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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燈光

裡卡多自幼習慣用槍指人,也聽過槍聲,但沒有真的對人開過槍。

更何況是在這麼近的距離上,畫面毫無緩衝地撞入他的眼睛。前一刻還是招呼寒暄,一些他聽不太明白的生意和試探。下一刻就是猝不及防的死亡。連流氓們在倉庫裡的對峙都沒有這麼乾脆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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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事情不是在這裡被決定的。”柯林說:“盧卡要用他打一道訊號,所以昨晚他就註定要死了。”

“一道訊號?”

“盧卡要告訴大家:‘他不是卡佩羅那種昏沉沉的老頭。事情他都看在眼裡,而且有時做事比較莽撞。’這句話必須用本亞明的血來簽押,才會變得讓人相信。”

也許是因為卡佩羅作為前任太沒存在感,本亞明沒有太把壟斷行會放在眼裡,想乘著酒廠查封的機會用不正常的低價壓垮剩餘幾家供貨商,從而吞下所有市場。

他習慣用商人思維考慮問題,從而忽略了某些危險。

一如辛西里社群的其他行業,果蔬業壟斷行會的成員們也受五隻手“保護”,他們將利潤中的一定比例作為會費繳納給五隻手,以保證會員之間互不競爭,透過控制銷量等方式保證價格,進而謀取更大的利潤。

換而言之,也就是商人僱傭匪徒來保證“市場的穩定”,透過契約建立起了廣泛的灰色秩序。這顯然不太符合反壟斷法,可惜在這個世界,這部法律還沒被制定出來。

本亞明死去之後,他的保鏢最終都沒敢開槍。柯林在他身上找到了一些證件,上面有他的住址。然後又從錢包裡找到了他家人的合照。

柯林對他晃了晃照片:“幸好你帶了這些,不然又要多死一個人了。”

他的心裡稍稍因此而輕鬆了一些,因為如果實在找不到能控制這個人的把柄,就只能讓他去死了。

保鏢的出現是一個意外,也許本亞明臨時感到不太安全。至於那個秘書,身世背景早就被查得明明白白,自然有其他人去處理她。

只要她老實接受安撫,就不會有人再受到傷害。

從這件事裡,盧卡強勢地宣告了自己的存在,讓人們相信了他有能力保證合約執行下去。

行會會員們不必再擔心大量酒廠被查封對他們的衝擊,準備好痛快地瓜分本亞明原本控制的市場。

除了本亞明之外,似乎沒有任何人受到損害,可惜,這唯一的被害者已經無法為自己發聲了。

至於那個孩子……

但願,年幼的他沒有被那聲槍響驚醒,做一個甜美的夢。

一夢睡到天亮,什麼都別看見。

……

柯林擦乾了現場的血跡,和裡卡多把屍體抬上馬車。踏上歸程。

理清了前因後果之後,裡卡多不解地問:

“那你為什麼會提醒他,讓他帶東西離開什麼的?”

“我昏了頭。”柯林淡淡地說。

多重利益傾軋之下,也許並不存在避免流血的方法。

連本亞明本人都不可能那麼簡單地屈服。

裡卡多沉默了會,又問:

“這些年,你一直在做這些事嗎?一個人?”

柯林沒有回答。

本亞明的屍體就放置在兩人對面,順著車輪的顛簸搖搖晃晃,就像只是睡著了一樣。

不然呢,你以為我們的地位怎麼會上升得這麼快?

……

裡卡多沒有其他住處,柯林讓馬車在他父母的家門前停下。看著樓上窗戶裡透出的燈光,裡卡多少許不安地整理身上的衣物,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正派一些。

在他下車離開的時候,柯林打量著他的背影,然後叫住了他,把自己的寬簷帽朝他丟過去,讓他遮一遮自己的囚犯髮型。

裡卡多揮了揮帽子表示謝意,回頭走進家門。

自己也該回家了,柯林心想。

半小時後,和車伕揮手告別,那輛還裝著屍體馬車輕快遠去。它將駛向處理這些東西的地方。

柯林回頭,看著眼前這幢有些森森然的宅邸,主建築周圍的院落已經很久沒有人料理,生滿了品種不明的野草。此時正是夏季,卻沒有半聲蟲鳴。老實說,有時候柯林寧願和屍體呆在一個車廂,也好過回到這個地方。

轉動鑰匙,柯林小心地拉開了一點門縫,朝裡面探視了一眼。

家裡黑魆魆的,沒有半點光。

為了避免月光滲入,柯林小心快速地擠進房門,然後把門帶上。

門廊和大廳裡,所有窗戶都蒙著厚厚的幕布,字面意義上隔絕了所有的光線,接近於絕對的黑暗。

沒有燈,沒有蠟燭。這棟三層的宅邸裡只有兩件會發光的東西,一盞是煤油燈,安置在柯林的臥房。另一盞特製的燈具,始終由伯父帶著。

柯林早已學會了如何適應黑暗。用極為穩定的腳步測量距離,雖然雙眼什麼都看不見,但也沒有太多不便。

廚房裡有一些動靜,看來伯父已經醒了,他作息無常。

柯林慢慢地朝廚房緊閉的門走去。

心裡不自覺地想著:為什麼偏偏是在這個時候。

他把手放在水晶握把上,卻陷入猶豫。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停下腳步,因為某種愧疚,還是因為心底裡莫名湧起的恐懼?

