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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7章 心裡有愧

“哥,你不知道你這次身體毀成了什麼樣子了——先是金氣傷身,又是九尾狐的尾巴發瘋,藿香姐為了你,自己的毒都來不及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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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巴蘭的頭包的很嚴實,像是個特大號的棉花糖,腋下是一雙柺。

蘇尋坐在個輪椅上,手上還捧著那個盒子,特別認真的說道:“我想好了——要是你出事兒,這盒子,我給你用。”

從江家弄到的那個碧水硨磲骨灰盒。

啞巴蘭一巴掌打在了蘇尋腦袋上:“不會說話你就少說點。”

可他的意思,我明白——那麼珍貴的東西,他捨得。

我笑。

老四哼了一聲,似乎十分不屑,師父則湊過來,非要先看看那個盒子什麼構造。

老亓剛想說話,已經被Maria姐拽開,自己擠進來嘰嘰喳喳:“你這身子板還得跟姐還債呢——可不好就這麼浪費下去!為了防止夜長夢多,撿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天還吧!”

很多靈物連忙勸她:“姐,今天就算了,好不容易活下來,省著點用——人家都說,細水方能長流。”

這些聲音裡,我想起了剛才那個夢。

那不是預知夢,也不是普通的夢。

跟玄武局的夢魘一樣,這是我自己的潛意識,要告訴我被淹沒了的記憶。

果然,我就是那個景朝國君。

有些事情,絕不能忘。

真龍穴……

我要挑起的千斤重擔,到底是什麼?

“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我身側響了起來。

這一聲“喂”,周圍立刻就安靜了下來。

這是最熟悉的聲音。

程星河。

他躺在鄰床,胸口是好寬一條繃帶,好像剖腹自殺被搶救回來了一樣。

四目相接,他的眼睛依然好看,卻跟之前那種澄澈不大一樣了。

“你還沒死?”我瞅著他:“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真是不假。”

程狗喉結一滾,想說話,可沒說出來。

啞巴蘭他們,都露出了十分擔心的表情。

我盯著程狗,只能主動點了:“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他微微頷首,卻因為牽動了傷口,皺起了英挺的眉頭。

半晌,勉強吐出三個字:“叫爸爸。”

我他媽的叫你大爺。

“你講吧。”我儘量把身體調整成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

我知道,這將是個很長的故事。

他愣了愣,也自嘲的笑了笑:“從哪裡開始呢……”

“就從你收了江家的錢開始。”

他眼睛一凝,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是啊……那個時候,我很缺錢。”

“你這一輩子,屬實也沒什麼不缺錢的時候。”

“這麼多屁話,你還聽不聽了!”他惱羞成怒。

“你講。”

他長長的吐了口氣,這才說道:“你讓他們都挪開這裡,我又不開演講。”

Maria姐忍耐不住了:“這裡的又不是外人,你扭扭捏捏幹什麼?懶驢上磨屎尿多。”

“Maria姐,算了算了——他們肯定有要緊的話要說,咱們確實得讓一讓。”

“不,我跟李北斗,那是肉體關係……”

大可不必!

白藿香咳嗽了一聲,第一個出去了。

剩下的人也都識趣,雖然除了我身邊這個四相局小分隊,其餘的人都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兒,但是也都跟著出去了。

程星河翻過眼皮,緩緩說道:“其實吧,有些事情,不是我不想說,是……”

我知道,是難開口。

一開始,他未必拿我當朋友,可是時間長了,就不一樣了。

我們是過命的交情。

但哪怕是過命的交情,才更患得患失——大家生死相依,你卻有這樣的秘密。

說出來,哪個人心裡能舒服。

他失去的實在是太多了,越泥足深陷,就越害怕失去了——不能坦誠相對的,還是朋友嗎?

