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一個半亡靈而言,活著的意義是什麼?為了一個名字而戰,那是從他們復生起,就一直烙印在他們腦海裡的信條,他們將為此付出自己的全部來踐行那句信條,可是鱈雅利在面對黎明之後開始迷惑了,準確而言是在黎明將自己扯入空間亂流的時候開始迷惑了,一個入侵者為什麼會要反抗到這種程度,一直以來,那些惡魔都是非常坦然地面對自己的死亡,被獵殺了,被大災難吞沒了,也就沒了,沒有什麼是永恆的,鱈雅利還記得自己最初見到的那些冥靈前輩的模樣,但他們終究都會埋在自己的記憶裡,什麼都不剩下,為了那個名字,如此漫長而又急躁地更替著生命,駐守在這裡,稍縱即逝。
可是,鱈雅利在以為自己將很平常地結束自己的生命,就在冰域降臨後的某一次戰鬥中,死在一個惡魔領主手上,或者是其他,鱈雅利早就目睹了太多次冰域降臨帶走那些熟悉人的面孔的場景,這一次如果落在唯一倖存的冥靈的自己身上並不是那麼難以讓人接受,既然一切都是如此的必然,那麼就沒有必要去疑問,困惑什麼,收割或者被收割。
然而,黎明超出了鱈雅利的認知範圍,他太頑強地生存了,無論是在星眼中,他在面對自己和惡魔同時的追殺中,成功地將自己儲存下來,鱈雅利那時候是非常憤怒的,因為在她看來黎明這種實力不強的入侵者是應該坦然面對自己的消亡,而不是給自己帶來更多的麻煩,那些纏人的惡魔們都是這樣的,他們明白自己逃不出去了,就會選擇死拼,可是黎明卻渴望從死拼中啜取一抹生機,這太奇怪了。
鱈雅利並不知道自己為了什麼而去特別關注黎明這個不著邊的入侵者,包括在冰域降臨後,她在發現了黎明的氣息後就一直放不下,她心底曾覺得他已經死了,但是這個男人卻又一次出現在自己面前,他在獵殺惡魔與同伴,不能容忍,鱈雅利選擇用最傳統的冥靈獵殺的方式解決掉這個刺頭,這個近乎打破了她認知的怪胎,但是他又一次給自己意外,他竟然成功地跳出了水域,到了另一個有些討厭的世界,她曾經在主人授予的記憶中知道,在深淵這個大世界裡,還有數個和水域共存的位面,其中一個就是水域的對立位面,木位面,鱈雅利在被捲入這個世界之後的第一戰遇到的並不是茭白,而是其他水蛭,確切來說,是一群水蛭群,他們利用一種詭異的天賦讓鱈雅利的百試不爽的陰影之矛吃了癟,最終在付出一定代價之後,鱈雅利成功讓這群棘手的水蛭群失去了戰力,但是她自己也受到了極大的削弱,為了避免那群水蛭進一步將自己逼上絕路,她選擇將自己封印在一顆形若水蛭群後代的卵中,她在和水蛭群戰鬥過程中瞭解了對方的身體特性,呆在對方體內絕對利大於弊。
鱈雅利並沒有忘記那個屢次超出自己想象的男人,黎明安靜地躺在了那個卵的旁邊,可是之前水蛭群並沒有主動攻擊他,失去力量的鱈雅利沒法對黎明進行進一步的傷害只能先選擇等待,攢聚自己的力量,選擇暫時沉睡。終於,這個男人還是醒了過來,他將這只水蛭後代的卵孵化出來的生命給收復了,而自己也似乎已經有了反擊的一些底蘊,但是鱈雅利想要穩住,她耐心地等待著時機,終於,在這一次她如願解決了這個男人,但是讓她很懊惱的是,這個男人還是選擇求生而非順從死亡,鱈雅利在這一次對方的反擊中看到了一些東西,一些似乎是來自於她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之前的記憶,鱈雅利迷惑了,在受到來自黎明的外在刺激,她對這些新鮮的事物產生了一些求知慾,她看到了主神之間的契約,看到了一個奇怪的種族,還有兩個熟悉的影子,這些事物的背後似乎在向鱈雅利詢問一個從來都沒有想過的問題:你是誰?
很奇怪,這似乎是來自於她生前的記憶,“塔拉”,為什麼要知道?只要順從這一切就好了,為什麼會有黎明那樣的存在,為什麼要這麼負隅頑抗?!為什麼?!安心接受死亡的輪迴不好嗎?!鱈雅利很憤怒,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產生這樣奇怪的情緒,她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不需要考慮,只要,遵循那一個意志就好了,在空白中,她彷彿看到了更多,那一連竄閃過的記憶正在不斷地被下意識尋求真相的自己拼合連線,她看到了一個行走在叢林裡的身影,她行進如風,搭箭瞄準射擊一氣呵成,最關鍵的是,她是和一群和她差不多的人一起戰鬥的,不是那些和自己格格不入的弩手半亡靈而是一群有著一樣特徵的真正的同伴,她不知道他們叫什麼,只是非常痛惜,記憶在不斷拼合,她還是看到了自己刻意忘卻的一幕,麻木的手指搭上一根親手削尖雕刻的箭矢,發麻的手臂鼓起最後的勁氣,雙手拉開,然後肌肉抽搐到了極點,她的箭還沒有射出,脖頸一痛,視線化為一片血乎。
你在哪?你要回家嗎?
