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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大開眼界!

儘管先遣軍士兵們並不是非常的心甘情願,但隨著命令不斷下達,依然還是開始逐漸收縮防線,任由敵人佔據了不少雙方反覆拉鋸爭奪過的外圍節點。

帝國的軍隊…尤其是東線的部隊實際上已經失控了,從違背伯納德命令擅自發起反攻開始,他們就再也得不到任何有效的命令,更不清楚戰場的實際情況,幾乎是在本能的逃命,根本沒考慮過究竟該如何與先遣軍戰鬥。

其實如果只留下一個步兵團在正面和先遣軍拉扯,剩餘部隊縱隊向北側炮擊點繞襲,黑礁港防線炮擊的威力將大大削弱,同時也會直接威脅到先遣軍的側翼。

結果他們選擇讓三個步兵團排成緊湊的進攻縱隊,沿著陣地上的塹壕向先遣軍正面突擊…即便沒有黑礁港的火炮助攻,安森也有充足的信心讓對方在碰到克洛維王旗前,丟下三分之一的屍體。

當然,早在那之前先遣軍肯定就已經撤退了,這種斷絕後路又註定死傷慘重的戰鬥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會打的。

魯莽的攻勢,導致西線的帝國主力軍難以提供任何有意義的掩護或支援,只能源源不斷派遣炮灰分散擾亂先遣軍的防線;但在遭到黑礁港防線炮擊後,就連這最後的援助也失去了意義,眼睜睜看著他們一點一點在交叉火力下逐漸崩潰。

帝國士兵乃至軍制的強大,在這一刻展現無疑:儘管指揮系統已經失去意義,士氣銳減,卻依然保持著較高的組織度,以營連為單位的各個縱隊與方陣仍然完整…甚至在先遣軍收縮防線後,部分覺察到這一點的連隊立刻展開了反攻。

與在遭到炮擊後迅速潰敗的附庸軍相比,雙方的差距簡直是天壤之別——雖然這種差距不僅沒減少,反而加劇了東線帝國士兵們的傷亡。

空曠而又硝煙彌漫的戰場上,擠成一團的方陣幾乎就是火炮和散兵們絕佳的“座標指示器”——瞄準,開火,閉著眼睛也能帶走幾條人命。

看不見敵人的帝國線列兵們只能對槍聲襲來的方向一陣攢射,根本傷不到躲在淺壕和掩體裡的散兵分毫。

但其實他們只需要將部隊展開,用散兵線的方式衝擊正不斷收縮的先遣軍陣地,就能極大減少炮擊和冷槍造成的傷亡。

帝國東線軍的軍官們顯然也已經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但他們根本無計可施——不像克洛維,帝國可沒有“散兵”的傳統,一旦讓線列兵散著出去,火力分散倒在其次,能不能再聚起來可是個天大的難題。

像全線衝鋒這種一旦下達就在沒回頭路的命令,不到萬不得已或者有上級命令,軍官們是捨不得讓部隊直接送死的。

正當這些軍官們還在糾結於到底要不要放手一搏,用人頭硬生生推平克洛維人的防線時,殖民地總管大臣為他們做出了最後的決定:

十三點四十五分,帝國炮兵陣地對北側缺口和黑礁港防線展開了第二輪炮火覆蓋。

…………………………

“敵火來襲——所有人隱蔽,隱蔽!”

幾乎是在帝國炮兵陣地裡亮起火光的同時,黑礁港守軍就已經覺察並迅速向上通報,爭取準備和應對的時間。

但可惜的是他們依然晚了一步,因為這輪炮火就是衝他們來的——更準確的說,是黑礁港防線的炮兵陣地。

伴隨著震顫心神的尖嘯,雨點似的炮彈已經在一雙雙驚恐的眼睛注視下劃過長空,飛落到黑礁港防線上空。

“來啦!”

