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沈安沒想到，就在自己要搬離東宮的時刻，李治居然提起了這個話題。
這就很尷尬了，他雖然有了正經的差事，可說到底，還一次正經的朝會都沒有參加過，完全屬於朝務無能人士，這樣的宮廷內釁之事，他是能躲則躲，能避就避。
然而，這一次，李治親自提起，想來是躲不過去了。
“當然知道，其實，我覺得，還是有些可惜的。”
李治略一挑眉，沒想到他會有這樣的回答。
“怎麼說？”
沈安舉著酒盞，頗為玩味的說道：“齊王年歲漸長，出藩是註定的，不過，殿下新近入主東宮，總算是朝廷上的一件喜事。若是他不主動跳出來，這一兩年之間，他應該還是可以安穩的呆在長安的，陛下根本不會趕他走。”
“其實，我認為，齊王還是很想繼續呆在長安的，他也沒有心思想去地方上做一番事業。”
“到東宮來鬧事，還跑到殿下面前生是非，當是適得其反了。”
“恐怕，連他自己都沒想到，最後，竟然會落了這麼一個結局。”
一番話說到最後，竟有些悲愴之意，李佑這人雖然暴虐，不過，公正來講，和一般的紈絝皇子也沒有什麼區別。
所作所為，並沒有超出他這一類人的底線。
沈安可是懷揣後世歷史的男子，歷史上各種匪夷所思的皇族子弟是要多少有多少。
李佑這樣的，不過爾爾。
其實，他認為，李世民心裡也是這樣想的，都是自己的孩子，只要不是太出格，大致都是疼愛的。
在小事上一般不會追究他們，實在是惹了禍，只要還能遮掩過去的，他也不會深究。
可是，他沒有想到，諸位皇子之中，最不成器的李佑，居然也陰懷大志，還想當太子呢！
他連一個比較成才的皇子都做不好，居然也敢巴望著做太子，想來，李佑的行為是大大的超出了李世民的預料。
“沒想到，沈公居然和我是一樣的想法。其實，我也很不想讓齊王出藩。”
“哥哥們一個兩個的都離開了京城，以後再想見面就難了，我們都是一起長大的，雖然以前關係也算不上好，可真要分開，心裡還是很捨不得。”李治眼神閃爍，語調清朗。沈安知道，他說的是真心話。
然而，即便這確實是他內心的真實想法，在皇位的爭奪之中，也是微不足道的。
“可是，我也不能幫他求情，他也不會領情。他倒黴，完全是因為我的緣故，我這個時候若是說話，說不定，他還會認為我是假惺惺。”
“殿下說得對，殿下可千萬不要這樣做，不是時候。”沈安滿飲一盞酒，亦應了一句。
“就是這樣，可是，沈公，你說我們能平平安安的度過這幾天嗎？”
“這又是怎麼說？”他眼神中的閃爍，讓沈安很疑惑，一時沒有判斷出他真實的意圖。
“我認為，齊王一定不會坐以待斃的！”
“上次他闖入東宮，一番鬧騰，其實意圖已經很明顯了，就是要和我作對，我想，他沒有達到目的，是不會就這樣安安靜靜的離開的。”
“所以，殿下的意思是，齊王還是會搞事？”
他漸漸聽明白了他的話，不過，這可能嗎？
如今的大唐朝廷，在李世民的帶領下，人才濟濟，各司其職。李世民又正值壯年，各項事務都處理的相當好。
根本就沒有讓他鑽空子的可能，然而，李佑的腦袋瓜，肯定是不能用正常來形容的。
說不定他現在還以為是搞事的好機會哩。
“你看著吧，這幾天他不會老實的，說不定，皇城裡又要有一陣腥風血雨了。”
腥風血雨？
李治居然湧上來額這樣的形容詞，有這麼嚴重嗎？據他所知，在朝廷裡，除了他舅舅陰弘智，李佑的身邊也沒有幾個鐵桿。
既然沒人支援，他又如何起事？
現在他的狀況和歷史上記載的完全不同，歷史上的李佑，真正起兵是在出藩之後，那個時候，他已經在地方上呆了一段時間，有一部分親信，雖然也是棒槌居多，可到底也還算是有些人馬。
而在長安城，很難說誰是真的站在他這邊的，或許也有，只是隱藏的比較深，他沒有發現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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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殿下看來，齊王若是想搞事，會用什麼辦法？”
“這……我還真的想不出。”李治實話實說道。
“按照他的性子，肯定不會耍那種陰謀詭計，他也不擅長那個，不過，硬碰硬，他有那種實力嗎？”
李治搖搖頭，還認真的思考了一下，沈安暗笑，你不用想了，他確實是沒有這樣的本事。
長安城周邊的部隊，宮裡戍衛的百騎，全都不歸他管轄，他也根本就不可能管理的上。
至於他的那幾個同黨，更是沒有指揮的可能性。
那剩下的強硬手段是什麼？
李佑的選擇似乎並不多。
“他會不會直接向我下手？”李治反手指了指自己，這把沈安嚇得，下巴都差點掉了。
“不會吧。”
“他怎麼敢？”
“他有什麼不敢的！”李治自嘲道：“到了這地步，不妨說句實話，其實我們兄弟之中，最難以估量的人，就是齊王。”
“不管是大兄還是魏王，他們的所作所為，都很容易看出門道，因為他們的性格還是比較穩定的，做事也有一定的章法。”
“唯有齊王，不只是我，恐怕就連父皇也難以揣測他的想法，他究竟會怎麼做？”
“我真的是沒有一點預感。”
“沈公，你能幫幫我嗎？”
突如其來的求救，讓沈安打了一個楞，他完全沒想到，李治也有這般無助的時候。
當他和那雙清澈的，純真的眼睛對視的時候，他才猛然想起，剝除各種精靈古怪的惡作劇，其實，李治還這樣年幼。
不管是朝堂上的爭鬥，還是兄弟相殘，在他的心中從來都沒有一個具體的模樣。
玄武門上的慘烈，他從來沒有切身經歷過，這就是他與那些哥哥們的不同之處。
或許，他也不知道，當真正的危險降臨的時候，將會有什麼樣的徵兆。
“殿下，不管齊王會如何選擇，當務之急，你要保證自己的安全。”
“好在，宮裡守衛森嚴，現在齊王又在宮外，只要殿下注意行跡，估計不會有大問題。”這番話，不知道是在安慰李治，還是在安慰他自己。
總而言之，李治聽起來，似乎更加緊張了。
“沈公，要不然，等到齊王啟程了，你再出宮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