捂住頭,這到底是什麼?!為什麼?我不要記起這些,要我死,要我死!鱈雅利的眼睛急速充血,分明冥靈是沒有真實軀體可言的,如若不是這樣她不會這麼輕鬆地寄宿在茭白體內,可是她卻忽然覺得平時沒有什麼感覺的身體正在湧來一股特殊的感覺,疼,刺骨的疼,簡直要把自己折磨瘋了,鱈雅利的手上自動浮現一把浸沒在陰影的長毛,只要這樣就可以結束了!鱈雅利將骨矛毫不猶豫地向自己的頭顱刺去,但是卻在即將沒入自己頭顱的時候停住了,“你叫鱈雅利,來自尤洛西絲村,納姆加族姓的精靈獵手,還差三千零一天就可以正式成為精靈舞者,還有兩天時間就可以和心愛的尋納爾伽相互在月亮湖邊上互相彈唱,還有六百零四天就可以在楓巽爾科的吉姆小鎮上面見到來自精靈主城的全知者,生命如此美好,讚美母神!”鱈雅利聽到輕快的少女聲音在自己耳邊迴盪。
“汶羅迪!汶羅迪!渃諾麗桑斯洛俐!”古奧的歌謠如同風鈴一樣閃過,那個喜歡拿著自己雕飾木弓和夥伴比試弓術的少女嘴裡哼哈著這樣明朗的調子走向小木屋。
“欸,託姆大叔,我可是精靈,神射手,你們海族是沒機會見識到一個精靈神射手射偏的時候。”
“也會有的,只是,沒有瞄準的箭,那就不好說了。”那個急於吹噓的精靈少女剛說完豪氣話心理就這樣默默補充一句。
瞄準了,你瞄準了,沒有瞄準的箭,是沒法從神射手鱈雅利手上射出去的,鱈雅利在嘴裡呢喃著,身體化為漫天泡影...
也許是過了很久,也許只是眯了一下眼,黎明就像沒事人一樣坐了起來,欸?黎明這才意識到自己胸口有點沉,難不成是有經典福利嗎?哦還有(早安),偶尼桑(哥哥),昨晚真是瘋狂的夜晚呢,這樣開車迅猛的名場面?畢竟嘛,黎明都已經迴歸主神的懷抱了,其他的也不用想了,難不成還能夠一睜眼看到噁心的水蛭趴在自己的胸口上?黎明一睜眼,看到那張一言難盡的嘴巴正對著自己,涎水譁啦啦地流直接浸溼了自己的衣服,我擦勒,我都已經見主神了,你丫的還能跟過來?!開什麼國際玩笑?!黎明淡定地將視線挪到另一邊,看到周圍圍了一圈的水蛭兄弟,呵呵,黎明眼睛一閉,直接昏死過去,這是夢,是夢啊,兄弟!天國之上是沒有體長兩米開的水蛭的!
“呼哧呼哧!”感覺胸口的水蛭兄似乎有點小激動,它在瘋狂地搖擺,咳咳,要不是曙光騎士模板加持過了身體,真得被壓死,黎明終於認清現實,貌似自己沒有跪,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自己還活著,黎明試圖推開茭白,但是周圍的水蛭貌似有點來者不善,都是因為茭白所以自己才能苟活,不然化骨泥,它不香嗎?黎明有些忐忑,空間魔力還有九成的剩餘,天啊!靈魂力還有五成的剩餘,誒誒?不應該是反過來的嗎?黎明在心念呼喚著**納,後者完全沒了聲音,呃,還是,黎明覺得自己能撿回一條命應該是**納做了不少事,唉,感覺自己在對方面前的威信可能越來越小了,不過話說回來,能夠起死回生的**納有點逆天啊!
“呼哧呼哧!”黎明看著不斷在自己胸口上挪地方的茭白,再看看那群正在掙扎的水蛭群,感覺自己的安全朝不保夕,不過,黎明回憶起之前看到的那群和荒野近乎成為一體的水蛭群形成的岩石群,這群傢伙貌似是要找食物所以才活動活動的?不過話又說回來,茭白之前遇到的那些食物都是從哪冒出來的,從來也沒在這裡見到過活躍的魔獸啊?包括之前冒險探索森林,他得到了很多訊息,那些詭異的魔獸骨骼也沒見叢林裡有東西冒出來啊?
“咣!”地面發出崩塌的聲響,一道道蛛網般漆深的裂紋在這片對立的土地上面肆意蜿蜒然後終於轟鳴一聲,大地向內瘋狂陷落,石土傾倒,荒原穩穩地紮根在了表土,那些黎明認為是根莖匯合的龐大主根莖終於隨著崩塌的泥土而顯露真容,那是形似瘤球一樣的東西,粗壯的筋脈一直往前延申,然後黎明看到周圍的景物都在瘋狂發生突變,原先只是比茭白大了一圈的水蛭瞬間變得高大,黎明抬起頭,看到天空竟然出現一抹耀陽,那刺目的光芒從天穹頂部爆發,然後通紅的漿水從洞開一片片透明空洞的氣層上面湧灌,將地面瞬間化作熔岩之海,黎明顧不得嘖嘆,身前的茭白卻早就把自己給託上背,然後茭白被一隻龐大的水蛭背在背上,黎明站起來微微俯瞰身下的世界,原來,這些所謂的荒野與土地都不過是一種生物的一部分,“它”動了,龐大魁梧的身體從地下一節節站起來,將整個世界的喧囂都帶動,然後黎明視野中,一圈又一圈的土地向下淪陷,從暴起的大片煙塵中,一尊尊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巨人們仰起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