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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3章 雪山

“在最絕望的時候,有兩個獵人,為了結束大部分種族這種居無定所,夜不能寐的日子,立下宏願,定都東方,興建了一個自由之都。”

“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我們戰戰兢兢的靠過去了。”

“然後,……當時的城主,也就是王,主動出來迎接了我們。”

“那是個極其美麗且強大的王,……那也是一個夢幻般的自由都市。“

可能是回憶起了那時候的事,金如怨稍稍露出了幾分安心的神色。

那是她以前最安心的時候了。

“那裡不用穿著長衣服,戴著帽子,低著頭走路,不用躲避他人,只在夜間行動,不用擔心飢餓,病痛,不用擔心被強族恃凌。”

“那裡收納了各個種族流離失所的難民,雖不富裕,但大家都努力工作生產,生活很安逸,每晚都能睡個好覺。”

“大家都是好人,都很親切,有困難會互相幫忙,平時就一起聊天嘮家常,沒有比那更令人安心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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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也很親切,很強大,大家都很仰慕王,我們就這麼被庇佑在王的福廕之下。”

“直到……自由之都的名聲越來越響,都城越來越強大,終究是侵犯到別人的利益,惹來一些人眼紅,沒幾年就受到了各方討伐,入侵,明爭暗鬥”

“我也是在那時才知道,黑夜不僅是個鄰家大姐姐,會跟我們下棋聊天,開玩笑,她美麗且強大,被人戲稱護國大法師,總是浴血奮戰在第一線,用著輕挑的語氣,認真的眼神對我們著,大家不用擔心,只要她的血還沒冷,就一定會守護好這最後一片淨土,讓大家都能有一片棲身之所。”

金如怨說到這,停住了。

室內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她並不太願意去回想那最後的結局,但還是開口敘述道,“直到12年前,王戰敗,自由之都淪陷,無數鐵騎踏入東方之都,把我們的夢想之地連同希望一起踏成了廢墟,大家死的死,逃的逃。”

“……那時候,多虧黑夜帶人擋住敵人大軍,為大家爭取逃命機會,然後,才有了我們在京都謹慎的生活……”

“黑夜?”

陳樂試著想象了下家裡的那個店主黑夜。

每天不是在睡覺,就是在睡覺的路上,偶爾睡膩了哈欠連連下來坐坐,每天百分之90的時間不是在那趴著桌子睡,就是在那躺在床上睡,一禮拜接只一個工作的店主。

這個店主,跟金如怨口中,為了各種族自由,在沙場浴血奮戰的黑夜,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完全想象不出來。

她有雙胞胎姐姐嗎?

……不對,現在也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了。

“你別說話了,休息下吧,我先帶你去看醫生。”

但是金如怨並沒有停口,她擔心自己再不說,就開不了口了。

有些艱難,卻努力的喘氣說道,“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懷念起過去的生活了,……其實我們每個人,都做好隨時遇難的準備了,這是……必然的結局。”

“不,還沒到那個時候,也許在狼人族裡沒辦法,但是,找找我們的醫生,說不定能治的。”

雖然陳樂不懂狼人的身體,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銀毒,但這是最後的辦法了。

他感覺金如怨沒多少時間了。

他必須爭取時間。

陳樂來到破廟門口看了下,外邊的風雪大的能蓋住人的眼睛,雪花漫天飛舞,呼呼的北風聲吹的他耳膜都在響。

也不知道怎麼突然就起這麼大風雪了。

天色也是暗的可怕。

完全判斷不出時間。

陳樂想用手機看看時間,可惜手機進水,開不了機。

當然,開機也沒其他用處,這附近就沒有訊號。

陳樂一咬牙,還是重新回到金如怨身邊,柔聲道,“你堅持一下,我背你去看醫生。“

金如怨迷迷糊糊的看了他一眼,呢喃道,“別……白費功夫了。”

而且,這極其危險!

但陳樂沒有多說。

輕輕扶起金如怨,然後脫下外套蓋在金如怨背上,再把金如怨放到自己背上。

急匆匆的就出門了。

直到親自踏足這冰天雪地,他才切實體會到外邊的刺骨寒冷。

彷彿要把他連人帶血管給一起凍僵了。

陳樂其實受了傷,被金剛那兩下,差點把他骨頭都打斷了,外表看起來沒事,內在其實受傷不輕。

身體也不太經受的住這暴雪。

加上身上還得揹著個人,還是逆風,滿地積雪,這每踏出一步,都極其消耗體力。

方才走出數百米,陳樂已經氣喘吁吁的舉步維艱。

終於是一步還沒來得及踩下去,就被一團迎面吹來的風雪給吹的人仰馬翻,摔倒在地。

連帶著金如怨也摔在了雪堆裡。

陳樂倒是不擔心自己,連忙檢查了下金如怨,“喂,你沒事吧。”

