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隊沒有要求,所有新兵一定要看春節聯歡晚會。
如果不想看的,你可以選擇在宿舍裡自由活動。
當然你想竄竄門,找找老鄉也還是可以的,但是必須向班長報備,並且說明去哪裡?找誰?大概要多長時間回來?
二班除了劉強富和楊忠世被班長宗儒麟帶去營部軍人服務社打電話了,其他三個人都選擇在101宿舍裡休息。
梁荊宜拿出了那封母親寫給他的信。
這時候,有歌聲從窗戶外面飄了進來,是隔壁的四班唱的,他們所唱的歌是前兩天排長鈄星宇教的那首“軍中綠花”。
蔣古日今晚有些興奮,霹靂舞的成功,讓其自信心爆棚,他張開雙手儼然一副指揮家的樣子:“兄弟們,來來來,我們也唱唱歌,寒風飄飄落葉,軍隊是一支綠花,一起唱。”
“寒風飄飄落葉,軍隊是一支綠花......”剛開始只是二班的幾個人跟著小聲唱,慢慢地三班的人也跟著唱了起來,大家唱著唱著就聽到了有人哭泣的聲音......
悲傷的情緒是會傳染的。
這句話一點也不假,梁荊宜想起去年十二月十六日,WH的新戰友在YT休息時唱的那首“離家的孩子”,同樣當歌聲響起,底下吧噠吧噠流淚的,也是大有人在。
蔣古日打拍子的手,從半空中無力地垂落下來,他雙眼泛淚,來部隊這麼些天,他沒收到一封信,也沒打過一個電話回家。
梁荊宜問過蔣古日,為什麼你的未婚妻不給你寫信呢?
他說,未婚妻沒上過學,不認識字。
既然是這樣,那就沒辦法了。
九點多鍾的時候,宗儒麟帶著劉強富和楊忠世回來了。
梁荊宜看到楊忠世的臉色不是太好,他猜應該是被班長批評了。
“你們呆在宿舍裡,哪都不要去,我和三班長出去有點事,記住喲,哪都不要去!陳進文負責監督。”宗儒麟說完,拉著蘇輝建就出了門。
“你們信不信,他倆肯定是喝酒去了。”唐星星斜眼一笑。
這個SC的小夥子是三班體能最好的,在他們班裡,蘇輝建最喜歡的一個人也是他。
當梁荊宜還在為拉了十多個一練習而沾沾自喜時,人家唐星星的二練習,已是十個保底。
這叫什麼,這叫“實力碾壓”。
“老鄉,搞支菸抽抽唄!”蔣古日把一張大餅臉,湊到唐星星的面前。
“你龜兒子滴怎麼知道老子有煙?”唐星星故作驚訝狀。
“不要騙我了,我知道你和‘大個子’每天都有搞。”蔣古日口中所說的“大個子”指的是儲軍勇。
“考你大爺的,走,我們仨廁所‘擺龍門陣’去。”唐星星手一揮,令人有種揮斥方遒的感覺。
儲軍勇開啟儲物櫃,從疊好的雨衣袖子裡摸出三支煙,然後,他又從小小的針線包裡拿出一個火機。
蔣古日看到煙和火機,頓時兩眼冒光,他恨不得立即撲上去,親吻儲軍勇幾口。
“麼皮,磨磨嘰嘰的,走啊!”唐星星催促著他倆。
三個人跑出宿舍,一溜煙工夫,就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
唐星星說得沒錯,班長們是去喝酒了,而且帶頭大哥就是排長鈄星宇,他們喝酒的地點選在食堂後面的障礙場,一班長李兆貴也有份。
除了啤酒、花生、蠶豆之外,炊事班長溫生南還特意給他們留了一大盆奇形怪狀的水餃。
這盆水餃是鈄星宇動用關係而留下的,因為溫生南是他帶的新兵,所以,他有這個便利的條件。
推杯換盞的戰鬥,大概在十一點半結束,等他們回到宿舍,101的大部分人已經進入了夢鄉。
“我考,晚上第四班崗,特麼的我不洗澡了。”宗儒麟邊脫衣服邊說。
“你想把身上的臭味留到明年嗎?”蘇輝建打著酒嗝,嘲笑起宗儒麟。
“噓,小聲點,他們都睡了。”鈄星宇低聲提醒道。
黑暗中,兩個班長彷彿心有靈犀一般同時回應:“明白。”
新年的鐘聲敲響了。
“咚”的一聲悶響,梁荊宜被驚醒了:這是怎麼回事?
