環區，林蔭客店
‘我換這個號了，要是收到線人傳來的訊息，說有緊急情況，千萬記得第一時間聯絡我。’
墨檀在上線後的第一時間便開啟好友欄給伊冬發了條訊息，並在後者秒回了個‘妥’後睜開雙眼，環視著自己所置身的寬敞房間。
因為地理位置比較偏且緊鄰工程學園區的原因，林蔭客店的每間客房面積都很大，隔音效果也是非常不錯，不過昨天因為忽然觸發了【預感】的關係，墨檀並沒有怎麼仔細觀察就下線了，直到現在才有空閒好好打量一番自己這段時間的居住環境。
一間房間。
一間很乾淨的房間。
一間面積很大的房間。
嗯，沒了。
“畢竟只是普通的客房而已，太疑神疑鬼也不好。”
墨檀低聲嘟囔了一句，然後便離開了鬆軟的床鋪，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以及被壓得有些發麻的尾巴後緩步往房門處走去。
然後——
唰！
一道劍風悄無聲息地從墨檀腰間那不知何時出鞘了約兩公分的刃鋒出迸發而出，將一隻伏在窗沿上的黑色甲蟲劈成了兩斷。
“雖然只是很稀薄的硫磺味，而且多半會讓人覺得是從附近哪個工程學院中飄過來的……”
墨檀轉頭看了一眼那只甲蟲已經開始自燃的殘軀，輕聲嘆了口氣：“但事情果然沒有這麼簡單啊。”
豎瞳中閃過了一抹警覺，墨檀挪開自己那根悄然推出劍柄的拇指，慢慢走出了這間現在才算徹底‘乾淨’了的客房。
【果然，昨天路上那種被人窺探的感覺並非錯覺，所以究竟是誰，會對我們這支普普通通的冒險者小隊感興趣呢？還是說，被窺探的物件其實只是我自己而已……】
反手帶上了房門，墨檀的表情顯得有些凝重，並在兩秒鐘後發現不遠處那只正在以時速超過一百公裡、正歡蹦亂跳地向自己撲來的少女後更加凝重了起來。
“默汪！”
呯——
在犬娘那歡脫的叫聲中，墨檀心中的煩惱……與胸腔中的空氣同時被狠狠地從他體內撞了出去。
“今天陪汪一起汪吧！”
“別……別舔！”
“昨天都沒陪汪呢！”
“別舔啊！”
“汪！”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