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人說三道四，基本上在河間鄉都已經傳開了。
沒有人相信李默這件事會成功，原因很簡單。
首先是大家都覺得，私人的買賣不可靠。什麼都比不上鐵飯碗來得實在。
那個年代工廠是鐵飯碗，私企那就是紙糊的。
所以在那個年代的人看來，國企是不會倒閉的，也不會隨便裁人。
但是私企不是，私企隨時都有可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倒閉。
雖然賺得多，但也就是活一天是一天的感覺。
這就是那個年代的人對私企工作的定義，或者說。
是對私企的一種歧視。
大部分人其實就覺得，私企就是做個小買賣，賺點兒外快就行了。
但李默知道未來，他也明白，東北很快就要進入限產，一旦進入限產，東北所有的工廠就要進入到了嚴冬時期。
而這個嚴冬，東北沒有挺過去。
因為這個嚴冬延續到最後東北開始的工廠大規模倒閉，工人大規模下崗。
那個時期，對於東北的產業工人來說，就是一場噩夢。
不是開始，也沒有結束。
根據李默對於地質隊的瞭解，他記得在東北國有地質隊最後都變成了公司和集團，洗盡鉛華之後，成為了國家的重要建設力量。但，這番沖洗之後，這個年代剩下的工人其實並不多。
而最後能剩下來，能贏到最後的，都是文憑。
也就是，知識改變命運。
李默當然不會跟這些人說，當然也不會有人信。
所以李默根本就不會管其他人怎麼看他，李默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脫貧小組建立之後，這件事在河間鄉鬧得沸沸揚揚，都知道河間鄉印刷廠的廠長要帶著石頭嶺和土匪溝建公司。
很多人不知道李默的，因為李默行事低調。
在辦公室裡，李默正在研究接下來的動作，楊寶慶急匆匆地從門外走進來，不過臉上是興奮的表情。
“小默哥，好消息！大大的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給你興奮成這樣子？”李默瞥了一眼楊寶慶，楊寶慶笑道：“小默哥，自從咱們廠制度改革之後，您猜這批貨交付之後，賬面上有多少錢了？”
“賬面上？不知道。”
李默一臉茫然，因為這段時間真的沒管印刷廠的事情，都是楊寶慶在管。有了陳大河之後，楊寶慶管理越發順手。
李默對於這一攤生意，倒也放心了得很。
“我給您說，三萬！”
“三萬？怎麼賺的？”
“您肯定不知道我們這段時間把印刷提到多少了？”
“多少？”
“日千印刷。”
“一千多裝訂？”
“對！裝訂成冊一千五百本。縣印刷廠找我們談合作，我沒談，把他們裝置都買了，那些二手設備，一共才一千多。我和您說過的。”
“那些破爛，你拿過來給做成生產線
了？！”李默瞪大了眼睛問道。
楊寶慶得意地說道：“說實話，他們都有心思把新的生產線賣給我了。我沒要，獅子大開口要我五萬，我哪兒能要！”
李默抱著肩，託著腮。
五萬……
其實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不能直接付款。
引進一條生產線，也是可以考慮的。
不過現在引進……確實不妥。楊寶慶還真的是成熟了！
李默笑著說道：“小子，挺有本事的，那行，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本廠的廠長。陳大河作為副廠長。”
李默說完，楊寶慶的臉霎時間僵了。他看著李默問道：“小默哥，我是不是哪兒做錯惹著你了？”
李默停下筆，他眨眨眼睛說道：“沒有啊？”
“那……您為什麼要走？”
“誰說我要走啊？”李默放下筆，楊寶慶激動的說道：“那您讓我當廠長，您不是要走麼？”
“我走毛啊！這是我的買賣，讓你當廠長是因為老子要當總經理的。廠長大，總經理大？”
李默一頓連珠炮，說得楊寶慶更愣了。
楊寶慶搖搖頭，他低聲說道：“不知道，啥叫總經理啊？”
“哎呀我的個天！是這樣的，咱們的買賣不能放在一鍋裡面，光靠印刷廠的話，是活不了的。咱們印刷的東西，本身就有限制。也不能長久做市場的。所以呢，我們要拓展市場，我同時開個商店，也就是說，你廠長就管一個廠。我呢，要管好幾個。你說咱倆誰大？”
“哦哦哦！對哦，您要開商店，開公司的！”
李默笑道：“明白了？明白就跟我好好幹。印刷廠不錯，三萬塊的賬面，還真的挺好。”
