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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安慰職工

一個家庭,無非就是相互扶持,相互支持。人在世上一輩子,要的就是親人相伴,親情綿延。那種孤燈長影,長夜孤零,是難以煎熬的日子。

一家人吃過中飯,一起商量了細節,什麼時候打結婚證,什麼時候辦酒,酒席定哪裡,什麼規模,請哪些客人。反正現在的要求嚴,男女雙方同城,不能超過三十桌,就嚴格按照標準來。

從朱家出來,周斯綿徑直去了後勤科那個職工家裡。

那名職工家裡亂糟糟的,鍋碗瓢盆沒有洗,屋子裡濃烈的酒味和煙味夾雜,氣味嗆人。

看來,他還沒有從喪妻之痛中走出來。周斯綿喊了兩聲,沒人應。人沒在家,這個時候,他會去哪裡?周斯綿心中狐疑。

周斯綿將帶來的滷菜放在桌子上。路過一家很有名的滷菜店,他順手買了點滷菜,有豬耳朵、牛肉、豬尾巴。他打電話,把後勤科科長叫過來,準備三個人一起喝點酒。

周斯綿皺皺眉頭,這個地方,怎麼能喝得下酒?後勤科科長還沒來,他自己動手收拾起來。在自己家,他都沒有做過家務,卻跑到一個職工家做家務,周斯綿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其實,他心裡是難受。看到自己的職工日子過成這個樣子,他覺得自己對不起人家。要不是自己搞個什麼團購房,要不是施工方偷工減料,人家這個家起碼還在。雖然不太圓滿,但終究有人相伴,也不至於過得這麼窩囊。

後勤科科長幾乎和這家主人同時到達的。他出去撿了些破爛回來,看到周院長在幫他搞衛生,驚呆了。

“周院長,對不起,那件事不是我弄的,”他趕緊搶過周斯綿手中的拖把,“是她娘家人幹的。”

周斯綿知道他說的是請記者來曝光他這件事。他笑笑,說:“沒關係,我不在意了。”

“可是我在意啊!”他搶白道,“他們拿死者大做文章,搞得我很難受,我知道周院長你是個好人,我已經跟他們斷絕關系了。反正,他們也看不起我。”

這家人在他的親人家,沒有一點地位。直到他老婆意外去世之前,沒有人到他家來過,可以這麼說,從來沒人到他們家來拜過年,更別說其他的節日了。

三個大男人動手,花了一個多小時,才把這個家打掃清白。周斯綿擦了把汗,拿出滷菜笑著問:“家裡有酒不?中午我們喝幾口。”

“有,就是不太好,”他遲疑了一下說,“要不,我去買一瓶好點的酒吧!”

周斯綿趕緊攔住他:“家裡有什麼酒我們就喝什麼酒,你能喝,我們也能喝。”

酒倒上,滷菜擺上,杯子碰在一起:“幹!”

連幹三杯,話匣子開啟了。他說:“我老婆是真想不通!以為房款要不回來了,以為日子沒得過了,拋下我就走了。”

淚水流下來,“吧嗒吧嗒”掉進酒杯裡,就像受難的人生,一點點墜落地獄。

周斯綿問他今後什麼打算?

他抹了一把眼淚,搖搖頭,一臉茫然:“我哪裡有什麼今後?過一天算一天吧!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

周斯綿心裡難受至極。一個大男人,被生活折磨得屈服了,是多麼悲涼的事。

“還是振作起來吧,”後勤科科長說,“有合適的女人,再找一個。”

他搖搖頭:“這輩子就這麼過吧,哪有女人能看得上我?”

“少年夫妻老來伴,”周斯綿說,“人到老了,就需要人陪伴。”

周斯綿希望自己的職工,每一個走出去都穿著索索利利,舉手投足都能體現出修養,被人看得起。面對這個被生活折磨的男人,他心裡就像打碎了五味瓶,無法平靜。

周斯綿問:“購房款到賬了嗎?”

“到了。”

“醫院發的撫恤金和賠償款到了嗎?”

“也到了。”

周斯綿算了一筆賬,他到賬的錢,足夠他買一套小面積房子了。

“去買一套房子吧,”周斯綿說,“要不,把這套房子裝修一下,提高自己的生活質量。”

他愣住了,舉著酒杯的手停在空中:“為什麼要買房?為什麼要裝修?這點錢,我要留著將來養老。”

周斯綿驚訝地問:“你不是會有退休工資嗎?留錢幹什麼?提高生活質量,每天心情舒暢一點,不是很好嗎?”

“反正我不會再找人了,年紀大了,不想跟別人爭吵。我這點錢,不能給對方養孩子。”

原來,他是害怕將來再找個人結婚,人家會把他的錢拿出去補貼家用。

想想也對。現在多少夕陽戀,引起多少矛盾。有撫養的矛盾,也有贍養的矛盾。與其扯不玩的麻紗,還不如一個人過些自在清靜日子。

看來,這個人還是有自己一套人生哲學。有些人在別人眼裡看起來不可理喻,在自己心中卻是那麼自然。沒有理想,也是一種人生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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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斯綿點點頭,說:“我認可你的說法,但你總要把自己的家搞得乾淨點吧?這樣自己過日子也舒服啊!”

“是啊,家裡乾淨點,穿好一點,吃好一點,不是更好嗎?”後勤科科長說,“雖然說你不打算找老婆了,但是自己生活質量提高了,總比現在強!”

這一點他還是認可的,他願意改變。

他放下酒杯,到裡間摸索了很久,找出一張照片,說:“我年輕的時候,還是比較帥的。”

藉著酒勁,三個男人笑了,笑得肆無忌憚。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別人不能把自己的理想強加給人家。能按照自己模式生活的人,就是自由自在的。

三個人喝得東倒西歪。周斯綿很久沒有盡興喝過酒了。他在酒裡,忘記了憂愁,忘記了瑣碎,忘記了那些無法擺脫的生活桎梏。那些過往的人,那些過去的事,隨著酒精浸潤血液,將生活描繪的搖曳多姿。

周斯綿覺得這一場酒喝得很暢快。不用彆彆扭扭低三下四敬酒,說著言不由衷的話恭維對方,對方沒架子的還好,要是有架子的,連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只是點點頭,有的人架子大得不得了,要兩杯敬一杯,或者三杯敬一杯,那不是喝酒,是喝著一杯一杯委屈。

周斯綿喝酒沒癮,但他是院長,很多場合他還是免不了要喝酒的。如果他不喝酒,人家就覺得沒得到足夠的尊重,很多事他就辦不通。

雖說有規定不能喝酒,但是,還是有很多辦法化解的。誰不知道,把酒裝礦泉水瓶,把酒裝進茶杯?嘴上說的是以茶代酒,實際上口口喝的都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