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著月色的徐依依手腕一轉。
一輪月光化作的劍氣攔腰斬裂了視線中所有海妖，那數十萬境界不一的海妖，近乎又有小半化作血霧，軀體爆裂開來。
如一朵朵美麗的煙火盛開。
只是這盛開的代價極大，是一條條海妖的性命。
“呼。”
徐依依握著枯樹枝的微微顫抖。
錢笑那漸漸模糊的視線看到，在一朵朵炸裂的血色煙花之間，還有大量海妖在前仆後繼趕來。
他不由喘著粗氣道：“依依姐，我快要死了，你放下我快跑吧，別累著。”
徐依依不僅沒鬆手，反倒抱的更緊了。
她從始至終不敢睜眼。
因為她怕看到那個跟屁蟲死在自己面前，她不想看到，便自欺欺人的閉上了眼睛。
錢笑沒再勸。
他忽然傻笑了起來，因為被月色籠罩的大姐大，膚色白皙如玉，美的像是仙子下凡。
錢笑腦海中突然冒出來了一句不知道在哪裡看過的詩句——
萬一禪關砉然破。
美人如玉劍如虹！
劍好。
可人更好。
錢笑剩下的右臂無力耷拉在空中，緩緩閉上了眼睛。
“錢笑，你睜開眼。”
“我數三個數，你快……快點睜開眼，不然以後我再也不讓爸爸給你做雲彩糖吃了。”
“我怎麼跟洛初阿姨還有錢叔叔交代，你快起來。”
徐依依丟掉了那根枯樹枝，聲音有些哽咽的抱緊錢笑，那柔柔弱弱的模樣，哪有剛才的睥睨無敵。
海棠朵朵站在徐依依身後。
伸出手想要拍拍這個小女孩的肩膀表示安慰，卻又無從下手，只是紅著眼眶，輕輕嘆了口氣。
……
“好正宗的清風劍意。”
天空中，天道司空九神色凝重：“真是天上劍仙三百萬，遇我也須盡低眉！”
八萬年前。
徐來成帝的前一夜。
他手握一把破舊木劍，踏入傳承了二十個紀元，號稱寰宇第一劍宗的無源劍宗。
三百萬劍修，死於清風劍意之下。
離開宗門時。
徐來白衣染血，雷劫蜿蜒數億億裡。
第二天他成了帝。
而那把沒有名字的破木劍，則成了被世人傳頌的帝器清風劍。
只是清風帝尊的帝器也好，劍意也罷。
天道從來都只是聽說過，卻從未見過。他也不想見，因為見過的人都死了。
後來的後來，徐來再也沒遇到值得他出劍的對手。
世人也漸漸忘卻了那位曾一人一劍殺入劍宗，讓仙域血流成河的年輕男子，劍道亦是無雙。
徐來目光平靜如初。
這幾個月他總算沒白教女兒。
這三劍斬出。
徐依依已入金丹！
他不再隱藏，走到了閨女身前。
似是感應到什麼。
徐依依身體僵硬起來，緩緩睜開了眼睛。
當看清那道十分熟悉的背影時，本來在徐依依眼眶裡打轉的淚水終於繃不住了，滾滾而落。
“哇！”
“爸爸，救救錢笑，他、他……”
“沒事，爸爸在，錢笑死不掉。”
徐來聲音雖然溫柔，卻沒有扶起徐依依，更沒有為她恢復傷勢，而是揹負雙手道：
“站穩，我今天給你上第二課。劍是殺招，既然出劍，就別留情，更不能丟下劍，把它們都殺完。”
都殺完。
簡單的三個字，卻讓海棠朵朵與被救的宗門女弟子渾身打了個冷顫。
二女看向徐來背影的視線中，莫名的滿是恐懼。
這是人嗎？
對女兒說話的聲音冷漠的沒有絲毫溫度，讓人渾身發涼。
徐依依咬著蒼白的嘴唇少許，小心翼翼將錢笑屍體放在地面，握住了那柄枯樹枝劍。
被丟棄在地上的，永遠是樹枝。
但被握在手中，那便是一柄無往不利的寶劍。
“殺！”
“殺！”
“殺！”
徐依依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又揮劍殺了起來。
她的第四劍、第五劍較之前三劍弱了不少。
為了完成父親定下的目標，她只能揮出一劍又一劍。
無數海妖的斷肢橫陳於地面，血液融成河，匯聚於海水之中。
殺到後面，徐依依已經近乎麻木，如傀儡般機械的揮舞手臂。
徐來就這麼看著，面無表情。
司空九也在看著，如墜冰窟。
在海棠山後院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謝，去留無意望天上雲卷雲舒的男人是徐來。
可親自教六歲女兒如何握住劍的男人，卻是斬殺數十萬海妖的卻是掌管數十億星系與四方仙域的帝尊。
司空九從未覺得，眼前這個喜怒不形於色男人這麼恐怖過。
哪一個徐來。
才是真正的徐來？
這些時日，天道偶爾在徐來面前耍些小聰明，他突然覺得自己傻的可憐。
帝境腳下皚皚白骨，徐來只是懶得理會，並不是被他真正騙過。
四肢冰涼的天道艱難吞嚥著唾沫，只想趕緊逃離這裡，趕緊逃離莫名恐怖的徐來身邊，只是他不敢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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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總有人不知道死活。
比如那無面蜘蛛。
他看到本該死在大人口中的數十萬海妖，卻死在了一個陌生小女孩劍下，他頓時氣的肺都要炸裂了。
雖然那個小女孩的劍很強。
可再強。
在大人面前也只是螻蟻！
無面蜘蛛丟掉重傷垂死的許萬山，憤怒開口道：“爾等大膽！”
若是沒有救治，許萬山恐怕會在幾分鐘內死亡，他的身體飄到徐來面前。
徐來手指一點。
這位兩隻腳都要踏入黃泉路的傢伙，傷勢瞬間恢復，甚至……境界還被硬生生提升到了九品巔峰！
許萬山能清晰感知到那層他數十年未能感知到的窗戶紙。
他試著捅破了下。
於是天下又多了一尊神門。
而這一切，僅僅只是徐來那隨意一指而已。
“帶著無關人等，退下。”徐來淡淡道。
“是，徐前輩。”
許萬刀眼神狂熱，自己不僅沒死，反倒是因禍得福突破了境界。
強忍住那因激動而想要長嘯的衝動，許萬刀帶上海棠朵朵，包括那些被囚禁於海龜殼中的宗派弟子們離去。
他不敢停留的太近。
他從那無面蜘蛛的話裡，知道海島下沉睡著一尊絕世強者，強到恐怕超出神門境巔峰。
而徐來前輩，顯然也超越了神門巔峰。
接下來定會有一場絕世大戰，所以許萬刀逃得遠遠的。
“我在跟你說話，你聽到了沒有！”
無面蜘蛛歇斯底里的吼道，這個該死的男人竟然敢無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