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說到這般地步，沈安也不能再拖延下去，只得慢慢講述。
“記得上次微臣說過，這純淨水味道雖美，卻不能多飲，不知陛下還有沒有印象？”
就算李治要求的急，這事也只能按照沈安的規矩來，循序漸進，說不定，以李世民的英明，還能聽進去幾句。
世民揚著腦袋，沈安揣測，他應該是在思考，只希望是個好結果。
“確實有點印象，是不是這水喝多了會漲肚？”
“陛下好記性。”沈安贊了一句，便接著說：“其實，微臣想說，純淨水會漲肚，就是和白礬有關係。”
“哦？”世民一臉不可思議。
與沈安預想的差不多，這幾日，每當閒暇時刻，李世民總是翻閱那些古方，對丸藥的研究當真不少。
從原料到製作，還有各個流派，都清楚的很。
這白礬也是制丹藥的重要原料了，卻從沒見過有那本書上說過，白礬有令人漲肚的說法。
見他臉上出現懷疑的神色，李治連忙幫襯：“父皇，沈公見多識廣，說不準知道些我們都不知道的典故，也不一定。”
這事是李治惹出來的，人也是他拉進來的，關鍵時刻，他當然要發揮作用，他要是不說話，也太不是個人了。
見他開口，某人總算是稍稍放心了些。
世民頷首，沈安會意，便道：“白礬在丹藥原料之中，屬金石類，比較堅硬。”
“這樣的東西不論是摻在水裡，還是和在餡子裡都會不好消化，一時看不出來，長此以往，必定會有症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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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肚脹就是症狀之一。”
甭管李世民聽不聽得進去，總而言之就是各種好聽的，不好聽的一起往他眼前扔。
李世民眉頭緊鎖，沒說話，既然是之一，那肯定還有之二了。
他不說話，沈安也不說話，總要聽聽李世民的口風，再來決定接下來該怎麼忽悠。
“既然是對身體不好的水，你為什麼要進貢？”
兩人眼風相交，大概有十秒鐘的時間，到底還是李世民繃不住，給他遞了個臺階。
咣啷啷……
那是心碎的聲音，屬於沈安的。
最壞的結果，果然出現了，李世民是高高在上的君主，你用有問題的水（即便是現在看不出來的）哄弄他，他怎麼會不追究。
他頻頻給李治遞眼色，狐狸治立刻央求道：“父皇，沈郎說了，這東西少喝點沒問題，確實是好東西，只是不能多飲。”
“一直以來，沈郎都對父皇的照顧很感恩，所以這才制了些新鮮的東西，想討父皇的歡心。”
“他絕對沒有壞心，兒臣能保證！”
李治焦急的模樣，李世民看在眼裡，逐漸察覺出一些不一樣的跡象來。
“雉奴，你們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
李世民也不是傻瓜，今天的進貢本來就是沈安提議的，看現在的情形，他是有備而來的。
而他的乖兒子也是提早和他匯做一處，一起進宮，大概這事就是他們兩個合起夥來鼓搗的。
“話，自然是有的。”李治想了想，終究還是開了口。
“父皇您想想，就像是藜蘆不能和丹參並用一般，原本都是極好的東西，可湊在一起卻是萬萬使不得的。”
怪，實在是太怪了。
李世民一開始並沒有把沈安的話放在心上，本來這純淨水就是自己讓他進貢的。
沈安能這麼快就把水呈上來，他已經很高興了，本來還想著過會再給他點賞賜。
誰知他竟然耍了這樣一出，機智如李世民，怎麼會看不出問題。
“雉奴，你是不是有什麼想法？”
嚯嚯，李世民的一句話，讓沈安瞬間就燃起了希望。
世民哥，英明啊！
這破事就是你兒子鼓搗出來的，問他，問他你就都明白了。明明激動的要命，沈安還得裝出一副苦大仇深臉。
就怕讓李治察覺到他在偷笑。
“沒有，兒臣都是順著沈公的想法說的。”
“不過，父皇覺得，兒臣說的有道理嗎？”
李世民哼了一聲，卻沒生氣。他雖然不算個好脾氣的人，可面對自己最最疼愛的雉奴，他發怒的底線極低。
“確實有道理，不過這和純淨水有什麼關係？”
“既然喝多了才有問題，朕少喝幾杯便罷了，你們為何如此緊張？”
他銳利的眼神，在李治和沈安之間來回審視，打的他們好像是篩子眼一樣。
沈安忙道：“陛下，水不是問題，水裡新增的東西才是問題所在。”
“你是說白礬？”
“正是，其實微臣是想斗膽向陛下建言，像這種金石原料製成的東西，還是少食為妙。”
“大膽！”
李世民拍案而起，憤怒突如其來，一直坐在那裡看熱鬧的房二也被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沈安這是怎麼了？
怎的突然變得如此熱心，真是令他想不到。
想到幾人在房府時的情況，他忽然開了竅，原來這就是沈安和李治商量的那件大事！
這晉王也太不上道了，怎麼可以做這樣的事呢，這不是陷害朋友嗎？
就算是他這樣的功臣之子，也絕對不會向陛下進言，這是犯忌諱的事，要是陛下動怒，沈安不就慘了嗎？
“你們竟敢妄言朕的行為！”
“沈安！”
“你說！”
“是誰給你的膽子！”
李世民雖然生氣，卻也沒有喪失理智，他很明白，這事光憑沈安自己，是絕對不會這樣做的。
一段時間交往下來，他深知此人是最最穩妥的人，再者，他在後宮的行徑，沈安也無從得知。
他轉過頭來，瞪著李治，那眼神好似是要噴出火來。李治從沒發現，父皇用這樣狠厲的眼神盯著他，一時也有點冷汗直冒。
倒是座下的沈安，臉上一直保持著不卑不亢的神情，對李世民的盛怒，某人早有準備，要不說李治就是個小孩子，完全靠不住。
關鍵時刻，居然害怕了，早就千叮嚀萬囑咐，服食丹藥那是陛下的私事，根本就不是他的管轄範圍。
可他偏不聽，硬拉著他過來，這下可倒好，李世民發了怒，看他如何收場。
然而，即便是心裡這麼想，面上的事也不能不做，畢竟，他們倆是親父子，等到最後是一定會和好的。
他沈安可怎麼辦，莫不是這口黑鍋又要扣到他的腦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