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語走到了基地正中央的那個巨大坑洞旁邊，看向下面，坑洞裡面傳來地下水道並不洶湧的水聲，反而有些潺潺。費戎看不到下面，只能看到下面搜尋隊身上熹微的燈光，但是他知道，水聲的溫柔並不代表下面的水流真的溫柔。
坑洞附近已經固定了滑輪，安全繩隨著搜尋隊的移動而搖晃著，水火無情，一旦被地下水路的水沖走，恐怕天底下還真沒有幾個人能有安小語那麼幸運，能夠被衝到空腔裡面，進去之後九成九就是死了。
想到這裡，費戎往稍微退了一些，他稍微有點幽閉恐懼症，大概是在極北斬殺覺醒者的時候被雪崩埋在下面留下的後遺症。他撓了撓頭，看著身邊一臉沉默的安小語，她從進來罵了一句之後，就再也沒有說過其他話了。
是發現了什麼？他記得安小語好像罵過起源的人？費戎四下裡看了看，發現周圍已經是一團糟，牆壁上全都是法則的衝擊和燒焦的痕跡，地板也大部分都被破壞了，就更不用說基地裡面的東西。
鮮血在角落裡面凝固著，屍體都已經被送到了外面整理安頓，好在算是沒有徹底變成屍山血海。費戎深吸了一口氣，聞著周圍複雜的味道，有血腥味、燒焦味、機械用油的味道，連帶著他的心情都變得復雜了起來。
進來的時候，他們看到的那個有稜有角的腳印，雖然在鋼鐵的地板上沒有留下太深的痕跡，但是費戎還是看得出來，那是一種金屬結構留下的剮蹭痕跡，絕對不是異族的腳掌能夠留得下來的，但是從規模上，又不足夠機甲的級別。
要知道，整個基地的地板都是鋼鐵結構的，偶爾的地方才會有部分的塑膠鋪蓋，同樣鋼鐵結構的痕跡就很容易辨認了。費戎作為東荒軍的將官，對於這種痕跡再熟悉不過了，各個基地的機甲倉庫，密密麻麻滿地都是類似的東西。
可這個痕跡有點太小了，長款大概只在二十公分上下，是什麼奇怪的工具嗎？費戎有點不確定。再說整個基地留下的痕跡，甚至連地板都已經糊了，甚至有的地方都被法則打碎，或者融化重新凝固，變得略顯泥濘。
雖然說異族的進攻方式是用法則之力硬推，但是它們的法則之力是無限的嗎？安小語沒有感受到高手的氣息，那麼推平一個基地，需要多少的普通異族？它們的法則會有這麼強悍的威力？
而且從戰鬥痕跡來看，它們完全可以利用更短的時間來進攻， 將所有人都殺死，然後迅速撤離。根據初步推斷，它們幾乎在基地的設施上浪費了將近百分之二十的時間，如果提前的話，可以早離開半個小時上下。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擁有如此嚴密行動統籌的異族，絕對不會選擇如此粗糙的戰鬥方式。只能說明它們這種破壞設施的行為，是在隱藏著什麼。或許摧毀牆壁和地板，就是為了掩蓋那些鋼鐵的腳印？費戎將猜測說了出來。
安小語輕輕吐了一口氣，說道：“你猜的沒錯，他們就是在隱藏這個痕跡。但是很可惜，就算是計劃得再好，也還是會留下痕跡，就像我們剛才發現的那個腳印。而且對於這群沒有腦子的傢伙來說，偽裝的越多，暴露的也就越多。”
“所以，你它們是為什麼襲擊這個基地了？”費戎有些意外。
安小語點頭：“襲擊這裡的，是異族和起源開發的新型機甲。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洪族恐怕是覺得再派異族過來還會刺激到我，生怕雙方撕破臉，所以乾脆讓起源動用了機甲，這些機甲已經很久沒行動了，估計已經經過了改良。”
“那就麻煩了。”費戎的臉色而有些難看：“起源的技術就算再稀鬆平常，偽裝手段肯定還是線上的。東荒這個地方，稍微用一些光學偽裝，就相當於把繡花針藏進了大海裡面，找都不好找。怪不得你沒有發現任何高手出現的痕跡，怪不得他們的法則使用的這麼瘋狂，撤退的也如此快速徹底。”
“而且不止，這些機甲是被起源操控，而不是被洪族指揮的。從這一次的襲擊上來看，它們擁有絕對的統一性，也有非常明確的目標和嚴謹的行動計劃。從它們第一個襲擊這所基地上來看就能夠看得出來。”
“這座基地有什麼特殊的嗎？”費戎不解。
“倒是沒有，但是這一次異族機甲的襲擊，並非在於打擊，而在於補給。”安小語解釋說：“異族的機甲利用異族核心為中樞驅動，操控整個機甲行動。這種機甲的優勢在於行動更加靈活自然，能夠展現出更高的單體戰鬥力、不需要食物和水源的補給，只要能量供應足夠，就能夠一直行動。而它們的缺點，就在這裡了，有能量的時候它們就永不知疲倦，但是沒有能量的話，再高明的機甲也會變成一推廢鐵。而異族之所以能夠悄無聲息進入東荒，一定是有一種高明的陣法輔助，高明的陣法展開的時候，也必定消耗大量的能量。”