從他是個囤積癖就看出來了,他哪怕有了錢,這一輩子的顛沛流離,也足夠讓他失去任何安全感。

這件事情,總是不說,就總是拖著,一直拖著拖著,就到了今天了。

只怕對方也看出,程星河有了二心,未必真能跟約定的時候一樣,一心一意的給江家做事。

他是個人,人心總是會變的。

江家心知肚明,卻並不挑破,就是要用在玄武局上。

他們知道,我來玄武局,就是為了程星河,要是實在攔不住我,那這個為了朋友兩肋插刀的目的,就成了他們阻攔我的最後一個殺手鐧。

他忽然不吭聲了,接著,苦笑:“其實我不該瞞著你。”

“沒什麼。”我答道:“我要是你,可能也會這麼做,再說了,誰肚子裡還沒點隱私?”

“可這些隱私……”

他沒說下去。

這些隱私,好幾次,差點要了我的命。

“我都知道。”

“你知道?”他一愣:“你知道什麼?”

“在我耳朵裡面放了東西,把我的氣運換給江辰,是你幹的,在月亮山登頂的時候,你藉口爬不動,留在下面等著我,也是因為,水百羽吩咐了,他找了徐福在月亮山害我,讓你不要摻和。還有,那次我們去解決琵琶蠍的事情,你不告而別,也是因為水百羽要在那地方誣陷我,讓我成為全行當的敵人,你在那,諸多不便?”

諸如此類,不少,這幾件,算是你代表作。

程星河不吭聲了,他摸著自己癟下去的肚子,手指頭擺來擺去的。

心虛——每次他偷吃了我牛肉麵的牛肉就這樣。

“你……”他考慮了半天,才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太簡單了,我耳朵裡有借運的東西,是有人偷偷往耳道裡面塞了東西,只能是我身邊人。

我看了那東西,邊緣有一些十分細微,殘損的痕跡,像是放東西的人,指甲不整齊。

既在我身邊,指甲又不整齊的,也只有你了——你愛咬指甲。

月亮山那次,你說你爬不動——可你是不是忘了,你在豁嘴子山生活了這麼久,不是走山路比下地還輕鬆嗎?還吹噓過,自己幾天幾夜的山路,不帶累的,那次我還沒累,你先累了。

琵琶蠍不告而別就更別提了,那次本來就是水百羽要陷害我,可只要你在我身邊,這事兒就不會跟他測算的那麼順利——他怎麼知道,那幾天你偏偏不在我身邊呢。除非,是他安排的。

程星河半晌沒說話。

“原來……”

其實,我心裡早就有底,更別說,多少人跟我提過,要小心身邊人?

水百羽為什麼說那一句?那是為了敲山震虎——不是提醒我,而是提醒程星河,他的把柄,在他手裡。

程星河咬了半天牙,轉臉瞪著我:“你他娘早就知道,一直揣著明白裝糊塗?”

“我早告訴你,誰心裡還沒點隱私了?”

“那你為什麼不說?”

“看你憋的難受,我就高興。”

程星河氣的要下來打我,可他為我擋的那一下,幾乎是擦著心臟,一動,臉色就發白。

我心裡一緊:“你那個時候,為什麼替我擋那一下?”

那個時候,玄武局到了最後一刻了,他自己生死都沒準——只要多等一會兒,他就能眼看著自己逃出詛咒了。

他做的這一切,不就是為了這個嗎?

為什麼千辛萬苦,到最後,還是自己挺到我前面去了?

他喘了口氣,答道:“我——我也不是誠心的,我就是,沒多想。”

沒多想,就肯拿出自己的命,來保護我——熊皮人剛把他的事情給踢爆,冒著被我誤會一輩子,恨一輩子,都沒法解釋的風險。

關係越親密,背叛就越痛楚。

“還有……不管你信不信。”他緩緩說道:“我以前跟你說過——寧願我自己死,也不想你為了我死,是真心的。”

他說過,“我一輩子,就你這麼一個過命的朋友。”

那句話,跟那天的月色和啤酒,我一直沒忘記。

我沒有不信的理由。

中秋節之前,他猶豫了好幾次,臨門一腳的時候,也不讓我們繼續進玄武局為他犧牲,也是真的——他有愧。

“其實我知道的,比你想的還多呢。”

他一愣:“你還知道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