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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西域

四位僧侶幾乎是瞬間亮出了自己的領域。

梵唱聲在他們的身周響起,無數王川看不懂的文字,在他們的身邊急速的律動著,就像是風吹過大地一般蒼涼。

這是高山的意志。

鏡林的身體,幾乎瞬間就陷入了被壓癟的土壤之中。

他的身體能夠承受住這種意志,但大地不行。

王川的“屍體”,也在這股高山意志的作用下,被反捲到一旁,逐漸遠離戰場的中心。

那四位僧侶的意志,雖然只針對了鏡林一個人,但他們也沒想到王川是否還存活的問題,只是為了當年的約定,全力以赴的擊殺鏡林而已。

鏡林的雙手處,萬字元印亮起。

面對這四個跟他同境界的修士,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輕鬆應對……畢竟他不是什麼天才,能夠壓制王川,也只不過是憑著三百年的修為,不要臉地鎮壓而已。

不過話說回來,這種不要臉往往都是有用的。

剛出生幾天的小老虎,確實打不贏活了大半輩子的老狗。

常媛和聶輕漾,也終於結束了被領域支配的狀態,落到地上。

她們迅速到達了王川的身邊。

聶輕漾想伸手去搖,卻被常媛喝止。

“別動他!”常媛一手摒開她:“他現在的身體,不知道是什麼狀態,若是貿然接觸,很可能會引起別的問題!”

聶輕漾忙不迭地縮回手。

現在的王川,幾乎可以算是她未來報仇的唯一希望,更是現在帶著自己逃跑的最好老闆……若是他今日在此地出了什麼冬瓜豆腐,那自己的未來,絕對會一片昏暗。

更不用說到時候,可能會遷怒於自己的常媛。

這樣的話,十條命也不夠花的啊!

王川的雙眼,緩緩地睜開。

他的心臟,此刻正緩緩地修復,就像是碎瓷片粘回去一般脆弱。

但無論怎麼說,他的性命,始終是保住了。

“你醒了!”常媛看著他,幾乎喜極而泣:“有什麼能幫你的嗎?”

王川說不出話。

只不過,他的眼神中傳遞出了無須擔心的資訊。

在先前那一次雪花一般的破碎攻擊之中,他的體表損傷,反而比內腑更加嚴重……雖說當時鏡林大半的注意力,都落在了那流光下的四道人影之上,但畢竟也給了王川致命的一擊。

他針對王川化作虛無之體的弱點,在他的虛無之體上,留下了一道印記。

作為能量凝結的軀體,只要打散內部的能量迴圈,這軀體就算是不攻自破。

但王川先前在千鈞一髮之際,將自己體內的五臟六腑,臨時轉換回了肉體的形態,那道印記破碎的時候,恰好就沒有完全傷害到他的本源。

故此他現在還能活著,還能睜開眼睛。

呼吸很微弱……他重新閉上眼睛,默唸陰符經文。

一道又一道的靈力從空中垂落,洗刷著他體內受傷的地方,帶來鑽心一般的疼痛。

但比起先前,鏡林那一段折磨來說,這種痛苦就像毛毛雨一般。

人是一種很頑強的生物,對於環境的適應性可以說是一絕。

僅僅是先前那並不漫長的痛苦折磨,似乎就已經讓他適應了痛苦的存在……他甚至能夠接受,自己在原先視作洪水猛獸的洗禮之痛。

當然,常媛和聶輕漾看著他的表情,還是有些揪心。

畢竟誰看著一個重傷之人滿臉猙獰,咬牙切齒的神情,都不會太放心。

那邊的打鬥依舊在持續著,只不過王川能感受到,那道高山意志,已經逐漸鎮壓了鏡林的心宗功法,以及入魔之後的氣息。

解決他,只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這麼想想,他的心中,就有一種報復般的快感。

於是,他那猙獰的臉上,又露出了一道笑意。

常媛和聶輕漾對視了一眼,都默默捏了一把汗。

王川的腦子,不會在先前被打傻了吧?

