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漸明亮，陽光揮灑在山間的樹林當中，落下大片斑斕，山裡略帶溼潤的空氣中，摻雜著朝露和泥土的味道，伴隨著陣陣鳥鳴。
樹林當中，楊東、林天馳、羅漢三人坐在一塊突起的山石上，在三人對面，張傲、騰翔、劉悅、大胖、小喬五人站在原地，神色各異。
“來吧，都把槍給我。”林天馳站在幾人身邊，準備伸手接槍。
“東哥，你要驗槍是什麼意思？你該不會懷疑鋼哥手下的小兄弟，是咱們自己人打死的吧？”騰翔眉頭緊鎖，看著楊東追問了一句。
“別問了，交槍吧。”楊東低頭點燃了一支煙，使勁嘬了兩口，沒有給出任何解釋，目光不斷在五人身上掃動。
在所有人看來，楊東的目光都是無比鋒利的，但沒人能感受到，那其中還夾雜著一抹難以承受的壓抑。
“踏踏！”
與此同時，大胖向前邁出了一步：“東哥，別查了，是我。”
“刷！”
大胖話音落，在場的數道目光，在短短一瞬之間，全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其中的各種情緒，反覆交織。
“大胖！你他媽別JB扯淡！什麼是你啊？你他媽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騰翔嘴角抽動的問了一句。
“騰哥，鋼哥的人，是我殺的。”大胖嗓音沙啞，面色無比疲倦的回應道。
“艹你媽！你他媽殺自己人幹什麼？啊？！”騰翔楞在原地，難以置信的咆哮道。
“怎麼回事，說清楚。”楊東努力的做了一個深呼吸，認真的看向大胖問道。
“我……我……我最近遇見了一些事，家裡很缺錢……然後、然後光耀集團的人就找到了我……他們說……說讓我做內鬼，我拿了他們的錢，心一虛，就答應了……”大胖的臉色無比痛苦，咬牙強忍著情緒繼續道：“咱們之前抓人的時候……二駱駝正好跑到了我那一邊，我、我本來是想除掉他的，可是他威脅我……我真的沒辦法了，我只能放他走！可是……可是這一幕偏偏就被人看見了！東哥！我沒想怎麼樣……只是、只是我……我就是太害怕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不可能！這他媽不可能！別人不瞭解你牛百勝！我他媽還能不瞭解你嗎！你根本就沒有做內鬼的膽子！也沒有做鬼的腦子！你告訴我！這他媽究竟是怎麼回事！”騰翔聽完大胖的一番解釋，一步竄上前去，攥著他的衣領子，近乎失去理智的大聲咆哮著。
“騰哥……人是會變的！你知道，我最近……最近真的是太缺錢了，所以光耀的人找到我之後……我……我……我確實拿了錢，但我真的沒想把大家怎麼樣，我也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發展成這樣！”大胖滿臉淚痕，身體已經因為恐懼而不斷顫抖，眼中更是透出無盡的空洞和迷茫。
“把他的槍下了，咱們下山吧。”楊東看著大胖的一臉淚痕，雖然努力剋制著情緒，但緊握的雙拳仍舊能夠讓眾人感覺出來他心中的痛苦：“在黑港口的時候，我已經說了，你們有誰想走！我可以平平安安的讓你們離開！今天晚上，柴哥根本就沒有來！但是我真的在黑港口安排了船，你們有誰想走，是可以離開的！但是你們為什麼不走？為什麼不走呢？！”
“刷！”
楊東話音落，大胖猛然抬手，瞬間將槍口指向了自己的太陽穴。
“牛百勝！你他媽的要幹什麼！把槍給我放下！！”騰翔看見大胖的舉動，又是一聲歇斯底里的嘶吼，伸手就要搶他的槍。
“你別動！別動！！”大胖看見騰翔的舉動，向後連退了兩步，滿臉淚痕的搖了搖頭。
“胖兒……”小喬看見這一幕，也被淚水模糊的了眼睛，準備張嘴。
“你也別動！都他媽別動！”大胖看見小喬的舉動，鋼牙緊咬，聲音哽咽：“在加入三合之前，我就是一個連飯都吃不飽的底層混混，對於我這樣的一個人來說，能走到今天，我得到的！已經是我曾經做夢都不敢想的生活！可是就連我自己都不清楚，我為什麼還不知足！東哥！對於三合！對於你！我牛百勝！不勝感激！”
楊東看著大胖的眼睛，不發一語。
“東哥，其實自從聚鼎好起來之後，我就怕了，因為我這種人，根本就不適合混在這麼高階的圈子裡！我沒有這個思維，也他媽沒有這個本事！更沒有那份格局！我就是個小混混！我已經習慣了用小混混的思維去面對一切！”大胖手裡握著槍，嘴唇顫抖：“既然事情出了，我怎麼詭辯都沒用！鋼哥的人死了，這件事沒有說法，過不去！東哥，我錯了！今天的事，我給你一個交代！”
“大胖！你他媽幹什麼！你把槍給我放下！放下！！”騰翔聽完大胖的話，情緒愈發激動，邁步就要上前。
