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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38 庾叔父必有深意

孟公威無語。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大家關心的是前程啊喂。

在功名利祿面前,要什麼情懷?要什麼愛情?要什麼初心?

趕快告訴我,你是哪塊石頭蹦出來的,後臺是誰啊!

庾獻自然明白孟公威搭話的目的,對這些人心中所想,他也並不在意。

無非就是幾封推薦信而已,寫就是了。

要是推薦信有用,頭大麻煩的是那兩個逆徒;要是推薦信沒用,尷尬的是這幫傢伙,又不是自己。

這種順手而為,還能給別人添點小堵的事情,自己幹嘛不做?

當笑容從他們臉上消失的時候,不就轉移到我的臉上來了嗎?

何況,這件事做不成也就罷了,如果能做成的話,以這些二線士族的底蘊,說不定就會出幾十個“千石”或者“比兩千石”的官員。

這股承上啟下的政治勢力,正是朝廷控制天下個州郡的基石。

這步閒棋眼下雖然無用,但在關鍵的時候,說不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庾獻算明白了得失,卻不願輕易鬆手。

他要釣魚的最重要目標,是外面等待觀看詩詞唱酬的貴女們。

跑來刷詩詞的目的,也是為了給蔡笙留下印象,方便以後尋她去借洛書。

就連掌教張魯這種好脾氣的男人都說蔡笙不好說話,庾獻必須要做好萬全的準備。

孟公威羊做欣賞,胡亂的看了那詩詞一眼。

先是一怔,被陶淵明詩詞中的悠然之意所感染,接著又想回本來的目的,在眾人催促的目光中尷尬開口,“叔父果然不同凡俗……,不知叔父和司徒王允、郿侯董白是什麼關係?我家長輩和太原王氏也有些瓜葛,說不定咱們還有些沾親帶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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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折雖然生硬,但不要緊,關鍵的話問出來就行。

庾獻毫不在意的笑道,“吩咐王允、董白做點事情而已,算不得什麼。他們和誰有什麼親故,我既不想結識,也並不關心。”

庾獻的口氣之大,讓在場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若說是庾獻靠賣情分,求人幫忙,也就罷了,沒想到眼前這傢伙竟然用的是吩咐二字,而且話裡話外,根本沒有在意這兩人知道後的反應。

眾人迅速分析出了兩種可能。

要麼這傢伙是一個拿所有人開涮的瘋子,要麼這傢伙的背景,比他們想的還要可怕。

辛毗悄悄向把庾獻引來的崔州平詢問道,“賢弟,這人靠不靠譜?”

崔州平是這些人中,心態最澹定的。

以庾子的身份地位,和神秘莫測的手段,認識點司徒啊郿侯啊什麼的,那都不叫事兒。

面對辛毗的詢問,崔州平既不敢把庾獻的身份說破,又怕這些人無端冒犯,只能暗示了一句,“仰之彌高,鑽之彌堅。”

辛毗愕然的看了崔州平一眼,又滿臉不可思議的看了看庾獻。

這句話是《論語》中的,對於辛毗這等水準的士子來說,當然不陌生。

原文是,“仰之彌高,鑽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末由也已。”

這句話的出處,可不得了,乃是孔門十哲之首的顏回,對孔子的評價。

意思是,“對於老師的學問和道德,我抬頭仰望,越望越覺得高;我努力鑽研,越鑽研越覺得不可窮盡。看著它好像在前面,忽然又像在後面。老師善於一步一步地誘導我,用各種典籍來豐富我的知識,又用各種禮節來約束我的言行,使我想停止學習都不可能。等我用盡了我的全力,仍然只能看到老師高大的背影,雖然我想要追隨上去,卻根本無章可循。”

旁邊聽到此言的人不少,議論的聲音,立刻小了下去。

崔州平可是當過兩千石的大老,無緣無故絕不會開這等玩笑。

眾人都把敬畏的目光投向庾獻。

卻聽庾獻眉飛色舞的說道,“說起沾親帶故,剛巧我又想起了我的另一首詩。高樹多悲風,海水揚其波。利劍不在掌,結友何須多……”

眾人立刻又齊刷刷回望崔州平。

崔州平汗顏,連忙解釋道,“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庾叔父的言行,必有、必有深意。”

眾人覺得解釋的合理,顏回都這麼說的,又齊刷刷的回頭再去看庾獻。

庾獻唸完,見大家都在認真盯,沒什麼反應,於是回頭看了看場中文學素養最高的王粲。

“仲宣,你覺得怎麼樣?”

王粲還在盤算,要不要趕緊派人回山東老家送信,然後帶些財物過來,由老成持重的家人陪著自己同去長安打點的事情。

被庾獻這麼一問,頓時有些恍神。

眾目睽睽之下,不好不答,只得硬著頭皮敷衍道,“極好的、極好的。”

庾獻自然看出了王粲的神不守舍,不滿的看了王粲一眼,接著想起不忘初心的事情。

又趕緊抓住這個難得的詩點,開口指責道,“仲宣,何必如此生分?你這無禮又無情樣子,又讓我想起了我的另一首詩。”

???

反應過來後,王粲頓時慌了神,別啊,大老,你給我個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啊!

他剛才其實聽進去了幾句,詩詞水準確實很高。

要這位再扔出來一篇指責自己的詩詞,那就難堪了啊,寫的好的話,說不準還要流傳個千八百年呢。

卻見庾獻抓住這個稍縱即逝的機會,搶過筆墨,直接書寫。

眾人無語,怎麼又又又開始了。

果然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啊,這位大老的腦迴路,怎麼讓人看不懂啊。

接著眾人都大逆不道的想到,當年顏回評價孔子的時候,是不是多少帶點情緒啊……

——“人生無根蒂,飄如陌上塵。分散逐風轉,此已非常身。落地為兄弟,何必骨肉親!”

見王粲滿臉的糾結蛋疼,庾獻心中嘿然,臉上卻一本正經的繼續教育道,“仲宣啊,你這樣整天愁眉苦臉的,人生還有什麼快樂可言?你這樣子……,讓我又想起了這首詩的後半段啊。”

於是提筆又寫,“得歡當作樂,斗酒聚比鄰。盛年不重來,一日難再晨。及時當勉勵,歲月不待人。”

王粲看著紙張不知該說什麼,心中倒是本能的有了準確的判斷。

——這詩很不錯啊。

所以……,以後傳唱的時候,不會提到今日的事情吧……

接著,就見讓他心態炸裂的事情發生了。

庾獻居然給把這首詩分成了兩個部分,並做了題跋。

前題曰:“長者有問,王仲宣敷衍以對,無乃欺人過甚。以詩記之。”

後跋曰:“王仲宣於時,羞愧難當,長者乃勸勉之。以詩記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