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密集的雨點從陰沉的天幕中降落,矗立在這座孤島上的巨大深褐色堡壘被各異的珊瑚裝飾,從空中俯瞰似若一片巨大的暗礁,血紅色的天穹很乾淨,沒有其他多餘的飛行物在趕路,只是一片深沉的暗紅。
“到了好時候。”慘淡藍綠色魚頭人從水下探出頭,然後用力甩尾,身體從水下騰空起,在半空修長的尾巴化成一對健壯的雙腿,以暗調為主的海獸骨骼,貝殼偶爾參雜著陸地上冶鐵提煉出的灰色金屬,這就是標準的巡航守衛的標準搭配,雖然他能夠自由地變化雙腿可是腳掌還是會有一些半透明的蹼,青灰色虯根般的筋肉將他的身體映襯地越發健碩,他熟練地循著復雜多變的暗礁堆出的迷宮路線,走到了近乎於暗礁群一體化的城堡,“噗噗”兩隻青灰色斑雜著些許慘白的巨大貝殼忽然翻起來,露出兩個由軟黏紅肉糾集出的人影。
“我是來彙報事情的,諾!”魚頭從叮叮噹噹亂響的螺殼裝飾的戰甲中找到一塊黑玄鐵鑄造的令牌對向兩個人影。
“噗噗”貝殼重新恢復原狀,墨綠色的液體從兩隻貝殼下隱沒在地基下的凹中流淌出來,刺鼻的腥味從水體中散發足以讓一般人當場作嘔,但是對於魚頭來說卻渾不在意,他大搖大擺地推開封堵的石門,腳掌踩在那攤墨綠色液體上掌蹼都浸染上一種粘性,過了半響,他自顧自地把門給給關上,只留下還在吞吐泡泡的兩隻貝殼。
與礁石自身漆黑的外表面截然不同的是,礁石堡內部卻是一片明亮的光景,顏色各異的珊瑚被隨意擺放在長長的走廊兩側,有人頭大小的珍貴珍珠被順道安置在雕琢出鏤空雕飾的珊瑚內部,還有頭頂,散發著皎月清輝的寶石鑲嵌在頭頂,光明不斷地隨著魚頭向前而提升,就像佇立在泰山頂上的旅人觀仰著紅日初升時,陽光逐漸從地下攀升,最終把明豔盛大的光亮傾注在這片土地上一樣。
“鯉谷,有事情嗎?”坐在這道漫長走廊盡頭的是一名長相奇異的海族,它的額頭被發散似輻射狀的淡灰色骨刺刺破,四肢如同蝦蟹骨甲一樣呈現出明顯的分節,唯有身體還保有著作為人類的一些輪廓,但湊近看去這根本就是一個怪胎,如同水母觸手般夢幻透明的長髮垂落在周身,它坐起來,將身下那只如同坐騎一樣的生命喚醒,就像螺類都會有著堅硬螺旋的殼,身體前傾,身下那只“坐騎”也隨著主體的動作而顯露出真形,就像海葵一樣,但是比起海葵將發散的觸手向上,它的“坐騎”卻是倒置的海葵,深黑色如同礁岩般深邃的附體站了起來。
“魁首大人,錐鯊族那邊給我們訊息,梅耶已經開始著手完成最後的準備了。”鯉谷將那雙相對於人族不倫不類的空洞眼睛對向魁首。
“要召集信徒準備凝聚神位了嗎?很好,先任由他們弄吧。”魁首笑了笑,將一隻手伸出去,那隻手不斷地張開摺疊的骨骼最終那只還算正常的手臂已經達到了三米長,它徑直將手掌探入附體下面的那片海湖,沒錯,礁石堡內部中心只有它一個,在它的周圍沒有用礁岩進行填補,而是直接用海水藉助周圍礁岩島的地形形成海湖,“滋滋”紫色竄動著噼啪不斷震顫著空氣的雷霆順著它的手臂湧入它的臃腫龐大的身體卻只是讓它眯起眼,半晌,它將那只掙扎跳動的鰻魚放在眼前,然後將其生生吞下,其中沒有咀嚼的動作。
“錐鯊族族長派來的使者對這件事情很上心,希望我們能夠儘快早點出手,還說如果不早點辦的話,可能會翻不了身,我們多年來付出的心血很可能會毀於一旦。”鯉谷的聲音有些急促。
“哦,知道了。”魁首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你先出去吧,要聯絡你們也很方便,不要過分頻繁地打擾到我,畢竟維持這裡很費心力。”魁首又一次伸出手開始捕捉鰻魚,亦或者是其他食物,反正對於它而言進食最大的快樂不在於吃而是在於捕捉這一過程,可惜在成為魁首之後,它就已經失去了捕捉的樂趣,只是單調地維持著進食這個動作。
“魁首大人,既然老頑固們要召集信徒凝聚神座,為什麼我們不趁機奪取他們的領土呢?反正我們與他們的戰爭即將打響,他們此時根本無暇顧及我們!這是機會啊,魁首!”鯉谷心底有些不甘心。
“我做事不需要你來指手畫腳!”魁首空著的另一只手正在張開,將摺疊的骨骼攤開。
“不不不!魁首大人,我的意思是說,建議,建議!您決定的才是正確的,我只是有些不甘心,我們為了擺脫那些陳俗老套的規則已經付出這麼多努力,好不容易能夠揚眉吐氣能夠好好地向那群老腐朽證明我們,我太不甘心了!”鯉谷急忙解釋道。
“我明白,我明白,你們已經忍耐太久了,需要好好釋放這種怨恨,但是別讓我再說一遍我們的規矩,時機未到絕對不要嘗試正面抗衡他們,明白了嗎?”魁首將已經張開大半的手臂收了回去,然後用陰翳的眼神掃過惶惶不安的鯉谷淡淡道。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鯉谷連連點頭,然後匆匆丟下一句就急不可耐地逃了出去“既然已經無事那就不打擾魁首大人的進食時間了”
鯉谷一頭紮緊水裡,然後開始慢悠悠地讓自己順著水流將自己的身體下沉,他很喜歡這個過程,因為這會讓他覺得方松,“奧托託里斯,你在兒!哈哈,好兄弟!快過來!你剛才不是要面見魁首嗎?怎麼樣?魁首大人同意提前掃蕩那些據點了嗎?”
