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幽三十八年,四月初。
燕軍南下,一路勢如破竹,鐵蹄直達閻羅城下。北境統領朱元廣陣亡,使北境一半疆土落入燕人手中,眼下只剩閻羅城最後這道防線,一旦閻羅城被破。燕軍就可長驅直下,進軍雲朝腹地。
朝野震動,其中牽連最深的莫過於君子濯一黨,朱元廣乃是他一手力薦的所謂‘將才’現在卻連北燕的一個先鋒部隊都未抵擋住,自己身死也罷,若是閻羅城被破,那中原等地就危險了。
這等情況下,朝臣們不免響起了被幽靜在監察司黑牢的那位夜王殿下。
由他坐鎮北境的那些年,邊關相安無事,饒是冬日難熬燕人帶兵入侵莫不是被他打退在雪原之外。漸漸地,重複宗閻北境統帥之位的呼聲在朝中響起。
武帝自然不願,君承乾一派的人則想藉此機會威逼君子濯交出兵符。
北境情勢危險,一時之間,雲朝竟陷入無將可派的局面。這些年武帝大興禮教,文道漸起武道漸沒,曾經的功臣老將除了南境王與戚方外莫不是走上兔死狗烹的結局。
“難道是要朕御駕親征嗎?!”
武帝震怒之下,在朝堂上拋下此話。
眾臣告罪,無奈之下,武帝只有啟用朝中一批少年將軍。
徐世釗可以說,就是此番的幸運兒之一,不過他非世家出身,饒是心懷建樹,也只能屈居副將。作為統帥的李勝邡出自高門。一干人等當朝立下軍令狀,即可赴任北境驅逐燕人。
如此一月下來,前方戰況不斷傳來,可戰事顯然並不明朗。
燕人狡詐,那李勝邡只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夥子,高床軟枕睡慣了,在幾次交鋒後都沒討得好後,用兵之上屢出破綻。
陰雨落下,這天雲朝所有人的頭頂都似蒙上了陰影。
早朝的路上,李勳心裡惴惴的,總覺得有事將要放生。
那李勝邡乃是他的侄兒,此次李勝邡若能在北境取勝,對他的仕途可謂是一大助力。只是這段時間傳來的訊息一直不好,讓他的心也跟著七上八下。
轟——
驚雷自天幕上滾過,似驚蟄劃破。
李勳身子一顫,那種不詳的感覺更甚。
“不好,老爺,大事不妙了!”
下人哭喊的聲音猛地從外傳來。
“出什麼事了?”
“表少爺他……他……他降了燕人!”
李勳眼前一黑,當場暈了過去。
李勝邡投降,等若叛國,他李氏一門即便不死也要被抄家流放。
完了,一切都完了!
高門世家所把控的朝野便是如此,大廈一朝傾頹,雞犬皆負難。
李勳作為君承乾麾下的一員大將,此次,他侄兒叛國,對君承乾的影響不可謂不大。
這兄弟倆的首次交鋒,鬥了個平手,可江山社稷卻岌岌可危。
現在,固守在北境的只有閻羅軍。一旦閻羅軍潰散,他們這些素餐尸位的國之蛀蟲也休想再偷得浮生。
放出宗閻,恢復其統帥身份的呼聲響徹朝野。
即便武帝再一手遮天,此刻也無法繼續裝聾作啞。
宗閻坐在院中,聽著前廳傳來的通報聲。
“聖旨到~”
她抬起頭看著細密落下的雨點,微微一笑,“好一場及時雨啊……”
……
宗閻被放出來的那一日,宗曦攜著全家在監察司門外等候。
當那個高大如松的身影從裡面走出來的瞬間,幾乎所有人都紅了眼睛。
只是,武帝留給他們相聚的時間不多,前方戰事吃緊,監軍在旁,宗閻換上了鎧甲便要立刻奔赴前線。
男人溫厚的目光從他們臉上一一掃過,最後都留在前方少年的身上。
幾多期待幾多抱歉,最後都化作了無言。
“爹——”
男人轉過身的剎那,少年的哭喊聲響徹在天地間。
那鎧甲下的身軀猛地一震,只是突然揚起拳頭朝虛空中擲了一下,便駕馬離去。
鐵血真男兒,有淚不輕彈。
無人知道,漫天細雨下,從宗閻臉上一滑而過的到底是雨水還是淚水。
宗閻前往北境後,夜王府的禁足令也隨之撤銷。
普天下的人此刻都關注著北方,成敗在此一舉。宗閻落敗了,雲朝必要陷入長時間的戰亂。他若勝了,有人就可高枕無憂。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在宗閻抵達北境的第十日後,第一條捷報傳回雲都。
那天,滿朝文武歡欣鼓舞,大街之上百姓奔走相告。
北境閻羅之名,再次震懾天下!
