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後悔嗎？”這是那個名滿江湖的清風姑娘所問的話，沒有頭腦，偏偏他卻知道答案。
每逢午夜夢迴，衛信總是會夢見哪個在馬蹄之下救了自己的少女。
鮮豔的衣裳與少女嬌嫩的容顏一直都是他揮之不去的夢魘。
都道少年將軍衛信，年紀輕輕就屢建奇功，誰又會知道，他所經歷的是什麼。
一將功成萬骨枯。
若是他生命裡沒有出現過哪個張揚的世家少女，誰又能斷言他能有毅力在哪千軍萬馬的搏殺中能夠屹立不倒呢。
若白慕容若白。
一直都是衛信藏在心底不敢觸及的名字。
“你又想她了？”身邊人溫和的聲音換回了衛信的思緒。
夜清蓮緩緩的撐起身子，伸出纖手撫摸過衛信的額頭，以示安撫。
“我去給你倒些茶水吧。”夜清蓮是皇室的九公主，偏偏沒有一絲公主的架子。
“有勞了。”衛信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語氣裡是溫柔也是疏遠。
“.夫君，不必如此客氣。”九公主微微沉吟了一下，語氣裡有些許的受傷，更多的則是無奈。
九公主夜清蓮是個極其溫和之人，容貌姣好，性情溫順，舉止大方優雅，身份尊貴。可以說是滿足了男子一切的遐想。
偏偏就是這麼好的女子，嫁予了他這個已經沒有感情的人，當真是可惜。
“夫君，讓你心心念念的女子，究竟是誰？蓮兒好生的好奇。”夜清蓮將倒好的茶水遞了過去，然後溫順的坐在了床邊，秀麗的黑髮遮住了她的半張臉，看不清表情。
“她不提也罷。”衛信終究是個男兒，哪怕如此的思念成狂，他也說不出口。
“她定然是個極其美好的姑娘。”夜清蓮嘆了口氣，接了一句話。
“天色暗了，你快些休息吧。”
衛信將茶杯隨意的遞回去，然後隻身躺下。
沒有一會，就感覺到有人鑽進被子裡，安靜的睡在一旁。
夫妻之間，相敬如賓，相敬如冰。
第二日，衛信早早的就去了書房。這些日子邊塞倒是難得的安靜了幾天，皇上念及他乃新婚駙馬，便給了些日子的假期。倒是讓他，閒來無事。
衛信用有著厚繭的手，親親的撫摸著自己的劍，如同情人一般深情的凝視著。
“唸白.”衛信喃喃自語.語氣裡充滿著懷念。
“報告將軍！小少爺求見。”衛信還沒來得及陷入回憶，就被守門的士兵給喚回了神志。
“讓他進來。”衛明？將軍府自從他當家之後，小少爺只有衛明一個。
“是。”
沒過多久，就看著精緻的小男孩一身黑色錦衣緩緩的走了進來。
“撲通。”衛信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小男孩就這麼直直的跪在了地上。
“你這是作甚？”衛信皺著眉頭，不懂弟弟突如其來的一跪是為何。“你忘記我和你說過的嗎？男兒膝下有黃金。”衛信對於他這個弟弟也是頭疼的緊，長年在邊關的他與這個弟弟也不算親近。
“哥，我瞞了你一件事。”衛明低著頭，聲音聽起來澀澀的，似乎快要哭出來了。
“所為何事？”衛信皺眉想了很久，也不知道這頑皮的弟弟是否又闖了什麼禍事。
“清風神醫是若白姐姐請來的，而且聽清風神醫說若白姐姐去引開那些武林人士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不知生死。是我讓清風神醫瞞著你的我怕哥哥身體才恢復，會受不住.我派去了暗衛，可是沒有人查到姐姐的下落。我也怕影響哥哥的婚禮。”衛信年少時候與若白偷閒之時，總是有衛明幫忙的。所以衛明與這若白倒也算是認識。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衛信忍住心中的驚濤駭浪，語氣平靜的回覆了一句。
“可是.若白姐姐”衛明欲言又止，仍舊跪在原地。
“我讓你出去！”衛信的語氣變得嚴肅而且冷靜。不再如平時的溫和，反而有了戰場上所沾染的殺戮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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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其實，衛信早就知道若白來了，只是他從來都不敢去面對而已。
