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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潦倒

一個十七八歲、穿著厚厚裘衫的少年從藥鋪裡走了出來,用一種憊懶的語氣對著門外穿著粗衣麻布的少年說:“貫亭啊,我爺爺說了,以後不讓你去山上採藥,你現在手廢了,這活太危險你幹不得,現在你家也窮,落難了,我也是知道,你為了你老爹的喪事花了不少錢。不是我馬駟不幫你,我可是向我爺爺求了二兩銀子給你,這算是你前些日子採藥的酬勞吧,你好好給自己整件衣裳,可別凍死了。”

說著馬駟將那個銀子塞到這個叫貫亭的少年左手掌心中,一溜煙就鑽進藥鋪裡,把藥鋪門一掩,把外面的風雪擋在了外面,也把外面的人情冷暖擱在了雪地裡。

馬駟躲在門邊搓了搓自己的耳朵,叫了一聲道:“媽呀,外面可真冷,早知道多穿幾件。”

屋內傳來一陣輕咳,一個老者的聲音傳來:“咳咳,駟兒,你咋沒有讓貫亭進來坐坐,這大雪天的.....”

馬駟隨口捏了一句謊話:“有啊,這葛小子太忙了,都沒有空。”

那老者又問道:“這孩子不容易,以前有葛夫子在,家裡還不愁生計,現在為了葛夫子的喪事也喪盡家財,何況這孩子幾年來老是幫你爺爺去山上摘草藥可從沒有收過你爺爺半個子,現在右手殘了,哎,對了,駟兒我給你的十兩銀子,你給貫亭了嗎?”

馬駟從懷裡掏出剩下的八兩銀子,放在手心反覆掂量一下,貪婪奸笑,敷衍應道:“早給了,你老別瞎操心啊。”

大雪無情地下著,寒風陣陣吹著,集市略顯蕭索。

“貫亭啊,你這手可是讀書的料,怎麼幹得起粗活啊,叔先給你十文錢,你若以後還有啥缺錢的地方,儘管來酒樓找叔要啊。”

“李大叔,我不是這個意思,無功不受祿,我收不得,這煮菜的活我能幹得了,我經常在家裡下廚的。”

“哎呦,你這孩子真犟,你這手都成這樣了,還能切菜嘛,菜板都按不住,哎別不好意思,也是小錢,你先收著,叔落魄的時候,全靠葛夫子接濟,還經常免了咱家小子的束脩。”

“不了,君子不受嗟來之食,貫亭告辭。”

在酒樓,在茶肆,少年碰了閉門羹。

潦倒少年又走回自己的家,推開家門時,發現桌上放著一件灰色裘袍和一袋厚厚的銀子。

少年劍眉快要擰成一團,他左手拖著那件裘袍,錢袋放在裘袍之上,他走到門外,將裘袍與錢袋放在門前,大聲喊道:“我葛胤活了十七年,都是靠父親朋友麟仙夫子他們的幫助,還有上天的眷顧,我幸運了十七年,被保護了十七年,現在,我葛胤要靠自己活下去,上天收走了我左臂,讓我無法習武無法練劍,那又怎麼樣,天行健,君子當自強不息,蕭師姐,若你真的為葛胤好,就讓葛胤獨自承受好嗎?”

說著他緩緩將門掩上,此刻的他雖然覺得外面很寒冷,可是沒有什麼比他的心還冷,這種冷可以將所有溫暖拒之門外。

在風雪裡,不知何時在葛家小院出現兩個人,一個是傾城美麗的女子,她身旁站著一位中年男子,看身形便是那日在墳墓前自稱善先生的蒙

面男子。

“爹,你有見過這麼固執的人嗎?”那女子抬起螓首望向那蒙面男子,問道。

蒙面男子摘開罩臉的布,露出儒雅英俊的模樣,他眸光透著隱隱憂傷,惻然道:“這孩子和當年的我太像了,音音,葛胤是你的師弟,也是我收得唯一的徒兒,他有厚德載物還不夠,還需要成長,未來的路還漫長著,他現在所經受的打擊只是九牛一毛,他現在一直活在自我的譴責中,能不能走出困境還是要靠自己,就像我們赤乾席席令所說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說著他緩緩扯下腰間那一塊呈菱形狀、赤紅色銅煉材質的令牌,令牌上正面刻著一個大大的乾卦圖案,等他再翻開另一面時,躍然眼前的正是刻著十個字:“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似水流年,誰知三年後流水鎮的初春,飄雪像柳絮、像蘆花在風中飛舞。

狄家肉鋪前,一個中年大漢露出兩隻粗大的胳膊渾然不覺得一絲寒意,他正切著一大塊肥肉,寬胖的臉龐都滲出涔涔汗珠。

“請問您是狄印的父親嗎?”

那個中年大漢為之一愣,緩緩抬首,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灰黑青年,疑惑道:“你是?”

灰黑青年拱手道:“晚輩扈力欽,三年前便與阿印結拜為兄弟,今日特來流水鎮本想去看望葛胤二哥,無意間路過此地,想到阿印曾說過他家是開肉鋪的,故而買了一些好酒,孝敬伯父。”說著便將左右各三壺酒放在肉板上。

狄大仁眼睛笑成一條縫,樂呵呵道:“哈哈,小夥子氣宇軒昂,比這雪地裡的兩塊冰還有禮貌....”