話音剛落,碉堡的頂層已經在實心彈的衝擊下轟然傾塌,成千上萬的瓦礫碎片狂風暴雨般掃蕩著堡壘內每個角落,炸開猶如萬千火槍齊射的刺耳聲響。

雖然在各個叛亂殖民地當中黑礁港屬於準備工作相當充分的一個,但受限於實力和本錢,指望他們能造出抵抗炮兵陣地轟擊的銅牆鐵壁,顯然是不可能的。

很快,被當做炮臺的碉樓就已經搖搖欲墜,從內向外支離破碎,灰飛煙滅,只留下遍地的瓦礫與散發著焦臭味道的斷壁殘垣。

但這僅僅只是開始…在輕而易舉敲掉了黑礁港防線上屈指可數的幾個炮臺後,帝國炮兵陣地的繼續向黑礁港防線北側輸送炮火。

雨點似的炮彈從天而降,幾乎覆蓋了所有飄揚著藍底星環旗的角落,爆炸的轟鳴幾乎沒有任何間斷,滾滾黑煙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吞噬了整條防線。

“咳咳咳!秩序之環吶…伯納德·莫爾威斯,他這是受了什麼刺激麼?”

用力咳嗽幾聲,阿列克謝小心翼翼從塹壕工事裡鑽出來,望著不斷從穹頂劃過一道道弧線的金紅色尾焰,怔怔的喃喃自語。

黑礁港的防線建立在作為天然屏障的丘陵上,這樣做的好處是居高臨下,只需要很簡易的工事就能讓黑礁港民兵擁有堪比帝國大軍的防禦力…壞處則是面對突襲和炮火襲擊時,不夠堅固的工事就是純粹的靶子。

對於已有的防線,安森並不準備加固——畢竟伯納德並不是傻子,會放任自己修築工事的同時遵守三日之約——他選擇在原防線的正後方,修建第二道真正的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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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怎麼擅長打防禦戰的安森沿著丘陵背面的山坡,完整復刻了路德維希少將在鷹角城之戰時的要塞外圍陣地。

當然,是“青春版”的。

修築工事的人手是四千名轉職成為工兵的黑礁港民兵,材料和工具則是被炸燬的港口區廢物利用,至於時間……

不多不少,還是三天整。

於是當貌似摧枯拉朽的漫天彈雨進行報復性還擊時,整個黑礁港守軍早已撤退到第二道防線,耐心等到炮擊結束或者敵人發起的總攻。

留給帝國炮兵狂轟亂炸的,只是個僅僅派了幾名偵察兵留守的空殼防線而已。

“還有這…這怎麼看也不像是快要彈盡糧絕的樣子啊!把炮彈在這裡揮霍乾淨,接下來他打算拿什麼攻陷黑礁港——用人頭堆嗎?”

一枚流彈碰巧砸在了塹壕附近,被崩了一身泥土的阿列克謝臉上寫滿了困惑。

不僅僅是他,周圍黑礁港守軍的軍官們比他還要驚訝,一個個像是石化了似的盯著漫天飛舞的炮火,在大地上綻放出無數絢爛的花朵。

透過望遠鏡和偵察兵們的彙報,他們驚愕的瞭解到除了黑礁港的外圍防線,先遣軍死守的北側缺口也在被帝國炮兵的覆蓋式炮擊,而且聲勢甚至還要更大。

原本以為港口之夜那天就已經足夠恐怖的黑礁港軍官和議員們,徹底被帝國這種不惜血本的打發嚇傻了…尤其是普什伍德議員,望著已經徹底被硝煙籠罩的防線,臉上再無一絲的血色。

六神無主的他扭過頭,哆嗦著看向身旁的阿列克謝:“大人…那個…他、他們沒問題吧?”

“啊,你是說先遣軍?”

阿列克謝先是愣了下,繼而恍然大悟的擺擺手:“儘管放一萬個心吧,這個當量的炮擊根本不算什麼,充其量也就是被嚇一跳的程度,根本構不成威脅。”

“嚇、嚇一跳?!”

“對啊,你別看聲勢很大,但基本上都是實心彈——只要不是被正面命中,有足夠堅固的掩體隱蔽,像這種對堅固陣地的覆蓋式炮擊能造成的殺傷很有限。”

阿列克謝頭也不回,像是聊閒天似的回答著普什伍德的問題:“而且對面的火炮也不太行,都是八磅和十二磅的野戰炮,兩軍對峙的時候很有威力,但在攻城戰就不太夠看了——要是有王冠號的六十八磅主炮在,兩輪齊射就能把他們全都送上天!”

對於大倉庫事件那一夜,對他而言已經是永遠揮之不去的陰影了。

但到了普什伍德的耳朵裡,則徹底變成了克洛維人對帝國實力的鄙夷:眼前的大軍對他們來說甚至都不算什麼,擊敗甚至消滅都只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這就產生了另一個問題:擁有如此恐怖勢力的克洛維人,真的願意為了驅逐帝國勢力,不求回報的為邦聯獨立而戰嗎?

