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上套啊，可惜了。”
望著風蕭瑟從空間通道中脫身，從容退場，徐小受心頭那叫一個羨慕。
他也好想在被針對之後，甩開單邊紅翼，同天機神使展開談判，然後離去。
這可比什麼大戰之後的狼狽逃離瀟灑得多了，至少不用被人追。
可是……
沒辦法！
剁了宇靈滴的是自己，差點將司徒庸人也斬了的，還是自己。
頭頂著個根本無法跟聖神殿堂展開談判的聖奴頭銜，徐小受不敢想象，天機神使得是要腦子抽多少下，才會跟給風蕭瑟一樣，給自己一個機會。
空間通道即將關閉之時，徐小受做了一個小的嘗試。
他將身形化作殘影消失，同時通道口內，閃進了一道渺小的身影。
可是，已經解除銀色“防禦模式”的貳號反應甚快，頃刻堵進了空間通道口。
一腳！
“彭”一聲響，那隨手勾勒出來的畫像分身，當場就給貳號踢爆了！
徐小受解除了消失狀態，也解除了狂暴巨人姿態，落回了原位，一臉訕訕。
“天機神使大人真棒！反應就是快！”
“諷刺？”貳號無動於衷，平靜的眼神投了過來，“你無法離開，我也不會給你機會。”
“那該死的風蕭瑟成功騙過了您走掉了，您如果不想追他的話，還想聊些什麼呢？我可以接風蕭瑟的班子，陪您聊天。”
徐小受呵呵撓著頭，一邊使勁給跑得比兔子還快的風蕭瑟上眼藥，一邊擠出了屬於小人才有的滿臉諂媚，繼續聊道：
“天機神使大人可能有所不知，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無所不曉。”
“大到規則奧義，宇宙秘辛，小到人情世故，螞蟻過街……”
“無論是甚，都能給您說出個道理來，不比風蕭瑟的聊天本事差。”
貳號聽得唇角一翹，似乎給逗樂了。
他提了提青銅鼎。
鼎內的宇靈滴本來快恢復好了，在大紅神之怒的鎮壓之力下，又給刷成了爛肉。
不曉得這是不是風蕭瑟的特意針對，但徐小受確實感激這一手。
因為這又為他拖延了不少時間。
然眼下風蕭瑟一走，宇靈滴又在快速復生。
“你很有趣。”貳號說著就望向了北邊，定定看著道，“如果風蕭瑟都不是你的後手，那他一定就是了。”
徐小受都沒想到，話題一下就奔著重點聊去了。
這太快了吧？
換作是饒妖妖多好？
徐小受發誓，他能跟饒可愛聊天聊到後世紀去，換著不同的身份來。
就連八尊諳那迄今看不見的所謂“兜底”，他都能給拖時間，聊出來！
但貳號顯然不是饒妖妖。
聞聲後的徐小受心頭一慌，臉色都不敢變，只用“變化”控制著表情、肌肉，輕呵了一聲道：
“您說的是誰？”
“虛空島還有誰能劍道封聖呢，我曾經過奇蹟之森，在那裡感受到了梅己人的劍意。”貳號回眸。
“大膽！”徐小受眉眼一豎，喝了一聲，“聖不可辱！你怎可直呼半聖真名呢？小心天譴！”
貳號目光頓時變得饒有興趣起來。
他幾乎沒見過敢這樣同他說話、聊天的年輕人，哪怕是宇靈滴、司徒庸人。
“你似乎覺得，如果梅己人過來了，他就能拯救你於水火之中。”
“啊？”徐小受表情迷茫，肝膽卻顫。
貳號的目光恢復恬然，波瀾不變道：
“我並不是在等宇靈滴復生，這只能算作小原因之一。”
“我也並不在意你徐小受這連半點技巧都談不上的拖時間之舉，順遂你願也罷。”
“因為較之這些細枝末節，我更好奇的是……”
“七劍仙梅己人是什麼時候決定入的局，並且堅定選擇了站在聖神殿堂的對立面？”
“且，他選中了你？他是你的守護神？”
“你的劍，是他教的。”
貳號的問題總是一針見血，說著說著，還從疑問語氣變成了肯定語氣。
徐小受無法再裝自欺欺人的無知與迷茫了。
原來，我一點都不重要……
貳號願意配合拖時間，是因為己人先生的選擇，比宇靈滴和次面之門，比我這個新晉的聖神大陸青年輩第一強者，更重要……
他要親眼見一見己人先生會否來救我，這才好十二分確定，不是我在詐他，而是七劍仙梅己人，真的已經入局……
“我有點憂傷。”
徐小受無比坦誠，將內心的憂鬱都擠了出來，苦惱道：“您是什麼做的呢，為何能讀懂人心，一針見血扎到別人的痛處？”
“回答我的問題。”貳號依舊平靜。
“我也不知道……”
徐小受說著，見對面有一言不合，即刻出手的跡象，連忙搖頭，維持聊天：
