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著醉酒的名義,宗玥帶著阿魏離席,在別宮轉了一圈,才去了太阿湖邊。
男子慵懶修長的身影立在湖畔,昏黃的宮燈映照著那背影帶著幾分料峭。白厭側過身,俊臉上又恢復了往日的漠然。半柱香前,那個風花雪月燕皇叔的影子竟沒在他身上留下半點痕跡。
宗玥疾步上前,低叱道:“你膽子未免太大,這是在宮裡。”
白厭清冷的睨著她,又掃了眼她身後。
阿魏頷首行了一禮,就退到了遠處守著。
“這裡沒有陛下的人,你可以放心。”
宗玥松了口氣,語氣依舊不悅,“叫我出來何事?”
“做戲。”
“什麼戲?”
“與我待上一會兒便知。”
吊人胃口已是常態,宗玥乾脆不再追問。
“你之前說過,這張臉不便暴露人前。那為什麼現在又以真面目示人了?”
“自然是時候到了。”
“那你現在摘下了面具,是燕扶蒼,還是白厭?!”
白厭垂下眸,近前少女已竭力揚著頭,身高只及自己胸口。許是喝了酒的緣故,她比往日更加大膽些。小臉上怒意騰騰,帶著微醺的坨紅。一雙眼睛亮若星辰,似盛著繁星大海。輕撅著的櫻唇小巧瑩潤,本該是嚴肅至極的模樣,此刻看著卻平添幾分可愛。
酒氣混雜著女兒香漫入鼻息,宗玥全然不知,他二人此刻的模樣在旁人眼中是何其曖昧。
白厭鳳目微眯,指尖點在她的眉心。
男子手指冰涼,宗玥不自覺哆嗦了下。猝不及防間腦門被重重一彈,一股疼意炸開。
“哎呀!”她一聲叫喚,酒意全消。
憤怒的看向某人,白厭已朝旁邊移開了兩步,漂亮的後腦勺對著她。
“醉酒的小畜生容易壞事 。”
“小畜生叫誰?”
白厭沒有應聲,眸裡洩出兩字:蠢貨。
宗玥氣結,不再自討苦吃與他鬥嘴,將話鋒轉到別處。
“你與君燼炎關係不錯?”
雖沒聽到白厭同君燼炎說了什麼,但宗玥還是第一次見那小子再除武帝外的人面前收斂氣焰。
“他兒時曾在我雍都的府上住過一段時日,還算聽話。”
宗玥一臉玩味,“原來如此,敬愛的皇叔居然是素日裡最討厭的大司馬,嘖嘖。是該說他純良呢,還是某人藏得夠深……”
白厭無動於衷,眸子裡盈了幾分笑意,“他的脾性的確不像君家人。不過……如此也好。”
宗玥直覺他話裡含有深意。
她曾細想過,白厭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他這一生都不可能成為大雲朝的主人,至少明面上不行。君承乾和君子濯這兩兄弟都不是他的選擇,剩下的……會是君燼炎嗎?
可那小子,豈會乖乖聽話?
先不說,他自小就是君子濯的應聲蟲。
但若眼前這男人是用燕扶蒼這個身份的話,未必沒有可能。
這個想法宗玥藏在心裡,但看白厭的神色似乎老早就猜到她在想什麼。
正是這時,遠處傳來了兵刃相交的響動,緊接著便是君承乾的怒吼。
宗玥趕過去時,就見阿魏被人押解在地。
她呼吸一緊,很快又平靜下來。
“拜見大皇子,不知臣女的家奴因何事惹惱了您?”
“你說她是你的家奴?”見到宗玥,君承乾本就不佳的面色更加難看,目光陰沉的快滴出水來。
“皇侄不在正殿享受百官祝賀,怎麼到此拿一個小奴婢問罪起來了?”白厭及時從後邊走出來。
“皇叔也在?”君承乾眼色複雜的在宗玥與他之間兜了一圈,氣焰稍有收斂。“本宮看著奴才偷偷摸摸,在宮內還藏頭遮面,怕是心存歹心之輩。”
“大皇子說笑了,家奴只是因為貌醜怕驚擾了貴人這才戴了面具。”
“有這麼巧,怎麼本宮看著奴才甚是眼熟呢。”
君承乾冷笑,話中有詐,就是想看看宗玥的反應。那日他隱疾發作,只記得咬傷了一個奴婢,雖記不清樣貌但身形還有些印象。他看眼熟是真,真正懷疑的卻是阿魏藏著的半張臉,加之……偏偏又是宗玥身邊的人。
他死死盯著宗玥,毫不放過她臉上一點細微的變化。可至始至終,宗玥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若實在不信,臣女這就讓她摘下面具。只是……請大皇子做好準備。”
“摘!”
君承乾冷笑,想看她到底玩什麼花樣。
宗玥嘆了口氣,很無奈的樣子。
阿魏身子一顫,惶恐般的將面具摘下了。
“斯——”
周遭傳來一陣吸氣聲,就見她右臉上的肉像是被人齊齊削掉了一塊,那心長出嫩肉的地方似被人用小刀剜過,正巧成了一個‘奴’字。
“不瞞大皇子,這奴婢是臣女不久前在摘星樓買下了的,當時見她可憐,也是回府後才看到她右臉上的奴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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削肉刻字,這是大魏人對待罪奴慣用的手法。
君承乾狐疑的看向白厭,自然曉得摘星樓的東家是他。
“郡主說的沒錯,當日在場的還有其他人,都可以作證。”
言盡於此,由不得君承乾不信。
多年辛秘被宗玥撞破,讓他如鯁在喉。這會兒證明是一場誤會,他暗忖是不是自己太杯弓蛇影了。以往那些被他咬傷的下人,即便沒被處死,最後也慘死在他的血毒之下。若眼前這個阿魏真是前些日子那個奴婢的話,也不可能還活著才對!
“看來是本宮小題大做了,皇叔千萬不要見怪。”
“哪裡,皇侄開心就好。”
將阿魏放了,君承乾假笑著帶人離開,臨走時那怨毒的一眼,讓宗玥心裡微寒。
看樣子,夜王府的一個人情,還不能滿足此人的胃口。
白厭站在旁邊沒有說什麼,此時,也有別的人聞訊過來。見到他二人之後,表情多少有些怪異。
宗玥心裡微松了口氣,安慰的看了阿魏一眼,今日赴宴的目的總算達到了。
等回了主殿,氣氛有些奇怪。
絲竹禮樂不知何時停下來了,不止君承乾,就連董皇後也是一臉凝重。
“出什麼事了?”她向旁邊的蘇折眉詢問。
“剛才汛使來報,東陽大水……”
宗玥瞳孔微睜,恍惚間,想起前世自己遺漏的細節。
武幽三十七年末,東陽大水,澇害四郡。百里之內,餓殍遍野。半年後,大疫起,死傷疊增,民起暴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