微微抽動了下喉嚨,驚恐交加的普什伍德蜷縮在塹壕裡瑟瑟發抖,幾近窒息。

“而且…與其擔心會被帝國的火炮炸上天,不如考慮接下來該怎麼應對。”

望向已經逐漸停息的炮擊,阿列克謝突然開口道。

接下來…普什伍德猛地縮了下脖子,拼命地強作鎮定:“接、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

“這就是為什麼我們構築第二道防線,而不是加固原本陣地的理由。”阿列克謝嘆了口氣,表情有些難看:

“普什伍德議員,我得麻煩您一件事。”

“請、請講!”

“等會兒我要和黑礁港守軍主力趕往西側防線,您負責率領四千工兵,從碉堡廢墟裡把被埋在下面的火炮挖出來,然後用最快的速度帶著它們撤退。”

“記住,速度越快越好,千萬不要等到槍響;實在來不及就把火炮銷燬,無論如何都不要留在原地。”阿列克謝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我再重複一次,千萬不要等到槍響。”

“槍一響,你們就跑不掉了!”

看著他近乎能殺人的目光,普什伍德搗蒜似的瘋狂點頭,緊抿著嘴不敢說話。

……………………

十四點整,炮擊終於結束。

嗆人的濃烈硝煙下,微微泛紅的炮口終於陸陸續續的停止了怒吼;連續兩輪炮擊不僅幾乎耗盡了總管大臣的庫存,更是讓這些戰爭機器疲憊不堪。

至少短時間內,它們已經無法再展現出應有的威力了。

雖然沒能對敵人造成相當的殺傷,但也已經摧毀了黑礁港守軍最為致命的北側炮臺,對東線部隊最大的威脅已經蕩然無存。

換句話說,被先遣軍佔據的缺口已經再次變成了四面無援的孤島;如果再次發動全面攻勢,他們最好的下場也不過是潰敗然後撤回黑礁港防線而已。

但已經快要失去耐心的帝國大軍,已經不準備在這一小撮“雜音”上浪費時間了。

騎在馬背上的薩多爵士面無表情,靜靜地注視著缺口上那面早已破損不堪,卻依然頑強飄揚的克洛維獨角獸王旗。

就在十分鐘前,他下達了掩護東線軍撤退的命令——三千名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附庸軍在集結完畢後,衝向了先遣軍的陣地。

這些人差不多就是仍還活著的,最後一批附庸軍了…沒有軍旗,沒有編制,四五人才能分到一支步槍,兩個人用一把刺刀;前一個人倒下,後一個撿起他的武器繼續進攻。

很顯然,這種裝備極差,毫無組織度可言又沒有士氣的“軍隊”根本不可能擊敗先遣軍;和克洛維人十換一都是帝國血賺,更別說奪回被佔領的陣地了。

但薩多爵士不在乎,他只需要用這三千人換東線的三千生力軍安全撤出陣地,其餘哪怕克洛維人在他們身上多消耗三千發鉛彈,付出一個連,一個排的傷亡,都屬於額外的驚喜。

這三千名“違抗軍令”的士兵和他們的軍官如果想逃脫軍法,唯一的選擇就是在接下來的黑礁港攻城戰中擔當主攻,用無畏的士氣與袍澤的血肉,為伯納德·莫爾威斯大人開啟黑礁港的大門。

是的,沒有什麼圍城戰了…近乎耗盡了彈藥的帝國大軍如果不能在夜幕之前奪下黑礁港,等待他們的只有徹頭徹尾的慘敗。

要麼攻克黑礁港,轉危為安,要麼灰溜溜的滾回揚帆城,等著被自由派的叛徒和克洛維人打上門來。

對伯納德以及整個平叛大軍,這都是場豪賭。

現在,就要看對面的克洛維人願不願意接受了。

“阿列克謝·杜卡斯基…這名字聽起來可不像是個克洛維人,倒有些帝國南方豪門的風格。”薩多爵士喃喃自語,下意識的摸了摸腰間佩刀的刀柄:

“不知道你究竟是真有擊敗我們的底氣,亦或者只是虛張聲勢,將數萬人的存亡押上賭桌還渾然不覺?”

“來吧,讓我大開一下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