“我他媽放不下！”大胖看見騰翔的舉動，接連退後兩三步，身體重重的撞在了樹幹上，用槍死死的頂著自己的太陽穴：“我他媽做錯了事！我得認！！從我走錯路的那一刻開始！我他媽就已經沒有退路了！我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報應！既然我犯了錯，我他媽就得承擔！這件事因為而起！就他媽得在我這有個說法！！但是我求求你們！別他媽學我！別他媽一錯再錯！！”
“砰！”
話音落，槍聲驟起，噴濺的鮮血，瞬間染紅了旁邊的一棵胡楊。
“咕咚！”
大胖的身軀轟然倒下，血液如同潺潺溪流，順著黑褐色的土地開始流淌。
“大胖！”騰翔看見大胖倒地，瞬間淚崩，撲上去一聲嘶吼。
“啊——！！！”小喬跪在地上，一聲悲愴的咆哮過後，喉嚨裡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
“踏踏！”
楊東站在原地，盯著大胖的屍體沉默了將近十秒鐘，邁步離開。
“嘩啦！”
直到楊東徹底離開了眾人的視線之後，才掏出兜裡的藥瓶，手掌顫抖的倒著藥片，雖然他在竭力控制著情緒，但瓶子裡的藥物，還是不經意間灑了一地。
“東子……”林天馳走到楊東身邊，輕聲開口。
“我來這邊，確實是想圈住光耀的人，但是，我沒想讓誰死！我沒想逼他自殺！你懂嗎？！！”楊東艱難的嚼著嘴裡的藥片，脖子上青筋暴起。
“你覺得，大胖真是鬼嗎？”林天馳站在楊東身邊，看著他身體顫抖的模樣，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大胖這個孩子，太憨厚了，他是一個懂得感恩的人，我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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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了，走吧。”楊東打斷林天馳的話，緩緩向山下走去。
……
十五分鍾後，楊東和雷鋼那邊的人已經全部撤到山下，除了提前護送雷鋼離開的一臺車，剩下的眾人，全都坐進了路邊的車裡，即便天色已經大亮，但是這條荒蕪的道路上，仍舊沒有任何人煙。
又過了五分鐘後，騰翔、張傲、劉悅、小喬四人，一同走出了密林。
“踏踏！”
小喬脫離人群之後，徑直走向了楊東那臺車，拽開車門，坐進了車內，看著正在抽菸的楊東：“東哥，我跟騰翔說好了，想把大胖埋在這座山上。”
“嗯。”已經調整好情緒的楊東，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東哥，我想問你一件事……”小喬沉默許久，輕聲開口。
“我說的話，始終都算數。”楊東不等小喬的話出口，就抽著煙回應道。
“我這個人，膽子小，你們接下來要辦的事，我可能不敢參與了，所以，我想退出了……”小喬低著頭，聲音微不可聞的回道。
“其實，今天你們槍裡的子彈，沒做任何標記，如果大胖不承認，也查不出來人是誰殺的，可二駱駝，在我手裡，究竟是誰放走的他，我能問出來，對吧。”楊東吸著煙，頭也不回的開口道。
小喬聞言愣住。
“事情已經出了，繼續留下，你難受，我也不舒服，走了也好。”楊東吸著煙輕聲開口。
小喬坐在後座，一聲不吭。
“騰翔呢？”楊東繼續問道。
“他說，大胖欠下的孽債，他得還。”小喬眼圈一紅，輕聲開口。
“嗯。”楊東輕輕應了一聲，不再說話。
“東哥，你保重。”小喬感受到車內壓抑的氣氛，輕輕推開了車門。
“你真要讓他走嗎？”林天馳坐在駕駛位，隔著車窗看向了小喬的背影。
“大胖沒了，他家裡的父母總得有人照顧。”楊東宛若一個煙囪一般，繼續點燃了一支煙：“現在誰都清楚，聚鼎集團已經走投無路了，在這種情況之下，有人心裡害怕，也是正常的，只是可惜了大胖這個孩子，遇見點事，就總覺得彷彿天要塌下來了一樣，其實他和小喬都不明白，他們都覺得我跟他們之間，只有利益，覺得自己辦了錯事，我就一定不會原諒他們了，大胖寧可死，都沒有問問我究竟是怎麼想的，他們一心認為，我是一個能對自己人痛下殺手的劊子手！大胖寧可用命把事扛下來，也不選擇相信我！這才是真正讓我心痛的地方，你懂嗎？”
“一個滿心求死的人，是攔不住的，這樣也好，最起碼，家裡乾淨了。”林天馳抿著嘴唇回應道。
“呼——”
楊東做了個深呼吸，伸手搓了搓臉：“大胖倒下，算是給了咱們一個交代，這事，就這樣吧，該給的錢，按照訂好的數額發下去，這些孩子在咱們最難的時候，空手來了，總不能讓他們一無所有的離開。”
“嗯，聽你的。”林天馳長吁一口氣，擰動了麵包車的鑰匙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