“你別懷疑啊，我只是一枚棋子，真不知道己人先生為何會選中我。”
“個人推測的話……這大機率首先是我的天資比較好？嗯，這點顯而易見，己人先生於是才會選中我。”
“其次，這當中應該有八尊諳的影響，吧？”
徐小受表現出一臉的深惡痛絕。
他知曉在這位天機神使面前，說謊沒有任何意義。
對方強大的計算能力，能從自己的謊言中，算出最正確的答桉。
徐小受索性掏心掏肺強烈表達著自己對聖奴、對八尊諳的厭惡之情——這些確實都是真的，只是在沒“強烈”之前，其實不多。
“八尊諳才是幕後棋手，我只是任他操縱罷了。”
“您殺了我，或者抓了我，都沒有什麼大的意義，我就是一枚強大了點的棋子……這不是自戀，我能做的還挺多，嘿。”
“可惜棋子終歸只是棋子，連我都不知道，八尊諳究竟想做什麼。”
“不怕告訴你……”
徐小受頓了下，壓低了聲音。
兩人隔著那麼遠的距離，他就將手抵在嘴邊，像是在跟貳號附耳低語，道：
“八尊諳跟我說，隨便我出來搞事，他給我兜底！”
“這你敢信？我不得拼了命的搞事情啊！”
“但到現在，我都不知道這老八的後手在哪，我一個人面對您、面對天機神使……其實吧，我賊慌！”
貳號無言。
他竟一時無法分辨，這究竟是徐小受的肺腑之言，還是欺詐。
本該是一場搞笑的，各自都知曉對方是在拖時間的聊天局，突然就給徐小受聊得火熱起來了。
貳號也不出手了。
他語氣多了一分好奇，不知是在裝的，還是真的八卦，問道：
“你這麼聰明，那你覺得八尊諳想做什麼？”
徐小受得此一問，如遭雷擊，整個人都懵掉了。
天！
堂堂天機神使，道穹蒼的人造物，聖神殿堂十人議事團成員之一，擁有著最強算計能力的貳號……
在跟一個聖奴小輩問，你們老大的目的，是什麼？
是你不對勁！
還是我不對勁？
畫風，怎麼偏到這個鬼地方來了？
我該怎麼回答你呢？
你可是我的敵人，我該掏心掏肺麼？
徐小受欲言又止，唇齒翕合了兩下，還是只能扯開嘴角低聲道：“我們，換個話題唄。”
他一時甚至懷疑，也許貳號有同被動系統類似的東西，可以分析自己的言語，於一派胡言中，找到正確的答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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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是，自己會在無意識間透露出某些關鍵資訊，繼而被貳號巧妙的捕捉到。
雖然徐小受自個兒都不知道自己知曉了聖奴的什麼計劃。
但萬一自己在做的一些事情，就是八尊諳的計劃之一，而自己卻不知道緣由。
但說出來，貳號卻能透過強大的知識庫、信息庫，繞過自己，反推出八尊諳的正確計劃呢？
這不得不防！
所以，不能說！
這話題，一點都不能聊！
貳號卻平靜搖頭拒絕：“要麼開打，要麼你就與我聊這個話題，我陪你等人。”
你可真善良呵！
徐小受被氣樂了。
但見貳號有出手的跡象，他又一慌，忙擺手道：“君子動口不動手，我們聊天、聊天。”
他是真不敢再和貳號打了！
雖說方才貳號的戰鬥模式一開，首次攻擊就以失敗告終，看起來好像是徐小受佔了上風。
但貳號的分析其實是沒有錯的。
徐小受根本就無法招架得住戰鬥模式下貳號的攻擊，他能用畫像分身騙過貳號，純靠預判。
至於貳號為何沒能想到，他攻擊的只是一個畫像分身，從而繼續出手，攔截徐小受用元府收人之舉。
這點，徐小受猜，貳號有可能是想到了，但不去做。
雙方心照不宣選擇了換人。
徐小受得木子汐和朱一顆，貳號得宇靈滴和次面之門，皆大歡喜。
——這正是徐小受敢做提前預判的原因。
這位天機神使，並不在意表面上丟了多少面子，他只在乎真正的利益得失。
這是和饒妖妖、姜布衣等有最本質不同，也是最可怕的點！
於貳號眼裡，宇靈滴和次面之門，比徐、木、朱加一起，都要重要！
“回答我的問題。”貳號催促。
徐小受無法保持沉默了。
但他在短暫時間內，已經為八尊諳的目的找到了千百個理由，當下斟酌著說道：
“從您的角度出發……”
“不需要從我角度出發，我自己會思考。”
