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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十里紅妝

孟秋之末,十里紅妝鋪就。

朱雀大道上百姓夾道,摩肩擦踵,爭相守在道路兩側。夕陽西沉,殘陽似血,漫天胭紅紛飛。迎親的隊伍自琅琊巷徐徐前行,四人掌扇之後,金瓜、斧鉞巡路,宗曦坐在軒車之上,爵弁玄端,雌雄難辨的俊美面容上,獨著一抹淺笑。

宗玥與阿魏赫然也在迎親的隊伍裡,她二人一身粉衣,一改往日的英氣逼人,俏生生的惹人眼球。這一路不時有小兒跑來攝盛,她二人不時在隊伍中跑前跑後沿路撒著喜錢。

“玥兒……”宗曦的聲音從車上傳來,他臉上雖還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可聲音裡分明有幾許緊張。“這到石府還有多久?你前去看看,可別叫石家的人等急了。”

宗玥噗嗤一笑,揶揄道:“再過一個路口就是石家門楣了,二哥這麼急著想見新娘子啊。”

“胡說。”宗曦輕咳了一聲,嘴上不承認,眼裡卻溢著笑。

石府前,宗曦從軒車上下來,鄭重其事的向石老爺子行過稽禮。

石家姑妯早就站在了外間,石玲瓏雙堂早亡,由石家老爺子引著走出來。石玲瓏穿著翟衣連裳,晚煙霞緋如意雲紋衫,鳳冠霞帔,步搖細簪,眉間一點花鈿,絕色之容,傾城之姿,羨煞天邊晚霞。

“從今以後你便是宗家人了。”石老爺子感喟的將石玲瓏交到宗曦手裡,這位早知天命的老人眼裡隱有淚光。對這位長孫女他偏私溺愛,雖答應了夜王府的求親,可心裡未免沒有擔心。

石玲瓏與宗曦之間的糾纏,他豈會不知,這段孽緣若能結下善果,他到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大雲朝,女子再醮並非光鮮事。

即便對方身份高貴,門楣顯赫,可在這位老人眼裡,怎麼都抵不過自己孫女的終身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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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這十里紅妝鋪就,堪比正妻的迎親隊伍,已表明了夜王府的態度。

石玲瓏眼裡隱有淚光,面上帶著不捨,緊握著石老爺子的手。

“去吧,耽誤了吉時就不好了。”

她臻首微頷,這才由妯婦披上景衣,上了軒車。

鑼鼓喧天,彩樂唱和: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

之子於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

之子於歸,宜其家人。

夜王府中,賓客齊聚,紅綢高掛。眾人在大堂處,等著兩名新人。

當宗曦牽著石玲瓏兩人聯袂跨過馬鞍時,堂間一片歡聲喝彩。日已西沉,吉時已到。

宗翡宗玥為一對新人沃盥,盥洗過後,他二人對席而坐,同食雁肉。最後,兩人對視間,飲下合巹禮。

共牢而食、合巹而飲,所以合體同尊卑,以親之也。

石玲瓏美目含薄霧,交織著旁人不懂的複雜,是怨是恨是痴慕亦或是終了心結後的釋然。

禮官在他二人頭上各剪下一束頭髮,綰作同心結。

此酒飲去,此發相纏,他二人便為夫妻。

今世同枕蓆,黃泉共為友。

雙堂不在,長兄為父,宗曦攜著石玲瓏向宗閻敬茶過後,石玲瓏的陪嫁丫鬟又扶著她向老太君宗玥宗翡這三位祖母小叔子小姑子挨個敬茶。

許是不勝酒力,石玲瓏面上生起一抹潮紅,映襯著絕美的面容越發風情萬種。宗曦一時竟看痴了去,直到旁人拉扯著他去喝酒,這才回過神來,只是眼角眉梢依舊有一縷悵然之色未來得及褪去。

石玲瓏由陪嫁丫鬟攙著回了新房,宗曦作為新郎官自然跑不掉。

今日這大喜之日,饒是他以往再如何放蕩不羈,眼高於頂,看不起雲都城裡這群朝臣貴子,也不會胡鬧擾了自己的喜事。只是他這番剋制脾氣的舉動之下,對敬酒者來之不拒,彷彿就求一個酩酊大醉,更像是在逃避什麼。

如此一來,那些本圖著鬧喜的人都踟躕者不敢再上前灌他。

宗翡有些擔憂,幾次想上前去,卻被宗玥拉住。

“隨他去吧……”宗玥心裡默嘆,這二人明明相愛,卻心有隔膜。二哥表面看上去風流不羈,但這新婚之夜想來他也不知究竟該怎麼去面對那位佳人吧,好在的是……他們總歸走到了一起,只希望曾經的怨懟與誤會能靠時間去彌補。

今夜這場喜宴,滿朝文武幾乎齊至,武帝也派遣宮人過來傳旨賜福,席間最樂呵的莫過於老太君了,這麼多年她企盼的孫媳婦總算見到真人了。不過她年事已高,身子又在調養,如此吵鬧的場合卻不宜待太久,只留了一會兒就回院子休息去了。

這府中沒有女主子當家,女眷那邊只能靠宗玥一個人去招呼,這可叫宗玥犯難。好在本家的孟氏極有眼色,見狀她趕忙上前幫忙,宗玥這才逃過一劫。這段時日以來,宗輝一直試圖修復與夜王府之間的關係,孟氏雖是側室卻比王氏會做人多了,他臉色露出滿意之色,心裡也起了將孟氏轉為正室的想法。

今日三位皇子中,除了被圈禁的君承乾外,君子濯與君燼炎盡數到場,女眷那邊,宗玥看到了坐在貴人席上的安素荷,旁邊緊挨著柳氏。她容色憔悴,柳氏卻是容光煥發,轉變頗大,眉宇間不但少了初次的怯生生,反多了幾分傲慢,整個人也珠圓玉潤了不少,再看她不時輕撫小腹的模樣。那腰圍居然也寬了不少……

這才幾個月,柳氏小產後竟又懷上了……

宗玥如今連嘲諷安素荷的念頭都沒了,乾脆轉過頭,不想再看賢親王府這兩個女人。有了孟氏的幫忙,她總算可以騰出空子歇息下。

“你這當小姑子的不去招呼賓客,反叫那孟姨娘幫忙,哪有這樣的待客之禮?”蘇折眉過來揶揄道。

“饒了我吧。”宗玥趕忙告饒,“我今兒才知道,昏禮竟這般麻煩。”

蘇折眉噗嗤一笑,“說的好像自個兒以後就能免了似的。”

“免不免的了我不知道,反正有些人是逃不掉了!”

“你這臭丫頭。”蘇折眉一瞪她,目光嬌羞的掃了眼人群另一邊。

宗玥順勢看去,就見到人群裡一雙迷戀的眼睛盯著自己這邊,不是那呆子思無邪是誰?

她表情立馬作怪,嘴上嘖嘖嘖。蘇折眉被她臊的一跺腳,直接跑開了,晾她一個人在原地仰頭大笑。

這時,白芍急匆匆的跑了過來。

“主子,門外有人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