陰符經文的力量逐漸褪去,王川也能勉強支撐著坐了起來。

“呼。”他轉過頭,看了看那邊的戰場。

聲音已經消失了。

那群僧侶似乎正在做最後的鎮壓……鏡林似乎在先前進行了最後的掙扎,手段盡出,卻也沒能挽回敗亡的局勢。

一聲巨大的震響之後,王川似乎感受到一陣生命的流逝。

先前在自己面前那不可一世,驕狂跋扈的鏡林,似乎已經授首。

“川……你先前那樣應對,太危險了。”常媛看著王川那張得意的臉,差點沒忍住錘他一頓,若不是看在他重傷的份上,這一拳下去王川必定倒飛十尺。

“不危險……如果我不能完全吸引他的注意力,對你們來說更加危險。”王川的體表,雖然沒有明顯的傷痕,但他知道重新轉化為人形的軀體,必定是遭受了沉重的打擊:“我不能讓你涉險。”

常媛臉一紅,想說些什麼,卻又說不出口。

在先前那場戰鬥中,王川的能力,確實是體現得淋漓盡致……即使是面對那樣一個境界比自己等人高兩級的強者,他也依舊算得上全身而退。

沒有依賴什麼頂尖法寶,也沒有依賴先天神通……他就靠著自己的術法和機敏,步步為營地從那禿驢的手中活了下來。

那四個從天而降的僧侶,雖說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但在內心深處,常媛已經將他們視作了王川請來的救兵。

不然,那禿驢做足了準備,必定不會讓別人來干擾他的好事。

聶輕漾看著他們兩個的樣子,心下似乎聽到了一陣微微的嘆息。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嘆氣。

明明活下來,是一件那麼值得慶幸的事情。

“待會,你們不用多說什麼,我去跟他們交涉就是了。”王川看著那四位向這邊投來目光的僧侶:“少說就少錯……我也不是很瞭解這邊的修士。”

作為神朝疆域之外,六大派之外的修行者,王川的瞭解,只來自於餘楚佩曾經的言語,以及在西南巫族一方所聽來的些許傳說。

總的來說,西域這群僧侶,也並非什麼善與之輩就是了。

如王川所料,那群僧侶在解決了鏡林的事情之後,一步步向他們這邊走來。

“你們,是魔宗之人?”為首的那位僧侶,操著一口不那麼熟練的北境語言:“為什麼會被那光頭追殺?”

常媛和王川相視一笑。

在北境的語言裡,光頭和僧侶是同義詞。

他們這麼說話,總感覺是在罵自己一樣。

王川清了清嗓子:“我們是從大淵來的魔宗支脈,想要前往西南巫族做些買賣……只不過先前那妖僧忽然入魔,襲擊了我們的劍舟,我們才被迫跟他纏鬥起來,得虧你們到此,我們才得救。”

他儘量將自己這邊講得弱勢一些,簡單一些。

少說少錯……他可是謹遵自己的保命格言。

僧侶之間互相看了一眼。

“你的境界,似乎只有七品。”為首的僧侶看著王川:“他的境界遠高於你,你是怎麼在他的手下活下來的?”

他們的問話似乎很尖銳,很直接,但也很現實。

畢竟,像這樣一個不過七品的小子,能在鏡林那般大修士的手下逃出生天,還悄咪咪地經過西域,總感覺有很大的問題。

“因為這個。”王川露出了一抹苦笑。

他將手中的戒指碎片,從口袋裡掏了出來。

“這是宗門在我離開的時候,給我的法寶……先前就是這法寶救了我的性命。”他的笑容顯得很是無奈:“這出師未捷,還毀了宗門帶出來的寶物,也不知道回去要受多重的責罰。”

他並沒有明說戒指是何等樣的法寶,而是儘量將這法寶的定義,說得更模糊些。

只要足夠含糊,這些僧侶就不會對自己產生更仔細的懷疑。

他深諳此道。

僧侶們也不是不識貨的傢伙。

他們相視一眼,都點了點頭。

王川手上遞上來的這枚戒指碎片,雖然看不出究竟有多高的等階,但分明是用了極好的材料鑄造,絕不可能是什麼水貨。

那種等級的材料,落在他們眼裡,也是相當珍貴的。

有了它,在鏡林那樣的大修士手下活下來,似乎也不是什麼難事。

“那麼,你們真是遭逢了無妄之災呢。”為首的僧侶聳了聳肩,似乎對他們的經歷很是抱歉:“你們的劍舟損毀,那還如何前往巫族?”