戰事綿長,轉眼就是三月過去。
大雲朝告別了多事春夏,迎來了漸顯蕭索的秋日。
七月初七,正是乞巧節。
這天最是熱鬧繁華,雲都的大街小巷鋪滿紅綢彩燈,販夫走卒皆帶煙水之氣。就連平日少在外間走動的世家貴女們,也有不少在今日結伴出遊,那些文人騷客,高門貴胄更是蠢蠢欲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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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月老、拜織女、拜魁星、穿彩燈……
有趣之事,多的叫人目不暇接。
宗升穿著大紅馬褂,內襯著月華短綢袍,腳蹬著一雙虎頭小鞋,牽著莫愁在街上左顧右盼,活脫脫一個瓷娃娃。莫愁模樣俊朗,長相本就與大鬍子相似,只是一雙眼睛更像母親,顯得柔和秀氣了許多,這一大一小走在街頭怎不奪人眼球。
宗玥從旁邊的攤子上買了個彩燈,回頭就在人群裡張望起來。
“姑姑!”他拿著彩燈歡天喜地的跑過來。
“升兒,好玩嗎?”宗玥蹲下身替他擦了擦汗。
宗升一張小臉紅撲撲的,忙不迭的點頭,“好玩!可是升兒也想和義父一起玩,姑姑知道義父去哪兒了嗎?”
“他啊……”宗玥面露為難之色,求助似的看了眼莫愁。
提起自己那個二叔,莫愁就是一臉嫌棄,不用想就知道這時候他定是跑到哪個青樓妓館裡廝混去了。
“升兒你不是想放天燈嗎?一會兒觀星臺那邊就有,我帶你過去。”
莫愁成功的轉移了宗升的注意力。
看著她二人跑遠,阿魏才問道:“主子不去嗎?聽說觀星臺那邊有很多人拜織女,熱鬧非凡呢。”
宗玥搖了搖,道:“你隨莫愁他們去吧,今天難得過節,你們也好好玩玩。”
“可是……”阿魏面有猶豫,一心還記掛著自己護衛的自責。
“去吧,我身邊不還有這傢伙嘛。”宗玥指了指邊上的魏虎。
阿魏沉吟了一下,這才點頭,追了過去。
看著對方歡喜的背影,宗玥莞爾一笑。
阿魏平日裡雖是冷冰冰的,可她也不過是個年輕丫頭,少女懷春再是正常不過。之前她容貌被毀,不免有些自卑。可在莫愁的妙手回春下,她臉上的肌膚已恢復差不多了,若不細看根本發覺不了那些疤痕。只是她依舊帶著面具,嘴上雖說著習慣了,可實際上卻是為了遮掩自己的情緒。
她與莫愁長久相處,動情也是自然。宗玥看得出,對阿魏,自己那侄兒也有一絲好感。不過那家夥在感情方面真是笨拙的與和宗閻如出一轍,完全就是個愣頭青。
宗玥盼著他二人能有好的進展,自然願意當牽線月老。
旁邊卻有人開腔了。
“主母有心操持別的的事兒,怎麼不替自個兒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