“你的意思是，這些異族的第一個目標本來就是這個基地，並且是第一時間就襲擊了這個基地，為的其實就是這個基地裡面的儲備能量爐？可是這裡的能量爐好像沒有多少……對了，它們用的是大型的能量爐，而不是超大型的……”
按照帝國的機甲那種體積，所用的核心能量爐當然是超大型的，能夠提供更加強勁的能量輸出和持久力，本身對外界能量輸出反饋的穩定性也更高，而且攜帶起來並不顯得沉重，畢竟說是超大，也沒有機甲更大。
但是異族的機甲，本身就只有兩米多高，用上超大型的能量鹿，就相當於整個軀幹都要被能量爐佔據了，所以根本用不了。它們使用的是小型和大型的能量爐，完全可以作為小型體積機甲的驅動能源。
而這個基地裡面儲備的能量爐，雖然超大型的不多，但是大型以下的能量爐儲備數量也都不少。費戎叫過來了一個先遣隊的成員問道：“這裡的各種型號能量爐大概有多少？有沒有一個具體的數目？”
先遣隊成員看了看電子板，如實說道：“按照統計，這裡儲備的機甲專用超大型能量爐共有三百，剛好足夠一個大隊的一次補給。大型能量爐因為應用領域比較多，所以儲備數量達到了五萬，中型能量爐十五萬，小型能量爐超過五十萬。”
“好傢伙！”費戎震驚了：“儲備這麼多的低階能量爐幹嘛？”
“呃……”先遣隊成員愣了一下，認真地看了看費戎，然後解釋說：“能量爐的應用，並非是一個就能夠貫通全身的，能量在傳輸的時候會出現損失，尤其是在機甲這樣的精密機械上，全部由一個超大型的能量爐輸出控制全身並不現實。所以，一般來說，機甲的身上主要的驅動裝置，大型的能量輸出都是由主能量爐提供的。除此之外，在四肢、推進器、計算中樞的位置，還有六到十個大型能量爐或者中型能量爐協同供能。包括關節上的驅動裝置，都是油單獨的能量爐功能給調節系統的，所以機甲身上其實各種型號的能量爐都會有。”
“是這樣……”費戎摸了摸鼻子，覺得自己確實是孤陋寡聞了，一來他以前在長山軍負責的是東荒附近的事情，東荒又沒有機甲，後來去極北負責的也不是機甲的事情，二來東荒最近才建立機甲部隊，他也沒空去好好研究機甲。
在費戎看來，機甲到底什麼個結構對他並沒有卵用，這些事情都是機甲設計師和整備師應該瞭解的。他只要能夠準確評估機甲的戰鬥力，然後做好戰鬥安排這就足夠了，倒是沒想到機甲裡面還有這麼多的門道。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去吧！有事兒的話我再叫你！”費戎揮了揮手。
先遣隊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這邊，重新去做他的統計工作，而費戎也是開竅了：“所以說，帝國的機甲是這樣，異族的機甲也是這樣了？它們攻擊這裡，為的本來就是這些能量爐，作為機甲的補給。”
安小語點頭：“恐怕沒差了，這些機甲進入東荒的時候，激發大型陣法應該消耗了大量的能量。大型能量爐的能量輸出量雖然同樣可觀，能夠讓異族機甲的續航和帝國機甲的持平，但那是由於體型的差距造成的。想要開啟陣法，就需要非常規的力量，甚至這種我都沒辦法察覺的陣法，需要燈亮可能是複數個真境的能量程度，所以它們在進入東荒的時候，其實身上的能量已經消耗的差不多了，只有進行一場戰鬥的餘地，所以它們才會選擇這個儲備基地。”
聽著安小語的話，費戎的心裡也開始清晰起來。對方的計劃很周密，從侵入東荒到進攻儲備基地獲得能量爐的補給，偽裝自己的真實身份和行蹤撤退，換換相投，一切都說得上是非常合理。
而它們花費力氣摧毀基地的牆壁和地板，甚至進攻駐軍只是用法則之力，只是為了顧布迷陣，讓帝國軍想不到它們這一次出動的是機甲而已。至於被帶走的能量爐，就更好解釋了，中央的那個孔洞可以解釋一切。
基地裡面除了不能用的東西，全都被扔進了地下水道裡面，現在裡面尚且還能夠找到一些殘存。如果不是想到了它們是機甲，恐怕任何一個人都會以為，能量爐同樣也被扔進了地下水道裡面去了。
費戎突然笑了：“還真是，這些傢伙真是做的越多暴露的越多。恐怕起源都不知道，帝國機甲專用的超大型能量爐已經經過了改制了吧？也是，能量爐的改制，是從起源消失在帝國之後開始的，難免他們不知道。”
“是啊。”安小語說道，這件事情說到底還是和她有關係。自從她駕駛了星能加持的能量爐催動的機甲戰勝雲皇之後，九道關就開始研發新型的能量爐，以求提供更強勁和持久的能量輸出。