扈力欽渾不在意,謙然道:“伯父過譽了,彬彬有禮也是我等晚輩應該做到的。”

狄大仁乾乾發笑,自嘲道:“哈哈,別見怪啊,我們老狄家都是粗人,沒有讀過幾本書,就阿印那渾小子還上過幾天私塾,可這小子不爭氣,沒讀幾天就到處野去了,幸虧這小子還講些義氣,還能有你和貫亭這樣的好孩子做兄弟,以後多多麻煩你們兩啦。”

扈力欽賠笑道:“自然自然,其實阿印也很好,為人樸實講道義,是力欽此生的至交好友。”

他心下一咯噔,問道:“對了,力欽循著三年前的老路卻怎麼也沒有找到葛胤葛貫亭二哥的家,莫非他另擇新居?”

狄大仁虎目驟然浮起憂傷之色,他幽幽喟嘆道:“哎,葛夫子那麼好的人怎麼就這麼死了呢,留下葛胤這孩子一個人,好端端的秀才,就這麼廢了手,也算倒黴,貫亭這孩子流年不利啊,三年前一場火燒光了他的家?”

扈力欽聞言大怔,道:“什麼,一場大火?”

狄大仁言語間透著複雜的情緒,帶著惋惜的語氣說:“自從他家中發生變故後,這孩子性格變得特別執拗,不接受我們大家的接濟,幸好那私塾的陳夫子見著這孩子可憐,收留他在私塾裡做雜役,算是勉強餬口了,但是他這孩子太勤奮了,白天在私塾裡幹活,偶爾還要抽空打理他家的田地,晚上就讀書寫字,這鐵打的身子都受不了,就有一天夜裡,許是太勞累了,他睡著時無意打翻了油燈,火就這麼燒起來,好在這孩子命大,還撿了一條命。所以這孩

子三年來日子過得甚是清貧,無家可歸那些日子就乾脆躲在私塾,趁著空閒時在原來的地方建起自己的房子,又要讀書,還有人見他一大早天沒亮,在外面練劍,這苦日子一眨眼就過了一年。

在狄大仁粗獷的聲線中,扈力欽彷彿聽到了一個少年的無助。

屋簷下的雪結成冰柱,一滴滴的冰水悄然滑落,打在石階上,聲音很細微,卻不知為何他隱約傾聽到來自於三年前那少年人頑強的脈動。

三年前的雪,亦如今日的雪,飄搖無定。

大街小巷皆是大紅燈籠高高掛,原來又是一年的除夕之夜。

布衣少年孑然一人走在街角,無盡憂傷,不禁吟唱道:“瑞雪流水入,孤梅凌寒開。除夕守歲日,紅籠照闌珊。”

“貫亭....”

布衣少年聞言轉身,只見一個須白老者蹣跚走來,不停叫喚著,這個叫貫亭的少年轉身朝老者微微躬身,道:“陳老夫子!”

陳老夫子上氣不接下氣,喘上幾口,正色道:“昨日老夫拒絕你在私塾內教學,並非瞧不起你無力握筆,只是你如今尚需將心思放在考取功名之上,才不枉你先父賢德之期許。但昨夜輾轉難眠,思前想後,哎,你這孩子也是備受磨難,也罷,還是讓你來私塾幫忙,每月五兩銀子,你看如何?”

布衣少年喜出望外,怔然張開,竟然啞然失聲,這是自從父親死後,他黯淡的眸光第一次乍現希望的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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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老夫子見他不說話,便當他答應,拍了拍少年的肩頭,道:“那你年後定要記得準時來私塾。”

布衣少年望著陳老夫子的身影,萬分感激道:“謝謝,謝謝陳老夫子。”

這些日子,他嘗遍了風霜雪雨,嚐遍了人情冷暖,他也拒絕了很多人的饋贈與幫助,但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一種即將可以用自己的左手勞動去養活自己的喜悅與自豪。

雖然這一年的除夕夜,對於他來說,是孤獨的,可是在他看來,未來的路是寬敞而光明的,如同眼前這一條被兩邊燈籠照亮的路,是他回家的路。

即使這個家,已經是他一個人的,但是讓他唯一惦念的是這個家有他與父親的回憶。

可是有一天夜裡,有一場火將他僅有的家燒得面目全非。

那夜,一如既往的他都是拖著疲倦一天的身子,坐在桌旁,在昏暗的油燈下,一遍又一遍嘗試著努力著用左手寫字。

困蟲直上腦,少年還是在不知不覺間進入了夢鄉,或許在夢裡,他可以感受到一絲的輕鬆。

可是那也只是或許罷了,自從中秋那一夜,他一直被噩夢纏身。

每每在夢中看到一個水綠裳少女拿著劍狠狠刺穿父親的胸膛後,又毫不留情地準備拿劍刺向自己。

噩夢中的他掙扎間打翻油燈,火苗如燎原之火,點燃一張張被墨水沾溼的白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