他垂下頭,聽見下鋪的排長正打著酒鼾;再掉轉方向垂下頭,發現班長的鼾聲,比排長更猛。
應該是晚上喝酒喝大了,不然以他們的軍事素養,警惕性絕對不會是水成這樣的。梁荊宜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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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宿舍裡傳來微弱的呻吟聲。
梁荊宜趕緊跳下床,藉助外面路燈昏暗的光線,他看到地板上好像躺著一個人,走近了一瞧,是劉新昊,而且被子還被他死死地壓在身下。
“你怎麼了?”梁荊宜把他攔腰從地板上扶起。
“我胃痛,肚子也痛。”劉新昊氣若游絲,好像一口氣呼不上來,分分鐘會掛掉一樣。
梁荊宜騰出一隻手,把他的被子扔到上鋪。
“幫幫忙......”劉新昊手指牆角的儲物櫃。
“幹嘛?”梁荊宜不明白用意。
“幫我拿幾張衛生紙。”劉新昊嘴裡難受地擠出幾個字。
原來是想上廁所。
梁荊宜拿了一整包衛生紙在手上,臨出門前,他想給蘇輝建說一聲,畢竟劉新昊是三班的兵。
可當他走近蘇輝建的床鋪時,他發現班長睡得也很沉,沉到讓他不忍心叫醒。
算了,班長們也辛苦,再說我們又不是當逃兵什麼的,不請示匯報應該也沒事。他安慰自己道。
拿了件外套披在劉新昊的身上,梁新宜攙扶著他走出了宿舍。
站崗的是一班長李兆貴,梁荊宜禮貌地喊了聲,“班長好”。
他笑了笑,又點點頭,也沒有多問什麼。
劉新昊剛開始還一走一瘸的,可等走了一段路後,他竟然奇跡般地不瘸了,而且腦子也恢復了正常。
據他說,自己並不是直接從上鋪摔下來的。
他是被不知名的疼痛感,給折騰醒的。
本來他想披著被子從上鋪下來,坐到小板凳上緩緩的,誰知道一腳踩空,仰面摔在了地上,幸好是帶著被子一起摔,否則以他的那副小身板,不說摔個骨折吧,最起碼也得烏青個好幾塊。
“我好像不想上廁所了。”劉新昊停在與廁所只有咫尺之遙的器械場邊喃喃自語。
“尼麼的我半夜出來,就陪你喝西北風的!”梁荊宜不幹了,他還想著早點回去睡覺呢。
“阿梁,陪我聊聊嘛!”劉新昊把梁荊宜手裡拿的那包衛生紙搶過去,開啟來抽出幾張,麻利地墊在水泥臺子上,等自己坐下後,他扭頭看向梁荊宜,“坐吧!”
“我才懶得坐,你要上廁所就快點。如果不上的話,我就先回去了。”梁荊宜是真的不想在這裡浪費大好的休息時間。
雖然ZZ的冬天不下雪,但是夜裡的溫度,僅憑一件單衣的話,還是有點頂不住。
“哎呀哎呀,這個破韭菜餡的餃子,吃得老子的肚子好痛。”劉新昊突然捂住肚子大聲叫喊起來。
梁荊宜搞不清楚他到底是真痛,還是假痛,正當他左右為難的時候,營區大門崗方向,射來了一束強光,接著便是一陣急促地腳步聲,應該是站崗的哨兵,觀察這一塊區域有些時間了
“去廁所。”梁荊宜拉起捂著肚子喊痛的劉新昊。
倆人剛解開褲子蹲下,就有手電筒照進了廁所。
“班長,我倆拉肚子呢!”梁荊宜朝門口喊。
外面的腳步聲嘎然而止,可能哨兵也不想在這個特殊的夜晚,聞到廁所的臭味:“上完廁所,早點回去睡覺,不要在外面瞎逛。”
“是。”梁荊宜回答乾脆。
估摸著哨兵走遠了,倆人蹲著有一搭沒一搭地天南地北地聊著,梁荊宜的小腿都蹲麻了,他打趣地說,再這麼繼續蹲下去,天就亮了。
“特麼的倆個新兵D子要拉大便,就快點拉,別特麼盡在裡面放屁扯淡。”廁所後面傳來一個老兵抱怨的聲音。
也怪他的運氣不夠好,他是來撿肥的,可能是想著過節沒人爭搶,所以這個點守在廁所的化糞池後面,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誰知道遇到了兩個新兵打著上廁所的旗號,卻幹著聊天的私活,你說撿肥的老兵他能不生氣嗎?
倆人都不敢嗞聲了,胡亂擦了屁股後,瞄準宿舍方向,就是一通狂奔。
“你的肚子還痛不痛?”梁荊宜在進宿舍之前問劉新昊。
“估計是韭菜吃多了,肚子脹氣。”劉新昊搶先一步進了宿舍,他似乎找準了病因。
“去你麼的。”梁荊宜輕推了劉新昊肩膀一把。
“新年快樂!”劉新昊回頭說。
梁荊宜停頓了一秒,腦子立即反應過來:“新年快樂!”
是啊,往年大年初一的時候,他都會早早起來,並且第一個跑去給爹爹和婆婆拜年。因為爹爹和婆婆說了的,只要孫子和外孫們沒成家,一律都有壓歲錢領。
而現在呢?
壓歲錢是個夢不說,面對家鄉的親人和朋友,他只能選擇在心中默默地祝福。
門被推開,是李兆貴進來叫崗了。
梁荊宜閉上眼睛,他想做個夢,夢迴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