金如怨一頭秀麗的金髮,散落在雪地上,長長的睫毛緊閉著,俏麗的小臉上沾滿積雪,臉色已經與白雪無二,基本已經感覺不到什麼氣息了。

陳樂頓時悲從中來,伸手拍了拍金如怨的臉蛋,“喂,你醒醒啊,別睡啊,醒醒啊,這時候千萬不能睡啊。”

因為他看電視裡雪山遇難都是這樣,一睡著,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喂,醒一醒啊。”

好在是,陳樂的呼喚起了那麼一點作用。

金如怨秀麗的睫毛顫了顫,有些艱難的,睜開了一絲視線。

花了好一會兒的勁,才勉強看清陳樂,然後有些吃力的呼著氣,用著細若蚊吶的語調輕聲道,“你還真是……呆傻的……可愛,還不跑,雪一停,被……發現……你就,死定了!”

陳樂愣了下,就這麼盯著金如怨的臉龐,小聲道,“你真的是個好人,這種時候,還擔心我的安危,平時……要是也能再親切點就好了。”

說著,陳樂一鼓作氣再一次背上金如怨,繼續邁步朝前走去,“如果不是我查何之之的事,你也不會到這種地方來,也不會遇襲,現在也不會這樣,這事我有責任,你居然不怪我嗎。”

金如怨就這麼靠在陳樂背上,已經困的連眼睛都睜不開了,艱難說道,“既然……這樣,替我……做兩件事補償吧,幫我跟黑夜……說聲抱歉,她交代的事,我應該辦不到了,然後……把我手機……帶回去給我爸,……女兒不孝,……不能再陪伴他左右了。”

陳樂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回道,“我拒絕!”

“自己的事,就自己去做,我才不管呢。”

“我只知道既然是兩個人一起來的,那就要兩個人一起回去,我絕對不會丟下你的。”

“是……是嗎。”

就此再沒了對話。

陳樂也沒多少說話的力氣了。

他終於發現,自己趕了一天的路,還跟人打架,一天下來就吃了包泡麵,難怪渾身上下都使不出力來。

揹著金如怨,腳下更像是灌了鉛一般。

每一步都無比吃力。

周圍是一片黑暗的樹林,遠處是峰巒不見盡頭的雪山。

陳樂不知道前路在哪,也不知道該去哪找人救金如怨。

或者,根本就沒有救的辦法……

他就這麼努力的向前邁著步。

摔倒,爬起來,再摔倒,就再爬起來。

他相信天無絕人之路,總有機會的。

他也以為自己走出很遠了,可伴隨著再一次的摔倒,再一次的爬起來,不經意的一回頭,終於發現那破廟就在自己身後幾百米處。

甚至還能看到廟中金如怨生起的那堆柴火,還在慢慢的燒盡。

他努力了半天,其實只是在原地踏步而已。

什麼也沒有改變。

頓時,一股空洞的絕望感油然而生,瞬間蔓延至全身……

在這冰天雪地之間,在這蒼茫的雪山荒蕪之地,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人在哪,又該往哪走。

更重要的是,他對於背後金如怨逐漸冰冷的身體感到絕望與害怕,他好怕,他覺得金如怨是個好人,如果不是為了救那個女孩……當然,還有更多的對自己無能的憤怒,如果自己能更強點的話,如果能打敗金剛的話……

想及此處,陳樂終於發現一件事。

他回想起了金剛,想起金剛說過的話,忽然發現了一個極其不合理的地方。

頓了許久,然後抱著金如怨重新回到了破廟,輕輕的把金如怨再一次放到了篝火邊。

就這麼盯著金如怨端莊的臉龐,一臉決絕的說道,“你說中了銀毒就必死,沒有解藥是騙我的是嗎,其實金剛能救你的是嗎?”

“……”

然而,金如怨已經無法回答了。

“再堅持一小時吧,我會回來的,再,堅持一下吧,拜託了!只要你答應我這件事,之後你讓我做幾件事都成。”

“……”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預設了。”

“……”

“等著我!”

隨著陳樂最後的話落,在給金如怨披上那件外套之後,他就快步走了出去,那破廟的木門聲也隨著“嘎吱”聲響慢慢關上,儘量為室內保留溫度。

室內重新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

只有那微暖的火光閃爍,還有那木柴燃燒間,響起的“噼裡啪啦”的聲響。

以及許久之後,才從那薄薄紅唇中吐出的微不可聞的嘆息聲,“傻……子!何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