衛信常年在邊防，感知變得異常靈敏。
毒，只是傷害他的身體，卻沒有剝奪他的意識。所以從中毒到解毒，他的所有意識都是清醒的。
在清風給他服下藥丸出去準備藥材的時候，他是感知到了一個熟悉的存在。
血腥味與少女特有的香味所交雜，卻還是被他感知到了。
“阿信，你不要怕.我會一直陪著你的。”只是一句話，就直擊了衛信的心靈。與幼年時一模一樣的話，還有那熟悉的嗓音與氣息，他想要辨別不出來也難。
“阿信，虛台山之人，終於肯鬆口救你，我真是好開心.可是交換的條件太苛刻了。”女子吐氣如蘭，溫和的話語裡卻全然都是將死的決絕。
“萬事老人說，要想逆天改命，除非一命換一命。所以，我過幾天就要去完成交易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呢。”衛信清晰的感受到了少女的手心的溫度，還有那滴落的淚珠。
一命換一命.是什麼意思.若白，我寧可不要這一命換一命！
“還記得十年前，我們初見的時候嗎？你說了，你要功成名就.你要名滿天下。那麼阿信一定不要放棄.一定要做到啊。”
我還說過要保護你你為何只字未提？
“既見若白，雲胡不喜是阿信在對我表白嗎？”少女調戲的用手在他的胸口點了點。
他多麼想點頭，想擁她入懷，告訴她，是啊，既見若白，雲胡不喜。
“那麼，我也要告訴阿信，慕容若白此生唯愛衛信，一生不變。阿信，我真的愛你，愛到生命的盡頭了哦。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之後，少女沒有離開，也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的立在一旁。
“彼狡童兮，不與我言兮!
維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
彼狡童兮，不與我食兮!
維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
少女特有的清澈嗓音低聲念了幾句，便起身離去。
衛信嗅著空氣裡還沒有散去的血腥味與少女特有的味道，內心說不出是什麼感慨。
從小，他便在一個沒有愛的地方長大。只想要出人頭地，不想被人欺負，被人看扁。
年少時，不懂的什麼是愛，什麼是習慣。只以為少女是夥伴，是可以相托一生的知己。
在他懂的時候，卻偏偏又沒有能力阻止，沒有能力去保護那個陪伴他十年的姑娘。
衛信，妄你堂堂男兒，還需要心愛之人如此犧牲，如此相救，當真是懦弱。
病好之後，衛信不是沒有想過要去尋人。
可是這天下之大，茫茫人海如何去尋？就在衛信考慮之時，聖旨卻又帶來了一紙婚約。
“公主，微臣心中早已有了意中人，您如此下嫁於我，的確是委屈了您。若是您不願意，微臣願意現在就去退婚。一切罪責，微臣願意承擔。”這是結婚前幾日，衛信悄悄潛入了公主暫時居住的驛站所說。
“將軍少年英雄，不知是多少大家小姐眼中的香餑餑，本宮如何會覺得委屈？將軍無須自責，這帝王家，由不得自由與情愛。將軍無須顧慮我，甚至在我進門之後，迎進門來，與我做個伴，也是好的。”無論衛信如何與之交談，九公主就是不願意改口，一門心思的服從於聖旨。
若是就此離去，逃婚於一般人家倒也好說。這逃婚於九公主，就是掃了皇家的面子，搏了皇帝的臉面。
想想一直受苦，好不容易享清福的母親，想想還尚不懂事的弟弟，衛信也只得作罷。
“你會後悔嗎？”清風姑娘一席青衣站在喜慶的人群裡顯得無比突兀，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倒是讓穿著新郎服的衛信愣在了原地。
他沒有回答，但是心中卻早就有了答案。
他不敢去尋找，怕佳人已逝。
他不敢遺忘，因為相思成疾。
若白，若是重新來過，我願意用功名利祿，出人頭地，換一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