“嘿嘿，李欣幫我算過的，這筆錢我們能留下至少五千的利潤。”
“差不多吧，現在咱們人吃馬嚼……哎？李欣現在幫你攏賬？”
“可不咋地，嫂子，哦不！班長，現在她學習任務忙，攏賬的事情實在是忙不過來了。所以李欣妹子就幫忙。她攏賬不錯，可細緻了，一釐錢都不能差。哥，李欣鑽牛角尖，上次差了三釐的帳，說啥給找出來了。”
李默笑道：“會計就得找較真兒的，不較真兒那可不行。”
“我看就讓李欣來做，她做得挺好。現在班長確實真的很忙，她沒有時間再管我們的事情。而且之前的學生們現在也都沒有時間繼續工作了。我這幾天就沒讓他們繼續工作。”
“既然沒有時間，那就不要工作了，在廠裡面拿出錢安頓一下，考完的話，送他們回家。”
“好！我會安排的！”
李默想了想，接著將自己的英雄鋼筆蓋上，然後塞到了楊寶強的手裡說道：“以後當廠長得想點兒樣子，和陳大河把這裡的事情好好搞好。以後你們有大用的，現在就是使勁印刷，會有一大批的購書狂潮的。”
“好！”
“去忙吧！”
李默幾句話，讓楊寶慶發現自己的人生發生改變，過去的他根本就沒想過自己會變成一個工廠的廠長，這種事情都是不可能的，也是不現實的。但李默硬是改變了他的生活。讓他成了
廠長，讓他一個月有幾百塊的工資。
這還不算，看他的樣子，如果跟著他走下去。這個廠子怕是早晚都不算什麼！
李默剛準備出去的時候，王冬站在門口，看他的樣子，好像是有心事。
“怎麼了？幹嘛一個人站在這兒？”
王冬今天似乎心事重重。
能感覺出來，他心裡面現在很不穩定。
“什麼事兒，遇到問題了？”
“小默，我……可能不能跟你一起去了。我……我爸託人送我去當兵了。”
“什麼？！”李默吃驚的看著王冬，王冬低聲說道：“後天就去縣裡面報道，然後就走了。”
“想好了？”李默狐疑的看著王冬，王冬沉聲說道：“我本來不想去，但是我家裡……”
“好了，別想那麼多。當兵也挺好。去吧，去了也不後悔。”
王冬的眼圈紅了，他含著淚用類似於低吼的聲音說道：“我不想走！現在還有這麼多的事情沒辦，熊江還打算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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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你回來。”李默看著王冬笑了笑，王冬深吸口氣，接著說道：“你沒明白我要說的！”
“好了，已經足夠了。王冬，你只要走你自己選的路。作為兄弟，我挺你。其他的不要去想了。缺錢麼？我給你那點兒錢當路費，總不能就這麼去吧？”
“不用，那邊用不上錢的，我就這麼去了。不過你一定要小心。熊江不是好人！”
李默拍了拍王冬肩膀，他笑著說道：“我等你回來，我可告訴你。等你回來，別他娘的讓我參加你的追悼會。”
“哎！你放心！我一定會回來的！咱們說好了！”
“嗯，說好了。我等你回來繼續跟哥們兒一起折騰！”
王冬走了，李默算是失去了左膀右臂。
尤其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對於李默來說真的是挺大的麻煩。
但是李默什麼都沒說，親自送王冬上的車。
王冬在車站的時候，哭了很久。他是真的捨不得李默，上車之前，李默還是塞給了他五百塊錢。
送走王冬，蘇雅諾站在一旁看著離開的卡車。還有那些夾道歡送的鼓樂隊，她輕嘆了口氣說道：“沒想到這個時候他走了。”
“走了誰也得繼續下去，你不走就行。”
蘇雅諾聽到李默的這句話，她忍不住捂著小嘴偷笑著說道：“我當是你誇我了哦！”
“當然是誇，我對你的錢可是用情至深。”李默調侃著，蘇雅諾一點兒都沒生氣，還翻白眼嬌憨的說道：“臭不要臉。”
王冬走了，小書屋就沒人打理了。李默倒是想到了一個可以用的人，而且還能把關係拉近一些。
李默想要用的，就是李振江的兒子，李巖。
讓李巖來管這裡，其實挺好的。李默的爹佔了人家的工作，現在當個保衛科科長，悠閒自在。在廠裡面不用出苦力幹活，工資還不少拿。
李默呢，也應該還人家一份工作的。
李默打電話跟老支書說了這事兒，老支書樂得一宿都沒睡著。去地質隊的小書屋當經理，這一下子就當官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