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雷鳴滾滾。
哪怕梅己人已然入聖，三劫難眼帶來的變異三重聖劫也不曾消退，只是去掉了一重，還有兩重。
而今聖劫，便對著下方老劍聖洶湧噼落。
奈何梅己人封聖之後，劍象戰力空前大漲，僅僅只是護在身後，九天雷劫便傷不得梅己人分毫。
——徹神念，本就該是在半聖之後，才能體現其最強大之處。
“徐小受……”
但見梅己人蜷在地上，眼神悲慟，抱著一條焦黑的斷臂，淚眼朦朧。
他就晚了一步！
彼時斬滅聖劫封聖之時，梅己人已經瞅見了徐小受的到來。
這讓他封聖之後甚至不敢花費過多的時間去感悟聖道，很快結束了悟道狀態。
可回過神來後……
偌大一個徐小受，明明肉身那麼強大，可依舊被餘下的聖劫噼死了！
就被噼了那麼一小會……徐小受，死剩下一條斷臂！
梅己人捧著斷臂，使出了百般手段，沒法將新收的學生的給挽救回來。
他是劍聖，不是醫聖。
如今才剛封聖，就失去這般得意弟子，這簡直教人心情無比複雜。
“徐小受啊徐小受，你怎可如此愚蠢？”
“這是老朽的聖劫，是三重聖劫，你怎敢孤身一人進入其中呢？”
“老朽知道，你自恃不凡，但年輕人就是因為如此，才容易英年早逝啊嗚嗚嗚……”
梅己人抹了一把鼻涕和淚，突然感覺到有哪裡不對勁的地方。
愚蠢？
徐小受愚蠢嗎？
這似乎連一個問題都不配成為。
更關鍵的是，為什麼聖劫將徐小受的其他部分肉身全噼沒了，獨獨還有一條手臂留下？
“他在死前，使用了無袖·赤焦手，聖劫都噼不爛他想留在這個世界的倔強？”
梅己人腦中只堪堪閃逝過這般荒誕的想法，便意識到自己的思維，些許受化。
他抓起懷中手臂，甩了兩甩……
真臂！
“徐小受不可能會孤身強入三重聖劫渡劫地，他明明如此惜命。”
“但他依舊分出來一條真臂來尋我，所以一定是遇到了什麼危險。”
“危險……”
梅己人轉瞬聖念彌散了大半個罪一殿，細細搜尋。
他沒有搜尋到危險的地方，但真煌殿方向，卻有一塊地幾乎被天道遮蔽。
連聖念，都無法瞧清那裡發生了什麼。
若不是自己就是從那地兒被聖劫攆著逃出來的，梅己人甚至會以為，那是罪一殿原生的禁地，如棄維廳。
正常人遇到這種廳，也許冒險，也許卻步。
梅己人不是具備冒險精神的人，他上次被困棄維廳實屬意外，還全靠黃泉才能走出來。
這次，如果可以，他不想再踏入一個類似的禁地。
因為腦海裡的倒計時進化了，變成了“放逐倒計時”！
但真煌殿不同……
那裡梅己人是去過的，沒有特殊、怪異的規則，也不禁出入。
而今卻變成了這副被天道、聖道完全遮蔽，連空間之力都滲透不入的模樣。
外加徐小受有一條焦黑的斷臂還在自己手中，雖然無法交流，但看得出來他目前處境危險。
“得去看看！”
梅己人收斂了哀傷，作出了決定，頂著聖劫起身，往真煌殿方向飛去。
他就怕徐小受因為點什麼被困在真煌殿了，所以必須親眼過去看看，確定沒有意外發生，才能安心離開，解決放逐倒計時。
“嗯，徐小受心性聰穎，不至於會落入險境。”
“大機率，是老朽想多了罷。”
……
黑暗的迷宮圍牆內。
笑崆峒指尖輕捻虛空，感受著空間碎流中掃過的又一波爆炸餘威。
他能輕易察覺到，裡頭有劍念的氣息，還有盡照一脈的能力。
“又是徐小受？”