“要知道,此地離巫族,還有足足三萬裡之遙。”

王川愣了愣。

“這,我們都已經是七品的修為,三萬裡雖遠,但對我們來說也並非無法跨越的距離。”

僧侶笑了笑,忽然拍了拍他的肩頭。

“自我介紹一下,貧僧法號諸羅。”他笑了笑:“雖然很抱歉,但你們的旅途,可能要先停止一段時間。”

王川:“???”

這算什麼,要強行擄走我們嗎?

“實際上,你們的身份在我們看來,還有不小的問題,雖然對我們而言也不算太大的麻煩,但畢竟要走一走程式。”諸羅的笑容有些抱歉,但眼神卻很堅定。

這就是沒辦法拒絕的邀請了。王川轉過頭,看了看常媛和聶輕漾。

常媛輕輕點了點頭。

“那麼,就勞煩各位大師了。”王川站起身來,忍著身上的疼痛,向面前幾人雙手合十:“我現在受傷頗重,不知大師們有沒有代步工具?”

他這話說得有些現代化,把眼前的大師們說得一愣一愣的。

“代步工具?”諸羅試圖理解了一下,馬上就得出了答案:“你說的是飛舟吧。”

王川忽然意識到自己習慣了跟熟人說話的語調,尷尬地笑笑。

諸羅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上來吧。”他輕輕敲了敲自己的戒指,放出其中一艘中型的飛舟:“不會為難你們的,應該就是例行公事一下算了……不過你們居然遇到五百年來,唯一一個進入西域境內的心宗修士,也是運氣不行啊。”

王川尬笑幾聲。

他現在身上各處的關節,都還在隱隱作痛,還需要一些時間來平靜內心,服下隨身的丹藥,好讓自己能夠快速恢復戰鬥狀態。

不然,像現在這樣,就算遇到新的危險,自己也無能為力。

這麼想著,他在諸羅招呼過後,帶著常媛和聶輕漾,走進了仙舟其中的一個大房間裡。

諸羅看著他們的房門合上,若有所思。

“諸羅師兄……你怎麼看這件事?”在他的身後,早就蘊滿了疑惑的師弟們,七嘴八舌地湊了上來。

只要是不修閉口禪,他們這群西域僧侶,也是蠻話癆的。

“肯定有我們不知道的關竅,但就是不知道,跟心宗那邊到底有什麼關係。”諸羅揉了揉眉心……他剛從閉關中醒來不久,現在還有點想再睡個回籠覺,哦不,是閉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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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跟那邊有關係,那也必定是對他們不利的關係。”他至少確定了一件事情:“所以我們現在把這三個傢伙保護起來,絕對不會出岔子。”

他如是想著,屏退了師弟們,重新回到了屬於自己的房間裡。

……

項凡心看著王川緊閉的雙眼,心中一陣陣地沉著。

那張臉上,充斥著傷痕和痛苦的痕跡,原本好一張清秀的少年臉龐,現在就像被風霜打磨了數十年一般,醃蘿蔔一樣焉萎。

是自己害了他。項凡心此刻沒有身體,但卻也感受到一陣難受。

常媛就坐在王川不遠處,輕輕給他傳輸過去些許魔氣。

王川的身體,並不能自然產生魔氣,但卻能夠用神力模擬魔氣,這說明神力跟魔氣本身,並不是兩種相斥的力量,因此常媛也能夠用魔氣,替王川安撫那受傷的肉身。

一口氣憋在心中,項凡心想從魔鍾裡出來。

王川的雙眼一睜,原本放在腰間的手猛地結印,貼在胸前。

那是封印魔鍾的手訣。

隨後,王川低下頭,看著魔鍾的位置,輕輕搖了搖頭。

項凡心明白王川的用心。

他不願意讓自己面對那些僧侶,因此絕不會讓自己在此時出來。

明明只是想說一句對不起……她有些遺憾,又有些後悔。

若是當時直接重新轉世在魔宗,就算被心宗那群前同道殺死,又怎樣?

至少不用拖累眼前的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