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年十五許,有適人之道。
宗玥確已到了適婚的年齡,雲朝貴女如她這般年歲的大多都已婚配,即便沒有也早定了親事。夜王府這塊金字招牌不知多少人擠破了腦袋都想沾上點關係,而今夜王府有意替宗玥招婿的訊息一出,怎不引起巨大的反響。
饒是武帝都在早朝上笑問了宗閻一句,朝臣們無不關心等著那男人的回答。宗閻言辭間雖有猶豫不願正面回應此事的真假,但看態度也確有過那個想法,一時間那些家中長子尚未婚配的文武百官莫不蠢蠢欲動。
夜王府以往的慣例若非關係親厚者向來是不予來往,現今兒卻大改,自早朝落幕,各家的拜帖隨著那些青年俊彥、世家貴子絡繹不絕的湧入了進來,幾乎快踏破了府門。
宗翡儼然以未來大舅子的目光審度著一個又一個來訪之人。
這場面單是想想就覺得滑稽十足。
夜王府後苑的暗巷裡,幾道身影翻身而落。
“姑姑,讓魏虎那家夥假扮你當真不會被識破嗎?”阿魏低聲問道,一臉擔憂。
“那廝插科打諢是一絕,被識破了也死不了。”宗玥理了理身上的男裝,一頭鑽進事先準備好的馬車裡。
“去哪兒?”雲冢在外面問道。
宗玥一臉頭疼,“哪兒清淨去哪兒!”
自己那三位好哥哥,攪出這麼一團亂,她現在待在府裡都覺坐立不安。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她惹不起還不躲不起嗎?
曲江上,遠眺山巒似潑墨,近觀水波瀲灩如彩畫。幾行白鷺劃過山水盼著縹緲的漁歌聲,人間繁華喧囂漸去。
三層的畫舫之上,少女懶洋洋的躺在船頭的美人榻上,體態慵懶,玉體橫成,雖是一身男兒裝,卻掩不住曼妙女兒姿,眉梢處的英氣與眼角的懶意糅雜成一股雌雄莫辯的魅態,更是引人入勝。
“瞧瞧,就你這東倒西歪的坐相,誰家男兒敢將你娶回去?”蘇折眉一臉嫌棄的從內艙裡走出來,從手裡的蜜餞罐裡掏出一枚塞到她嘴裡。
宗玥吃的一嘴甘甜,眼睛舒服的眯成了一條線兒,大大的伸了個懶腰道:“偷得浮生半日閒,還是這大江上清淨自在。”
蘇折眉在邊上坐下,笑道:“再舒坦,你還能一直呆這兒不回家不成?”
宗玥嘆了口氣,再度愁眉苦臉起來,“要不上你府裡躲上幾日?”
蘇折眉趕緊搖頭,“你給別給我找事情,你若來了,你那三位哥哥還不拆了我家的府門。”
宗玥嘀咕了聲:“沒義氣。”又偏頭望著江岸發呆。
蘇折眉見她那愁苦模樣也不再打趣,沉吟了會兒,問道:“我聽說你家那三位兄長向來什麼事都隨著你,此次怎會弄出這麼大動作?莫非是因為雍親王?”
這話算猜對了一半,宗玥算是預設。
蘇折眉一撇嘴,“那就難怪了,誰會願意將自家女兒嫁給一個風流成性的王爺。要我說……”
“還是白大司馬最靠譜對不對?”宗玥笑眯眯的截斷她的話。
蘇折眉張著下巴,點了點頭。
宗玥哭笑不得,無從解釋。只覺今日將這丫頭叫出來也是個錯誤!
這時,阿魏指著不遠處江面上的一艘大船,“看那船上的幡旗似乎是九皇子府上的?”
君燼炎?
宗玥坐起身來,順勢望了過去,剛巧對面那船頭上走出了一人,朝她們這邊遙遙一拜做了個請的姿勢。
“看來是清淨不了咯……”
兩艘大船並排停在江面上,宗玥從甲板處跳過去,由下人領著上了三樓。
“九王爺今兒怎麼也有興跑著大江上來了?”還未見到君燼炎人,宗玥就揚著聲問道,撩開珠簾進去後,笑容卻僵在了臉上。
君子濯怎麼也在?
那道皓皓若皎月的身影坐在窗邊的位置旁,江風徐徐,撩過青絲,依舊是宛若玉樹般的丰姿。宗玥目光從他身上漠然掃過,落到一旁君燼炎的俊臉上惡狠狠的瞪了一眼。
君燼炎心裡無奈,面上還不得發作,只能招呼這丫頭先坐下。
他二人雖眼神質懟,可在旁人看來關係卻是親厚。這一幕落在君子濯眼裡更覺諷刺,彷彿那本該屬於自己的位置硬生生被人奪走了。
好在此次與宗玥同行過來的還有蘇折眉與阿魏,眼下這局面倒不至尷尬。
“早知你與蘇小姐一路就不邀你過來了。”君燼炎試圖緩解些許氣氛。
蘇折眉本就是個不拘小格的人,因了宗玥的原因與君燼炎也打過不少交道,兩人倒不陌生,她聞言一笑,“九王爺這話說的,可是不待見我?”
君燼炎連道不敢,一副頭疼模樣:“你們兩個在一起哪次不鬧個天翻地覆。”
宗玥一臉揶揄,“難得你這小霸王還有服軟的時候。”
君燼炎諱莫如深的看了她一眼,“好漢不提當年勇。”
他們三人聊的頗為投契,不自覺就把君子濯晾到了邊上。君燼炎反應過來,才介紹道:“四哥,這位是蘇侍郎家的嫡長女,蘇折眉蘇小姐。”
君子濯點了點頭,依舊是那副低言淺笑的君子模樣,“蘇小姐好。”
蘇折眉起身見禮,“見過賢親王。”
君子濯一頷首,視線落到宗玥身上。
宗玥琢磨著自己是不是也要虛頭巴腦的行個禮數,未等她有動作,君子濯就開了口:“這些俗禮,玥兒便免了吧。”
宗玥假笑著道了聲謝,心裡卻覺怪異。自己與君子濯徹底撕破臉之後,他素來以‘郡主’相稱,此次聽他又如以前那般叫自己,她心裡總覺不妥與難受。
君燼炎知道他二人間有齟齬,聽君子濯的口氣眉梢也輕不可見的皺了一下。像是察覺氣氛尷尬,君子濯率先起身說去船頭看看。
等他走後,君燼炎才松了口氣。
“若沒別的事,我也走了。”沒了外人,宗玥臉色立馬冷了下來。
君燼炎一把拉住她,“至於嘛,你與四哥的事兒都過去多久了。現在走了倒顯得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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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虛什麼?”宗玥白了他一眼,“本來就是過來打聲招呼,你與他聚在一起莫不是又事要談,我來了只怕才是打擾。”
聽到女子明裡暗裡的嘲諷,君燼炎心裡微惱,自己和君子濯如今的關係,她豈能不清楚?只有眼下有蘇折眉在場,有些話自己不能明說。想到這兒,君燼炎將手一撒,悶聲道:“走吧!過些日子的再去你府上拜訪。”
宗玥哼了聲,起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