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翡見自己妹妹出現在暗閣門口時眉梢輕不可及的顫抖了一下，便一臉平靜的讓她進了裡面。
屋內諸多人，見到宗玥後神色各異。無一例外的起身告退，轉眼，就只有他兄妹二人以及那麼青衣大漢還在。
“如雨軒的管事、天仙樓的花魁、朱雀街的卜卦先生……三哥，這次若我不捅破這層窗戶紙，你還要瞞我多久？”
“什麼時候知道的？”
“剛剛知道。”
宗翡怔了一下，笑容無奈。
宗玥斂眸，起初她也只是懷疑。上次在白洪寺裡，月明瑤被綁，她和周武一起逃亡時曾聽對方順口提過一嘴。才知道那日她剛被打昏，夜王府的暗衛很快就出現了。可其中怪就怪在，指揮他們的居然是月明瑤！
若她只是帶人來救援那就不奇怪，可夜王府的暗衛由始至終只會聽她那三位哥哥的號令，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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眀瑤姐從一開始就是夜王府的人！
這幾日府上人進進出出，她表面漠不關心，實則都看在眼裡。一來二去進出的都不是同一批人，可那些人來了又去了何處？
上一世自己錯漏了太多，甚至連發生在自家眼皮子底下的事都毫不知情。
這些蛛絲馬跡在腦中匯聚，宗玥細思恐極，突然有些明白，為何武帝上一世那麼迫不及待的想剷除夜王府！
而自己三位哥哥，或許一開始就知道那位陛下的心思，早早有所防範……
只是那場博弈，因她的亂入，累的全家陪葬。
壓下心事，宗玥看向宗翡，表情前所未有的鄭重。
“三哥你們……是在防著陛下嗎？”
“這些事你不用操心，只需像以前那樣快快樂樂的過日子就好了。”
宗玥搖頭，她過來時就已做好了打算。
“如今的大雲朝表面祥和，卻暗流洶湧。太子一日未定，朝局一日不寧。陛下七子，嫡子早亡。君承乾身為長子，最是名正言順。君子濯出身不高，卻頗有名望身負賢名，君燼炎有外戚相助，近年來又頗具聖眷，這三人都有一爭東宮的實力。可是……”
“玥兒……”宗翡面色已變。
宗玥語速不停，“武帝日益年邁，朝中立儲的呼聲不斷。咱們這位陛下未必就沒動過心思，只是君心難測，猛虎舐犢。大雲朝建國以來，權力更迭，外戚作亂，君家王權也是到了這位陛下手上時才真的穩住，他起命於民間，更知其中利害，要立儲，也要先替自己兒子鋪好路！”
“南方一統，北方大燕虎視眈眈。朝內，外戚之力雖被打壓，但仍有死灰復燃之跡。再者兵權……早年扶助武帝奪回皇位的功臣如今還有幾位？除了那位南方修羅，剩下的也只有咱們夜王府了吧……”
“咱們夜王府……”
“夠了！”宗翡聲音驟然一揚。那張總是溫潤的面龐此刻扭曲在一起，痛苦的閉上眼。
宗玥怔住，她從未見過自己三哥如此模樣。
“三……三哥。”
宗翡緩緩睜開眼，目光裡驚訝、震動、欣慰、掙扎、憂愁……最後都變作了濃濃的憐惜。
“我與你大哥二哥只想你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小玥兒，可到底……你是要長大的呀。”
宗玥鼻間一陣酸澀，突然有些後悔，後悔自己打破了三哥他們編織的美好期望。
“玥兒，答應三哥，不要參合這些事。也不要再管，即便你心裡明白，也要裝作不明白！”
宗翡眼裡的痛苦與隱忍無假。
這麼多年來三位兄長都將她置身在溫室裡，保護的太好。可經歷前世，宗玥哪還是曾經那個什麼都不懂的懵懂少女。她清楚利害，清楚兇險……更清楚結局！
甚至於看到宗翡的隱忍，她不禁想到，自己所見的也許只是冰山一角。
她不得不狠下心。
“三哥，不要再瞞著我好嘛？即便我假裝不懂，就真的可以獨善其身嗎？”宗玥埋頭說的，“我姓宗，我是夜王宗傲的女兒！有些事，於其躲，我寧願迎頭面對！”
宗翡被她的語氣震住，身子不由顫動了兩下。
直到宗玥離開，宗翡還一個人立在暗室內，身形料峭，平添幾分寂寥。
“此刻我才明白，大哥當日的話是對的……”像是自嘲，像是感嘆，他面容苦澀。
“屬下覺得，小姐知道這些未嘗不是件好事。”一直如旁觀者的青衣大漢開口。
宗翡嘆了口氣，“以後你就跟在玥兒身邊吧！想來當初大哥讓雲冢你過來也是這個打算。”
那叫雲冢的青衣大漢點了點頭。
“往我自詡聰明，到頭來卻沒大哥看得清。”宗翡語氣悵惘卻又松了一口氣，“來時大哥便提起過玥兒有些不對勁，是我疏忽了！”
“或許以往，是我小瞧了自己這妹妹。如此玲瓏的心思，真是像極了……”
“像極了女主子。”
宗翡嘴角不禁一翹，目光也溫軟了下來，旋即不知想到什麼，微微一蹙，“只是玥兒的變化……”
“小姐變化突然未必無因，也許她是從那一位身上……”
宗翡皺了皺眉，語氣一沉，“不論是君子濯還是白厭，這二人都不該再與玥兒有任何糾纏！”
……
“三哥這個時候去忻州，不會是要躲著我吧？”
“運往北境的軍需在那邊出了點事，三少爺只是臨時過去處理下罷了。”
宗玥撇了撇嘴，瞧著雲冢那張一板一眼的面孔，無奈的一笑。
“還真是湊巧……”目光滑到手上那封請柬，她皺了皺，“偏偏這個時候大皇子在府上設宴……”
“三少爺不在，府裡的事只能仰仗小姐了。”
不知為何，宗玥總覺得雲冢話裡有幾分激將的意味。
“聽說你是大哥的親信，可我卻從來沒在軍營裡見到過你……”宗玥目光從雲冢臉上掃過，“也好……”
她目光幽幽，話到嘴邊突然一轉，“你年紀比我大，日後我就叫你雲大哥吧！”
“依小姐的。”
“既是如此，明日這場宴席就由雲大哥你陪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