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玥半躺在軟塌上，抱著酒壺，眼睛眯成了月牙兒，小臉上滿是陶醉。
君燼炎滿眼嫌棄，只覺自己前一刻的心動是腦子有病，這丫頭哪有半點女兒家的模樣！
手指在奏書上輕釦了兩下，“這上面關於治水的諫論不是你寫的吧？”宗玥的字跡他還是認得的，但這奏書言辭犀利，治水的觀點如此清晰，可是，裡面的一些設想未免太過大膽，絕不是出自她手。
“你管是誰寫的，將這奏書遞上去，對你絕對沒害就是了！”
“就你一個小丫頭，還想摻和朝政！”
“不識好人心，我這可是在幫你！”
“本王有什麼需要你幫的！”
宗玥笑而不語，“我聽說最近你與四王爺疏遠了不少。”
君燼炎眼神一慌，“胡說八道，我與四哥感情好著呢。”
宗玥也不說破。
“我知你沒有別的心思，可旁人不會這麼想。前些日子陛下斥你放縱屬下，任黑羽衛軍中聚賭……做這麼多，你不就為了讓某些人放心嗎？”
“你既然明白，還讓我替你上書？”
“大皇子主張堵截，四王爺主張疏導，你這奏書遞上去也算擺明了立場。”
君燼炎臉上帶著狐疑，“朝中的事你怎會這麼清楚？”
宗玥聳了聳肩，“聽雍親王說的。”
“皇叔也是……”君燼炎這才沒再懷疑，只是看宗玥的目光變化了幾分。“你與皇叔……又是怎麼回事？”
宗玥緊咬著後槽牙，笑眯著眼，“你若幫我，我便告訴你。”
“這奏書遞上去也不會被採納，東陽水患只是小疾，哪有上面說的那麼嚴重。”
過些時日你就知道了，宗玥心裡嗤笑，嘴上也不示弱。
“幫是不幫？”
“……幫。”
“這就對了。”
“那你和皇叔到底……”
“呱噪。”
君燼炎暗恨自己上了這丫頭的套，本是要回府去，遲疑了下他還是讓人駕車去了四王府。
一到四王府，他就直奔書房。
剛一進去，就見君子濯正與幾名幕僚議事，見他突然出現，君子濯微微錯愕，神色淡了不少。
“九弟怎麼來了？”
“臣弟剛剛得到一個治水的法子，寫了奏書想讓四哥瞧瞧。”
君子濯略一沉默，“也好。”
君子濯看過奏書後沉聲許久，這才交給旁邊的幾名幕僚過目。那些人看後，臉上都露出笑意，更多的卻是譏誚。
“九弟有心了，王妃剛叫人燉了燕窩，九弟去試試看可還喜歡。”
君燼炎看到他笑容裡的淡漠，心裡苦笑了一下，將奏書收回袖裡，強撐無事的笑了一下，這次黯然離開。
書房的門虛掩，沒走幾步，他就聽到那幾位幕僚譏笑的聲音。
“言辭狂妄，不堪入目。”
“那奏書上皆是空談，呈上去反倒害了四王爺……”
“九王爺還是識人不明啊……”
宗玥不知這些細枝末節，回府後寫了幾封信讓人送去雍親王府後，接下來的幾天就靜靜等待訊息。
很快朝廷的詔令就下來了，一如前世一樣，被任命為治水都統的是君承乾脈下的人。
聽聞這個訊息，宗玥只是笑了笑，只要君燼炎將那封奏書遞到了武帝面前，接下來的事兒就無需她在插手了。
十日，正是韓業奏書上所寫，第二次大水爆發的時日。
這一天宗玥早早起身，讓人準備了一身乾淨的行頭給望月樓那邊送過去。
她自己則去了摘星樓那邊與白厭會面。
“你如此肯定大皇子的人會治水失敗？”白厭依舊是以燕扶蒼的身份出現，長身樹立，邪魅惑人。
“治水我不懂，只是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罷了。”宗玥一臉自信。
白厭饒有興致的看著她，知道這丫頭最近的所最所為時他難免驚訝了幾分，區區一個閨門女子要插手朝廷之事聽起來實在滑稽。那個韓業他也讓人仔細調查過，落魄世家出身，窮困潦倒，日子過的比尋常百姓還不如。
這人無論在朝堂還是世家間，從未有過耀眼之舉，碌碌無為多年，真不知道，這丫頭是怎麼發現那人的。
而她，怎就那般篤定？！
一坐便是半日，中途宗玥眯了一會兒，白厭手上拿著一本佛教漫不經心的看著。她醒來一見，險些笑出來，滿眼揶揄。
這男人還會信那些泥塑菩薩不成？
“莫非你也信所謂的因果迴圈？”
“本君只信自己。”
這話聽著有些耳熟，宗玥蹙了下眉，臉色刷的一下成了。
“白洪寺那一次你也在？”
“恰巧聽到罷了。”
狠狠瞪了他一眼，宗玥不禁想到周武告訴自己的那些事。
“那件事到底是不是你手下人做的？”她問的是奪取周武一村數十口性命之事。
“是，也不是。”
這男人！宗玥眼睛一瞪，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白厭依舊不解釋，宗玥想到那天在崖邊追殺自己和白厭的那群人，他們分明也穿的監察司的衣服。路上他們動起手來半點都沒顧忌白厭的安危，也是到了最後關頭才有所顧忌。
她和白厭墜崖後醒來，自己質疑他的作為時，這男人的回答也如現在這樣模稜兩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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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監察司也並非全是他一人的天下？
宗玥越想越覺可能，即便白厭再厲害，頭頂上不還有個武帝嗎？
到頭來大雲朝真正的主子還是武帝君戎。
說起來，也不知周武現在是生是死。數月以來，她多次送信回北境追問他的訊息，但那邊的迴音都是未見過此人。
難道周武已死在那些追兵手上了？
她胡思亂想之際，並未發現白厭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那雙深邃眼眸裡，比之往日多了幾許不易察覺的柔軟。
又在摘星樓閒坐了半晌，宗玥也有幾分不耐。
正是這時有人從門外進來，在白厭耳邊輕聲彙報。
宗玥起初還不在意，白厭卻突然起身。
“怎麼了？”
白厭神色凝重，一字一句道：“東陽決堤，洪水淹沒四郡，百姓死傷過萬……”
“都被你說中了 ！”
朝堂震動，武帝直接下令罷黜了現任治水都統，押回查辦。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武帝點名的新任都統卻是個默默無聞之輩，而九王爺君燼炎為監察，即刻赴東陽治水。
韓業？
朝臣竊竊私語，皆感疑惑，誰也沒聽說過這個名字啊！
只有君子濯，在聽到詔令的那一刻，面色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