在鋮楮鎬墒基地坑殺了起源的領導層之後沒多久，帝國機甲的能量爐就進行了改制。所有超大型能量爐的輸出都透過模擬星能的作用過程進行了加強，隨之而來的當然也有能量爐暴走的危險。
應運而生的，就是超大型能量爐的自我崩塌系統。這些超大型能量爐一旦出現內在不可調節的能量紊亂，或者外部的強力破壞，就會立刻切斷能量輸出，一瞬間將能量壓制在極限的最低值，在能量徹底爆發無法收拾之前，將核心燒燬。
當然，說是燒燬，其實也會產生爆炸。只不過這種爆炸在機甲的背後，基本上也不會破壞前面的駕駛艙。可如果是暴露在空氣中爆炸的話，威力就大得多了，至少這個坑洞裡面的岩石壁是承受不住。
如果這些超大型的能量爐真的被扔進了裡面的話，但凡有一個因為磕碰外殼破碎一點點，就會引起巨大的爆炸，估計現在整個坑洞都已經坍塌了。但是現在坑洞安然無恙，說明什麼？難道說明異族比較幸運？
“那有沒有辦法利用這些能量爐反過來追蹤異族機甲。”費戎問道。
安小語搖頭：“能量爐上沒有信息反饋的功能，恐怕不能……不過，異族既然不需要超大型能量爐，為什麼還要將其帶走？我總覺得它們可能還會做些什麼其他的事情。”
“難不成是打算引爆能量爐當成炸·藥包用？”費戎猜測著笑了：“那它們恐怕要失算了，這些能量不可能引爆成功的。到時候如果它們真的這麼做了，反倒是個好機會，能夠讓我們攻其不備，趁著它們大吃一驚的時候拿下。”
安小語卻只是沉吟了片刻，轉身離開了坑洞：“總之，這邊的資訊已經蒐集完全了。只是可惜了沒有提前洞悉對方的行動方式，反倒死傷了這麼多的兄弟，還讓它們拿到了能量爐的補給。這些小型機甲在東荒，一時半會兒怕是不可能找到具體位置了，讓各方基地提高警戒等級，二十四小時跟總部保持聯繫！”
“是！”通訊兵在旁邊應了一聲，開始傳訊回去了。
而安小語離開基地之後，並沒有跟隨費戎前往周圍搜尋。她知道，既然起源已經給這些機甲制定了完善的計劃，那麼額就不會奇詭被發現，就算是她也不行。反而是她的公然出現，很可能引起它們的警惕。
如果想要對付這些機甲，唯一的辦法就是裝作還不知道它們派來的是機甲部隊，造成一種它們的陰謀已經得逞的假象。只有這樣，才能讓這些異族大意，按照原計劃行動的時候，出現各種的破綻。
安小語猜測，這些機甲的行動應該是按照機載電腦當中的設定進行的。畢竟起源沒有衛星技術，更沒有衛星上天，不可能隨時聯絡這邊。他們也不會真的明目張膽派人過來，尤其是在這個時候，這個情況下。
一方面，起源本來就是從帝國逃出去的，現階段幫助異族，不過也是偷偷摸摸出點小主意，研發個機甲什麼的。他們目前的方針就是休養生息，這一點，小男孩也已經證明了，所以根本不打算跟帝國正面碰撞，所以不會落人口實。
另一方面，起源幫助異族進入東荒的是機甲，機甲能夠完美隱藏在東荒，就是因為沒有生命氣息，可以隱藏絕大部分熱量逸散，不容易被發現。但凡隊伍裡面出現一個生命體，都會讓這次的行動難度增加，他們絕不是傻子。
所以，如果起源還沒有研究出如何將人的神魂裝進機甲裡面，是絕對不可能隨時隨地統帥這些異族的。而從小男孩的供述當中，安小語也可以看得出來，起源利用異族的資源進行的研究正是這方面的，目前異族的機甲還沒有普及，說明人魂機甲技術確實還沒有成熟起來。
從這些方面，安小語推測，起源一定是在異族機甲的機載電腦上輸入了幾條指令，根據不同的情況進行運算分析，選出最合適的方案。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就會一直按照既定方案進行下去。
所以，東荒軍要做的，就是等到異族機甲的下一步行動，並且看透它們的行動規律，對其進行狙擊。何況，這些機甲的目標也很明顯，其中最重要的一個就是斬殺大撲承和三同牧，可惜這兩個宇族，早就已經不再東荒了。
但是安小語沒想到的是，她猜到了機甲的電腦裡面安裝了不同計劃分支的分析選擇系統，卻沒想到它們的電腦裡面儲存的卻不只是這些計劃那麼簡單。而起源要研究的神魂機甲操控技術，也不只是目前的水平這麼簡單。
在東荒的某個地穴當中，無數的機甲聚集在一起。而最深處，則傳來了鋼鐵碰撞、焊接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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