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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投井

“這是,附體在你身上的靈魂嗎?”鬼臉的眼神中,透出一股深深的忌憚:“你是怎麼把他弄進來的!”

王川沒有回話。

他提起手中的白綢帶,掛在了空中。

空中並沒有可供綢帶懸掛的房梁,也沒有釘子之類的突出物。

但白綢帶就那麼,牢牢地固定好了。

鬼臉作為“至高”的一部分,自然見多識廣。

但他從來沒有見過,能在自己的獨有空間中,施展這種神通的靈魂。

“難道,你也接觸到‘至高’的領域?”他死死地盯著王川,周遭的黑暗之中,湧現出一團又一團溫度極高的火焰。

鬼臉的心裡,已經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

先前王川的虛以委蛇,只是為了拖延時間嗎?他將那些火焰,召喚到了身邊,緩緩圍繞著自己流轉,護住自己的核心。

如果只是尋常的力量,他絕不會如此忌憚。

但能在自己的領域之內,施展神通……那必然是跟自己平級,甚至遠勝於自己的力量!

綢帶在空中,緩緩飄揚起來。

固定著它的那個點,開始前移,向著鬼臉的方向逼近。

鬼臉身周的火焰,緊張地彈跳著。

他從未想過,自己居然會在一個少年的識海中,被逼成這副模樣。

不知何時,白綢帶已經貼住了他身周的火焰。

這黑色的烈焰,乃是鬼臉的本命火焰,也是鑄造這牢籠的根本之物——無形無質,困鎖神魂,視練氣士的本身意志於無物。

但這一次,這些火焰沒能奈何白綢帶。

這根看起來平平無奇的白綢帶上,附帶著一種令人從骨子裡感到冰冷的氣息。

鬼臉沒有骨頭,但他從自己火焰驟然縮小,化作瑟瑟發抖的小火苗就能感受到,什麼叫做陰溝裡翻船的絕望。

“居然,真奈何不了你嗎?”他正欲抽身而退,使用火焰去灼燒周遭的識海時,卻驟然發現,自己的背後,也同樣出現了先前的森冷氣息。

他一扭頭,發現自己的身後,早已不是什麼漆黑如墨的黑房間。

而是一座灰色的,像時黑白照片一樣的花園。

鬼臉眼中騰燒的火焰,跳動得格外起勁。

“不可能……”他掉轉過頭:“你究竟做了什麼?”

白綢帶靜靜地飄在空中。

但王川的身影,卻早已鴻飛冥冥。

“怎麼連人也……”鬼臉的面龐上,出現了不可抑制的驚駭之色。

詭異的白綢帶,意外消失的半個領域,還有那灰色的,令人感受不到任何生機的花園,會是王川原先那靜悄悄的識海?

這簡直就是噩夢!

正欲有所動作,鬼臉的表面上,忽然傳來一陣收縮的質感。

因為白綢帶已經勒緊了他的外圍。

“破!”鬼臉的聲音裡,帶著幾分的慌張,幾分的色厲內茬。

無數強大的火焰飄飛,將灰色的花叢點燃。

但在化為灰燼之後,這處花樹,又緩緩恢復了原狀,連落在地上,被風吹起的煙塵,也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徹底消失不見。

一隻纖纖細手,扯過了綁住鬼臉的白綢帶。

鬼臉一個勁的掙扎,卻沒有半點的效果。

他甚至連動彈都做不到。

“投到井裡去吧。”一個幽幽的聲音,傳入了鬼臉的耳朵裡。

井?鬼臉搖晃著,抖動著,被那雙手扭轉了過來。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看到抓住自己的那雙手,究竟有個怎樣的主人。

同理,遠處那輕聲呼喚投井的女人,也同樣沒有見面的機會。

“我可是至高的一部分,你們不能這麼對待我!”鬼臉聲嘶力竭地吼著:“你們,你們會後悔的!”

沒人回答他的話。

在他面前的,只有那口深深的,似乎早已沒了水源的枯井。

“落入井去,一了百了。”那個幽幽的女子聲音,再度響起。

他的靈魂之軀,便隨著那綢帶的鬆開,被投落井中。

無力地扭轉方向,鬼臉已經失去了反抗的力量。

那強盛的火焰,在落入冰寒的井內時,徹底陷入了啞火狀態。

他只想知道,把自己這等存在,隨意投入井中的,究竟是誰。

纖手的主人,依舊站在那井沿上。

可鬼臉看不清她的臉龐。

只有一點朱唇,令人難忘。

……

王川眯縫著眼。

他的身軀上,傳來近乎龜裂的疼痛,尤其是肺部的那幾根肋骨,總給人一種已經粉碎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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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內部的臟腑……他試著動了動靈力,一股鑽心的疼痛,直接逼得他整個人弓了起來。

“痛!”他的臉上,露出了猙獰的近乎扭曲的神情。

“別動!”一個帶著些稚嫩的女聲,在他的耳畔響起:“千萬別動,盤爺爺說了,像你這樣的身體,能活下來簡直是奇蹟,要是多動一下,恐怕會直接給送到閻王爺府上了!”

王川聞言,全身的肌肉,頓時鬆弛下來。

他是修行者,還是築基期的八品修士……就算處於急劇的疼痛之中,也不至於喪失所有的運動能力。

只是,變成現在這副模樣,還能不能恢復,是個大問題。

“盤爺爺,盤爺爺!”坐在他窗前的少女,衝出門外,呼喊著:“快來!那外鄉人他醒了!”

聽這個口音,不像是南瞻這一邊的啊……王川躺在床上,看著柴禾搭起的茅房天頂,還有門外傳來的,一陣濃厚青草和泥土混合的氣味,猜測這是一處偏僻的鄉村。

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

“青女,我不是告訴過你,遇事需冷靜嗎?”一個磁性的,稍顯蒼老的聲音傳來:“異鄉人,你感覺如何?”

“我感覺,五內俱焚。”王川說了實話。

“真不知道,像你這樣的身軀,究竟是如何保住的小命。”一個老人的面孔,伸到了王川的眼前:“只能慨嘆,生命的頑強與堅韌。”

王川的記憶,瞬間閃回到了那深邃的黑暗,還有極大的水壓中。

“這裡是哪?”他展開了哲學發問:“你們只見到了我一個人嗎?”

“這裡是香茅村。”盤老的眼神慈和:“你是我們從河邊撿回來的,這幾日不知怎麼,上游的山谷裡發了大水,沖垮了先前築好的大壩。”

“而你,是我們在潮水退去後。”

“撈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