“這傢伙炸罪一殿還不夠，連罪一殿下的空間碎流，也不放過？”
“這般出手，他的死亡倒計時如何了？”
“該不會，徐小受已經被虛空島的規則滅殺了吧！”
蹙眉許久，笑崆峒心頭已有不妙預感。
徐小受不是愚蠢之徒，這般訊號兩重出現，分明是陷入了必死險境之中。
或許，他被虛空島上的太虛紅衣、白衣們圍殺上了。
也或許，他遇到了半聖……
“希望是後者。”
“嗯，我反預判一波，他應該就是遭遇了前者。”
笑崆峒自我安慰了一陣，將麻袋收到了戒指中，魔神大槍也暫時藏去。
他摸了摸懷中的那一批免死令、免逐令，精神為之一振。
“還好，現今虛空島上已經沒得賣免死令、免逐令了，全都在我這。”
“這麼一算，哪怕是半聖，只要能擋住他們的幾次出手，他們就都會被死亡、放逐。”
“這豈不簡單？”
笑崆峒呵了一聲，整理著思緒，意識到了點什麼。
“現在，坐擁這一筆財富，我理當是虛空島上的最強者。”
“屆時找到了徐小受，就賣他一枚免死令。”
“賣多少錢好呢……”
思緒荒謬閃逝，笑崆峒臉色卻極為鄭重。
他理了理自己重新換上的嶄新黑色劍客袍，取出黑色手套藏住了雙手八指，神態為之一變，變得孤傲、冷酷，並迅速往真煌殿方向遁飛而去。
“我是老師、我是老師……”
“我是第八劍仙、我是第八劍仙……”
自我催眠一陣之後，笑崆峒目色變得渾濁，眉角更多了幾分冷冽。
“吾名，八尊諳！”
“徐小受，你的面前就算是半聖，你的背後也永遠有我！”
……
“受到偷襲，被動值，+1。”
真煌殿位置，徐小受心道一聲果不其然。
他真無法從開啟戰鬥模式後的貳號的攻擊之下，反應過來！
在發現談判無果，連加入聖神殿堂這等拖延之舉，貳號都不給機會，而選擇強行出手之時。
徐小受半分不敢託大，當場使用了“消失術”。
我躲！
“天人五衰——”
臨消失前，徐小受還將自己的最後底牌，一把甩在了貳號的臉上。
這一聲之嘹亮，以聖力為本，借用了“透道”的力量，用劍念的方向斬向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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頃刻，“天人五衰”四個字，傳遍了小半個罪一殿。
嚯。
貳號閃爍著微紅光芒的一腳從自己的腰上穿過，徐小受冷汗涔涔。
哪怕身處消失之態，亦是有種自己已經被一腳抽爆的痛苦。
他甚至捂住了腰，弓起了身，末了才發覺這不過只是“幻痛”。
貳號的攻擊再強，“消失術”還能隔絕——當真神技！
“只是，隔絕不了多久的……”
徐小受卻十分清楚，當日白窟，連說書人都可以很快想到破解消失術的招式。
貳號這般大腦，還有著最強半聖的戰力，不可能琢磨不出來。
而眼下，自己用來制約貳號的人質，已經全部失去。
宇靈滴復活，有了自保之力。
司徒庸人不見，不知被貳號手臂護去了何方。
“等死？”
徐小受發現，他除了等死，找不到好的解決危險的方法了。
貳號開啟戰鬥模式恢復完整行動力後，這周圍的天道、聖道……全部規則，都給封了。
徐小受試了一波空間道盤，再想轉移。
失敗了！
他對空間屬性、空間道則的感悟本就不深，甚至可能還比不過火系。
貳號對於戰場的封印，卻是連寒爺那種“超聖遁”都可以隔絕。