“柯林,你回來了?”

似乎是聽見了腳步聲,廚房裡傳來了伯父的聲音。

“嗯。”柯林口中答應著,擰開房門。房間裡血紅的光線也隨之傾瀉出來。

這原本只是一個頗為普通的廚房。卻因為令人窒息的紅光,讓一切都變換了形貌。

伯父站在灶臺前烹飪著什麼,他沒有轉頭看柯林,說:

“坐下等會吧,我也幫你準備一份,很快就好。”

廚房的窗戶也蒙著幾層幕布,在這個排油煙全靠煙囪的時代,那些黑布被燻得無比油膩,但隔光效果卻似乎因此更好了。

灶臺上有煤氣眼,需要往計價表裡投阿斯角子才能用。它被伯父改造過,焊上了一圈密封的鐵框,一根不知道通向哪裡的導管。可以讓鍋擺放在上面的時候底下燃燒的火光不漏出來,又能通入足夠的氧氣讓火不至於熄滅。

無論這些改造是否粗暴難看,他至少能夠自己做飯了。

柯林坐在餐桌旁,凝望著伯父身側的那盞燈,它正放射著鮮紅妖冶的光芒。

這些光線的源頭被稱為紅石,是以太衰退為物質時凝析的結晶,會在蒸發時放射出光芒。

而以太,則被認為是存在和非存在之間的介質。

在柯林工作的報房裡,那些紅字儀上的鮮紅晶體在本質上也是紅石,只不過一般塊體的品位沒那麼高,所以無法捕捉到足夠精確的共振。

紅石多少還儲存著和以太類似的特質,所以可以被作為某種媒介——從虛界引導那些力量進入現實。

它在同盟被普遍地作為動力源使用,每盎司價格在二十五奧裡上下,接近於黃金的一半。除此之外,紅石被作為戰略物資嚴格管控,一般情況下極難入手。

一塊紅石作為媒介可以使用很久,同時也會因為自然蒸發而失去活性。

蒸發紅石卻僅為了照明,恐怕是聞所未聞的舉動。

伯父名為克雷吉·達洛佐,曾因虛界生物學方面的成就而被埃德蒙德大公授勳,聖一神學院當今世代的英雄。

但在那之後不久,就患上了一種詭異的眼疾。其雙眼唯一能接受的光線,就是紅石蒸發時散發的毫光。

伯父端著餐盤走了過來,把柯林的那份擺在他的眼前。

淋了糖汁的硬麵包,煎過的木薯和甘荀。伯父的食物無非都是硬麵包和根莖之類,只因為易於儲存。

柯林沉默地吃起來。廚房裡一時只剩餐具碰撞的響聲。

半響之後,克雷吉開口問:“你又去做那些事了?”

柯林默然。事實上七年前,正是因為柯林因為一些事情在警局裡被備案,克雷吉才能得已找到這個異國出生,又在幼年流亡施塔德街頭的親人。

“我不在乎又有誰被殺,也不會在道德上譴責你。”克雷吉說:

“只是害怕哪天你會傷害到自己。”

自從被接到這個家的第一刻起,克雷吉似乎一直嘗試教給柯林一件在他眼中顯而易見的事:

暴力永遠是一種代價高於收益的行動。

除非能只用紙和筆就完成它,制定規則,差遣別人去做。

如果柯林只是一個衝在最前面的人,最好就不要碰那些事。

克雷吉無法繼續工作,每個月卻要消耗四盎司的紅石,不算黑市價也要一百奧裡,這些年來已經把自己的積蓄耗空。

如果柯林只在報房工作,那麼每天的收入不過二奧裡左右,不足以彌補克雷吉的花銷。

克雷吉大概也懷有愧疚。自從需要接濟之後,他對侄子從事法外活動的譴責就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懊悔,以及對自己的研究更瘋狂的專注。

他總是說:等我拿出這個階段的成果之後,他們就會明白我沒有錯……我的津貼會恢復,那時你就可以過上正常的生活了。

對此,柯林並不抱有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