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你的夢。”
在坐車前往環境科學中心的路上，文溯星突然想起在夢境中，另外一位聖人給他寫下的那段話，他開啟自己的終端，一個一個詞地輸入到拉丁語詞典裡，於是翻譯欄裡出現了這樣一句話。
“我的夢境？”
他心中低聲問著自己，夢境獸的一切苦難的線索，都源於它們的夢境。那麼換一個角度理解的話，夢境獸的一切苦難的根源，從人變成獸的源頭，也同樣是他們的夢境。
“難道我也要變成夢境獸了？”
他不知道，越想越慌。看著旁邊的鐵鍬，彷彿那鐵鍬的金色邊緣，是吹響他生命終結的號角的人一般。
文溯星想冷靜下來，一會兒到波羅的海共同體的環境科學中心取完最後的資料，他就可以坐著星火計劃的旋翼機回到墳地，這最後一段路絕對不能出差錯。然而，他發現自己愈發難以停止去感受體內一切的變動。
比如那在他血管中流竄著的，如同水銀一般的安娜斯塔西婭試劑。
想到這，他難得把自己的思緒，拉扯到有關這次回收的許多科研項目上來。根據魏梓軒給他的那個資料夾中的資料，波羅的海環境科學中心，存放著摩爾曼斯克冰川考察的一系列結果包括實物。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巨人屍體中的蘋果籽。
導致一定範圍內時間流逝速度變慢的，是球型冰川正中心的巨人屍體，而巨人屍體的胃裡有著數顆蘋果籽。但是，巨人屍體並沒有被運送到五島市，被運送到五島的，是蘋果籽。
也就是說，蘋果籽才是時間流逝速度變慢的元兇。
他能想得到這件事，魏梓軒也必定想得到。而魏梓軒把檔案給他的原因，他如果仔細思考一下的話，就會發現，可能是有意讓他去調查蘋果籽相關的事情。
那麼問題來了，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上杉是否知道這個事情。
上杉的全身都是人造部分，也就是說，耳朵的收音可能調整到了一個很誇張的程度，他想了想，以一種甚至會被引擎聲蓋過去的音量叫了聲上杉“上校？”
他手腕上的終端很快就收到了一條資訊。
“怎麼了？”
“魏首長有沒有跟您說過，波羅的海實驗室裡面的蘋果籽的事？”
“說過，老魏已經給了安排，”訊息繼續出現在文溯星的終端上“一會兒進去之後，史第福和今川帶著顏悅安直奔天台，我和駱光去地下資料庫上傳資料，你去九層的實驗室回收蘋果籽。”
文溯星微微皺眉，小聲道“為什麼是我？”
“其他人都不方便。”
車停在波羅的海環境科學中心的停車場中，遠處幾十米外就是不甚高大的波羅的海科研共同體環境科學中心。這座環境科學中心，在環境科學和海洋科學研究極為繁盛的五島市，不知為何沒有什麼存在感。而文溯星看著這座缺乏存在感的巨棟，他隱約間意識到一件事，這種沒什麼存在感的實驗室，反而可能隱藏著一些不得了的東西，就像維列斯中心旁邊的安娜斯塔西婭實驗室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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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下安排，”上杉回頭對車內的幾人說道“我和駱光去地下五層上傳資料，鬼佬、小姑娘你們在車裡待命，等我們回收完資料，你們帶著顏悅安來一層，到時候一起去樓頂。文溯星他有單獨安排。”
駱光、上杉還有文溯星下了車，三人走進環境科學實驗中心。
上杉兩人開啟特別樓梯後，徑直向樓下走去，而文溯星則順著正常開放的主樓梯向樓上走去。
文溯星向樓上走著，他有些慌。現在天已經大亮，他現在就是個普通人，而手中的“獻牲”又有可能是他夢境的源頭，他也不是很敢輕易使用這把鐵鍬。
他只能像之前一樣，從自己的揹包中拿出油漆，這罐漆和夢境使徒沒什麼關係，但是根據他這一年的經驗來說，漆實際上是近戰時意料之外好用的東西。
文溯星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身體裡那些流淌著的水銀一般的安娜斯塔西婭試劑，此時此刻正躍動著，灼燒著他的血管。而他的腦中不知為何突然湧出一陣濁流讓他眼前一黑，他急忙倚著樓梯，深呼吸著，片刻之後，雙眼面前的黑色才算消失。
他不知是自己的雙眼出了問題還是本就如此，空氣中開始緩緩瀰漫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鐵灰色彩。與之一同裹挾而來的，則是無窮盡的寒意。寒冷如同將他的身體都浸入到冰水之中，不斷吮吸著他身體之中的溫暖。
身體緩緩變冷，但是那彷彿在血管中蠕動著的鐵塊，卻變得愈發活躍。他隱約間意識到一個事實，安娜斯塔西婭試劑並不是死的東西。
它們是活的，甚至是有意識的。
正因如此，它們那種躍動著的喜悅，正源源不斷地順著文溯星的血管湧進他的腦中，讓他雖然此時身體冰涼，但是卻莫名地喜悅起來。
像是即將歸鄉的遊子，又像是馬上要離開籠子的飛鳥，下一秒就像是要撕開他的血管衝出來一般。
文溯星的腳踏上了五層的一瞬間，像是一股電流順著他的腳徑直衝上後腦一般。身體中的冰冷很快就被驅散了，而在一片鐵灰之中，他隱約間看到地上，鋪滿了青草。
他的腳踩在柔軟的草地上，而青草順著走廊不斷延伸。青草溫暖而又帶著一股清亮的香氣，彷彿盪滌他心中的某些東西。他順著青草走廊一路向前走著，那熱切躍動著的試劑，不知何時已經佔據了他的後頸。
文溯星來到一處已經被藤蔓包裹，綠意盎然的大門，他正要伸手去觸碰，突然，耳邊響起了什麼電子設備運作的蚊音。
他聽到那聲音的一瞬，渾身抖了一個激靈。他再看面前的大門，整個厚重的鐵門扭曲起來，中間露出一個細小且扭曲的縫隙。而周圍那種鐵灰色瀰漫著的如濾鏡一般的薄霧，也消失了，彷彿文溯星剛剛一切的感受，都是一場虛浮夢境一般。
文溯星將手上的終端接入操控大門的平板上，開啟上杉早就發給他的一個程式，很快，被不知什麼東西擊打扭曲了的大門，緩緩向兩側劃開，而文溯星看到了，那隔著無數個玻璃牆，仍被罩在一個玻璃罩子正中的：
發芽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