最佳的逃跑時間，已經過去……
不！
這是錯覺！
其實除了貳號故意露出的破綻外，從始至終，現場就沒出現過什麼所謂的“逃跑時間”。
一切，盡在貳號的掌控之中！
“動起來，動起來……”
徐小受抵住了太陽穴，臨危而腦子飛轉，哪怕無中生有，他也必須思考出又一個對策。
就如此前，利用司徒庸人，將貳號坑殺一波又一波的那種精妙對策一樣。
這位天機神使，並非無敵！
“天人五衰是一步，還有……”
“司徒庸人！”
徐小受腦海裡畫面定格。
憑藉強大記憶力，他將場景回朔到了鎮殺貳號時，司徒庸人被手臂護飛出去的那一刻。
彼時，貳號手臂跟司徒庸人，流入了空間碎流之中……
“去了哪裡？”
“貳號的身體裡？”
“這就無解了……但萬一不是，貳號來不及回收司徒庸人，只第一時間用了他的斷指，去救宇靈滴的話……”
“是的！絕對如此！”
“我的反應也很快，這點貳號是知道的，他不敢賭，宇靈滴可比司徒庸人重要太多了！”
“或者說，次面之門，比什麼都重要！”
“所以，司徒庸人跟貳號的那斷臂，應該還在空間碎流！”
徐小受光速之間完全了思考，“感知”順勢流進了空間碎流之中。
在茫茫無垠的空間碎流世界內，若還未突破，徐小受甚至看不見多少東西。
但聖帝Lv.0等級的“感知”，哪怕進了空間碎流有所削弱，能感知到的東西，也比之前多太多了！
依舊是混亂、狂暴、空間之刃、空間節點……
但較於此前跟著紅衣進入過的空間碎流，這次，徐小受少了幾分無力感。
這等黑暗、無序之地，確實不是人待的地方。
便是半聖進了這裡，沒點什麼尋路的手段，也得迷失方向。
可這也只是迷失方式。
半聖在空間碎流內，已能最大程度的自保，強點的甚至能無懼空間碎流，如貳號。
徐小受的修為境界不高，可“感知”卻已就是半聖等級！
不縱身躍進空間碎流找死的話，只搜東西，他比尋常半聖弱不了多少。
很快，徐小受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一條銀色的殘破巨大手臂，手掌緊握，掌心中似乎護著什麼東西。
“貳號的斷臂！”
“掌心中，就是司徒庸人！”
洶湧狂暴的空間之刃化作風暴，盡情傾瀉在那銀色的手臂之上，試圖抹除這個碎流之外的異物。
但貳號的防禦太強了。
有四劍、炎蟒能砍得動他，不代表空間風暴也可以。
在這黑暗的碎流中，貳號的手臂如同靠岸下錨的戰船，任憑風吹雨打，巋然不動。
它是殘破。
但那些傷損，應該是聖·膝蓋紋種之術炸出來的。
“噼碎它，將司徒庸人揪出來，我可以再次挾持人質。”
“這波不用換人，我自己就能走，死裡逃生！”
徐小受腦海深處勐地衝出一股慾望，雙眼一紅，拔出了劍，就要解除消失狀態去砍貳號的銀色手臂。
資訊欄忽然一跳，精神覺醒觸發。
“受到影響，被動值，+1。”
冬一聲，徐小受心跳都差點停止，即刻恢復理智。
“影響……”
“是了，淚汐兒說過，血世珠的影響還在這裡，該死，我怎麼能衝動？”
“這一情緒波動，別說貳號了，人直接就被血世珠坑死！”
“該死的天人五衰……”
徐小受後怕不已。
冷靜下來後，他立馬回想起來了。
方才跟貳號打了這麼久的牌，互換了那麼多情報，貳號沒時間來收走司徒庸人嗎？
斷臂和司徒庸人現在還在這裡，妥定是個坑啊！