“普浦烏利斯特,請不要打擾我的下潛過程,這會讓我很煩躁!知不知道!”鯉谷憤怒地張大嘴,將一竄竄氣泡吐向對方,那個顏色稍微明亮的魚頭人。
“我很抱歉,好兄弟。”侃坎餌巴愧疚地低下頭。
“要知道你不過是侃坎餌巴這樣的四音生物!不要總是隨意用那樣平等的稱謂稱呼我!”鯉谷想了想又道“我們是新秩序,雖然暫時延用這樣的舊秩序但是終有一天會好起來的,普浦烏利斯特,和舊秩序戰鬥的你依舊是我奧托託里斯的值得交付背後的同伴!”
“我也是這樣認為的!奧托託里斯!一定會等來那一天的!”侃坎餌巴堅定地點著頭,在他們身下是一片漆黑的暗礁群,仔細看去在礁群中能夠分辨出正在忙碌的海族以及偶爾震動安靜礁群的龐大的海獸,如同水下巨山的他們竟然將自己的身體當作礁群的地基,當礁群需要挪動的時候他們就會從沉眠中甦醒,但也不是每一次甦醒都意味著這座龐大到近乎可以與陸地有主神庇佑的帝國媲美的礁群都會移動,大多數時候他們會把偌大的頭顱探出,張開連通著那條如同漫長不見盡頭深海隧道一般的食道的嘴巴,如同蜂群一般辛勤的海族會將收集來的食物塞入到他們口中...
飄揚連成一線淡藍色點綴著些許月白的水母群圍繞在這座悠久滄桑的祭壇,碧綠似若翡翠的海藻群將底板鋪蓋,在一切都透著幾分流動性恍惚不定性匆匆流淌的溪流一樣的地域,站在那塊“青蔥草坪”上的小小聲影將手上抱住的貝殼小心開啟,陰影遮蓋,那是一隻體格龐大的座頭鯨,噸重的身體在深藍色的水層中近乎與水體相融合,就像一座從水中憑空聳立的山巒,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僅僅只是被其陰影遮蓋就讓人喘不過氣,“咣咣!”水勁震盪產生渾濁的音浪將大面積的水體通通干涉成波動的水紋,那是一隻赤紅色的巨蝦,修長的觸鬚如同制定分割空間領域的丈量線條,鐵鉗微觸即將大片的珊瑚礁群通通掃平,混雜著明灰色粉塵與顏色斑斕珊瑚的水汐悍然碾來將周遭海域引入混亂動盪,還有通體虛幻如同幻影的晶瑩水母,它就與那只長達萬米之巨的座頭鯨相重疊,當水浪卷席而來時,振動水紋翻卷出無數纖細柔軟的觸手飄逸似若薇草,但在此刻卻譁然立起形成一面透明堅韌牆體將一干參雜礁石珊瑚碎屑的水浪生生擋下。
“嗡!”座頭鯨動了,身體不斷跌沉,“譁啦啦”如果說先前巨蝦與水母的爭鬥只是小打小鬧的話,那麼當那穩穩懸掛在每個人心絃的星辰開始向著身下的失控隕降,那麼山崩地陷莫過如此,垂直陷落的一道深邃水線從平整的海面轟然沉沒,傾揚億萬海水,陷落的水位開始為了復原自己而瘋狂向著周圍索取著,隨之而來的是混亂咆哮的水體將寧靜悠揚的海洋捏化成手上的玩具,光在迅速變化著,就像不斷地接近這赤日一樣,折射交匯水光將綺麗光暈一併帶來,蒙多也在同時仰起頭看著,燦爛的光從周圍不斷繞過那座沉重攜帶著死亡沉淪的海洋星辰迎入自己眼簾,愈是如此,那暗邃壓抑恐怖的黑影就愈發讓人心神震顫,就像在目睹了最華貴優雅煽動翼翅的蝴蝶卻在那位曼妙舞者將身體託付在你的指尖時被告知那是劇毒之物,同時鑑證目睹著極致美麗與絕望死亡,鑑證者該用什麼樣的心情去對待這一切呢?
“水源·水華!”蒙多默默站起身來,坦然將自己與死亡陰影貼近,灰藍色頭髮隨著狂浪卷撲掀動的風潮而狂舞,深藍色的眼眸眼中只有一種決絕,黎明哥哥,我不會一直站在你身後的,大祭司姐姐,請放心吧,我不會只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你們的庇佑,還有楛,如果不能驗證我們之間的聯絡的話,我絕不會甘心的,所以,蒙多將雙手合握貼在額頭,身體一振,雙腿脫離水流的牽引,身體浮旋在水中,湛藍的精靈將大海的深藍剝離開,淡藍月白水母用身體圍繞在祈禱的小小影子身邊,她就像置身在羊水中的嬰孩,海洋既是母親,海水既是賦予她力量的胚胎,旋轉的水母們將躁動的水流生生束縛,沉靜在海藻下的貝殼一隻只浮起,悠揚恆遠的歌謠再度唱響...(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