貳號打斷道：“你就從你的角度出發，你覺得八尊諳利用你，想達成什麼目的，說出來就行。”
你可真是油鹽不進吶！
徐小受還是第一次跟這麼強的敵人面對面聊天交流，而非迂迴斡旋，或者正面幹架。
他不曾有過這樣子的經驗，一時也不不知該如何應對好了。
“從我的角度出發的話……”徐小受抬眸瞥了眼貳號，低頭沉思，又再次抬眸，眼睛一亮，唇齒張開。
貳號突然伸手，打斷道：
“一旦我發現你有說謊的跡象，會判定為你是在結束聊天局，那我會出手殺你。”
“你知道的，你們人類，說謊的時候就算掩飾得再好，一些本能的小動作也無法遮蓋。”
“這些，同為人類的你們或許無法發覺，但我可以。”
這一刻，貳號真正的恐怖之處，徐小受看出來了。
這傢伙不僅僅是個戰爭機械，還是個完美無缺的測謊儀！
哪怕是自己認為的毫無意義的聊天局，他都能從中找到對他有利的點，開始薅情報。
——有什麼能比面對面跟聖奴最優秀最天才的選手交流，薅聖奴最終目的的情報更直接的手段呢？
這不比審訊有效？
當下敵我場景，換別個時間來，徐小受甚至都不敢想象，這真的會發生於這世界上。
太荒誕了！
聖神殿堂的天機神使在跟聖奴的成員聊聖奴首座的最終目的，接下來二人還可能會跟好朋友聊天交流一樣，開始展開推理……
啊！太扯了！
但貳號將這種夢幻變成了事實。
就如他的誕生本就是一種不可能，所以具備著將不可能化為可能的能力一樣。
“我該怎麼回答……”
徐小受一下抹掉了自己腦海中的千百般解釋。
他想通了。
八尊諳又不需要自己給他擦屁股，也沒告知過自己他的計劃。
那在當下，自己胡言亂語些什麼，沒錯吧？
都是為了保命，不可恥吧？
“我覺得吧，首先我的推測很有限，八尊諳是真沒跟我說過他的計劃，無論什麼時候……”
“說重點，再廢話同上，殺了你。”
“呃。”
徐小受發現拖時間的念頭又給掐死，一下噎住了。
他只能聳肩攤手，無奈道：“我想，八尊諳想解放虛空島內島的戰力，這應該是他的終極目標。”
貳號眼睛亮了，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很快，他凝眸望來。
“何出此言呢？”
何、何你妹啊！
還“呢”？
徐小受險些氣岔了。
這怪異的感覺，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們是敵人啊，你怎麼能露出這麼一副多年至交好友在聊一些秘辛時才能展露出來的表情？
看不出來，你個天機神使還真挺像個人！
還能這麼情緒豐富化！
“你想哈……”
徐小受“哈”完一“呸”，緩了口氣後，掙扎著壓下心頭不適，給貳號詳盡解釋起來：
“首先聖奴的戰力不是很高，而我連聖奴九座有誰都記不全……”
“好吧，這麼說，除了八尊諳，我也就知道岑喬夫是個太虛，說書人也具備太虛戰力。”
“但這在大陸五域還好，因為那裡太虛就能被叫做巔峰。”
“可要說對標到這虛空島……或者說，真要同你們聖神殿堂開戰時，單靠這麼幾位，明顯戰力不夠。”
“這個時候，半聖級的戰力就很重要了，虛空島內島則完美符合了這個需求。”
“八尊諳是黑白雙脈之尊，他若此行目的能成，或許也就有了同你們聖神殿堂展開大決戰的資格……”
說到這，徐小受左右掃量了虛空幾眼，哪怕沒看到有外人，突然也感到有些心虛。
不對啊……
我可是聖奴成員之一呢！
這天聊得，怎麼有種我已經是個二五仔了的感覺？
我怎麼能去跟一個敵人聊聖奴首座的目的呢？哪怕這些只是推論……
如果真有大決戰，貳號，明顯就是那大決戰中的重要對手之一啊！
“很有趣的推理，也有幾分說得出口的理由。”
貳號點了點頭，不否認徐小受的話，也沒有指出對方是否有在說謊的跡象。
他看得出來，徐小受掏心掏肺在當一個背叛者，屬於是一個誠實的好孩子。
這應該有獎勵，而不應該給出懲罰。
貳號於是再問道：
“那麼，作為聖奴的一個小小成員，連聖奴九座都不是。”
“你也還說了，八尊諳沒同你講過他的計劃，可連你都能推出他的計劃來。”
“你覺得，這就是八尊諳目的的全部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