“可惜了，不上當。”
真煌殿遺蹟之上，貳號眼裡閃過古字洪流，嘆息聲中多了幾分遺憾。
徐小受的消失術，就連他都沒有立刻破解之法。
因而在此前，他留了一張好牌給徐小受，就等他之後使用消失術時，自己去翻開。
那是一張炸彈牌。
但眼下看來，似乎不起作用。
徐小受的反應很快，他消失之後，知曉天機神使的強大，能快速破解他的消失術，必然會用極短的時間去思考如何求生。
現在還想不到司徒庸人這一步的話，他就不配叫徐小受了。
而現在司徒庸人牌炸彈都沒被翻開，說明他不愧是徐小受。
“棋手之智！”
目中古字洪流消失，貳號眼神一定，已經找到了“消失術”的破解方法。
與此同時，青銅鼎內，宇靈滴的聲音傳來：
“徐小受的消失術，可用空間、規則放逐法，一步一步將之逼出來。”
“貳號前輩可給訊號，徐小受的位置一定，您將之逼得顯形，我能助您一臂之力。”
“水系奧義的強控之能，他扛不住！”
宇靈滴咬牙切齒，像是恨不得生撕了徐小受。
他終於肉身凝聚到了膝蓋部位，再花些時間，雙腳才能形成。
不得不說，徐小受這次給他造成的傷害，著實太大！
這一口氣若不宣洩出來，他宇靈滴死都不瞑目！
貳號輕頷首，沒有回應。
他當然知曉宇靈滴的戰力，否則也不會花費時間同徐小受耗，等待宇靈滴復活。
徐小受猜錯了一點。
他完全看不入眼了的宇靈滴，在貳號眼裡，地位不比次面之門差多少。
這位靈部首座，單打獨鬥的能力或許暫時還比不上半聖，乃至現今的徐小受。
他以前老是獨行，全因他想證明自己不比其父差。
可水系奧義，本就不是主戰的屬性啊！
所以宇靈滴哪裡扛得住徐小受那種狂轟濫炸，一言不合就巨人化的變態輸出？
貳號險些都扛不住。
似宇墨那等能將水屬性修煉到最強戰鬥屬性的煉靈師，哪是一介小輩，輕易能跟上的？
同樣的天賦，同樣修出了水系奧義。
宇靈滴和故去的宇墨，中間還隔了幾十年呢，這差距哪能輕易抹除？
但換個角度去想。
宇靈滴這屬性、這奧義，用來打配合，他貳號來負責打輸出，那就是兩個字：絕配！
只是……
貳號還沒有實施行動，因為徐小受消失前的那一聲，讓他在意。
“天人五衰？”
這是詛咒，還是一個稱呼？
是稱呼的話，閻王的那位天人五衰，太虛修為，南域術金門傳承……並不在場！
貳號可以篤定，連他都感應不到的存在，那就是真的不存在。
藉此推斷，徐小受在詐人！
可便也是此時，值此貳號正想行動之際，不遠處一道橙色的身影，印入了聖念之中。
貳號驚而回眸。
真有人在場，自己卻沒有感應到……變數？
什麼能力，尚不清楚！
但其境界，絕對半聖！
耳畔刷一聲響，橙色的身影如同幽靈鬼魅一般，在宇靈滴同樣回眸視去的同時，來到了宇靈滴的臉前。
“有人，在呼喚我，是你嗎？”
天人五衰輕喃一聲，沙啞的聲音刺入了宇靈滴的頭皮之內。
宇靈滴臉前現人，視距由遠及近，童孔驟縮！
然在耳聞這一聲鬼魅之音的時候，童孔放大！
這一刻，他多麼想要爆吼一聲：“不是我啊……”
可童孔一縮一放間，三點灰色的花斑，已從宇靈滴眼眸之中旋出，定格了無聲的驚駭，再流入其童孔之內，帶走了無盡的悚然。
天人五衰伸手，摸上了宇靈滴的腦袋。
“好孩子，聽話，不要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