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李作塵今日回鋪子的時候,蘭夫人就看見了他腰上的荷包。
荷包花色還是跟原來一樣,但成色不同,原本腰上那個已經有些舊,現在這個,卻是嶄新的。
早年間,蘭夫人跟蘭桂是一個脾氣,最不耐煩帶簪環首飾。後來是因為平日裡在鋪子要與人談生意,身上過於素淨了會被人輕看,因此才慢慢學著講究起穿戴來。她自幼錦衣玉食,所以眼光刁毒,東西好不好一眼就能瞧出來,只是懶怠說而已。
李作塵也是從蘭夫人甚少身上佩戴荷包一類的東西才覺著自己摸透了蘭夫人的性子,不然月影兒做的這個荷包,他不敢戴。
不過今日也是因為這個荷包,讓李作塵想起一件兒平日裡沒怎麼留神過得東西,蘭麝脖子上常年貼肉帶著的那個香囊。
蘭麝以前說過,這是蘭家家規,蘭家女兒必須要帶這個。因為常年合香,怕傷身子。
現在李作塵想給宮裡娘娘弄那毒香,便把主意打到了蘭家這香囊身上。其實以前他也不是沒想過這一層,只是蘭家人表現得似乎並不怎麼拿香囊當回事兒,以前蘭麝中了曼陀羅粉的毒,可見香囊沒太大用處。就說最近剛出的區撥香那事兒,若是香囊靠譜,蘭夫人也不必又是喝綠豆甘草湯,又是用金銀花泡澡了。
不過凡事多些後手總是好的,李作塵小心謹慎慣了,因此決定找機會試探一下蘭夫人對於這香囊的真實看法。
若有用,他就決定把蘭麝脖子上那個哄到手,而後交給貴妃娘娘。畢竟現在,保住娘娘就是保住自己,幫著娘娘,也是幫著自己平步青雲。
略微合計了一會兒,李作塵翻到想要的那頁賬目,捧到了蘭夫人面前。
“娘,最近要香囊的好像很多,但我算著重陽等節氣都過了,為何還有些人買香囊呢?”不管是神態,動作,還是語氣,李作塵覺著自己都算是低聲下氣了。
蘭夫人看了眼賬,雖然還不明白李作塵想幹什麼,但總歸不是好事,因此便打點起精神來,仔細應對。
“天越來越涼,衣裳穿的也就越來越厚。這時候佩戴香囊比用香薰衣裳強,所以買的人多些。而且近來正是秋蟲惱人的時候,帶香囊可以避蟲,不管是掛在身上,還是回家後掛在屋子裡,都有功效。”
“怪不得,麝兒不怎麼招蟲咬。”李作塵把話引了過去,“我還當是正房窗紗糊的嚴密,沒想到是麝兒脖子上那香囊的效用。”
“那是咱們蘭家的規矩。”蘭夫人淡淡的說到,“祖宗傳下來的,當時也沒說有什麼用,蘭麝她們姐三個小時候都不耐煩帶,都是連哄帶騙的才能帶住。裡面的材料,也就是些沉香、薄荷、龍涎冰片一類的常見東西。薄荷能驅蟲,但沒多大用處。招不招蟲咬這不好說,有的人天生就招蟲子。”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沒什麼用處。
因為自信自己沒露任何破綻,所以李作塵對於蘭夫人的回應深信不疑。
他繼續回去做賬,蘭夫人喝了口茶,眉頭皺起,又很快放平。
蘭姐兒今日鬧得厲害,她不肯吃奶,到蘭麝懷裡就哭,但又不許旁人抱著。
蘭麝急出了一身汗,可怎麼哄都沒用。直到快中午的時候,蘭姐兒許是實在餓得不行,才委委屈屈的吃了張媽的奶,又憋憋屈屈的睡了。
這會兒府裡只有的主子只有蘭老夫人和蘭麝,蘭桂已經帶著蘭蜜出門浪蕩去了,蘭麝不願意攪擾蘭老夫人,便自己做主,讓許媽去請平日裡常用的大夫,進府給蘭姐兒瞧病。
“也不知道是不是脾胃不和,還是我昨日吃的東西不對,所以姐兒不肯吃奶。”蘭麝心裡急,人也坐不住,在屋子裡邊走邊唸叨。
瑞珠也著急,她幾次走到院門口去等大夫,但都沒見人來。而且許媽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半天沒見人。
瑞珠眉頭緊皺,張媽現在外間兒看著姐兒,許媽這會兒跑去哪兒了?
她正琢磨著,就瞧見許媽端著個銅盆走過來,那盆裡冒著熱氣。許媽滿臉是汗,可見銅盆裡裝了不少水。
“你這是?”瑞珠趕忙過去幫忙,她本想端走,但沒想到那盆裝的滿滿的,她接過來差點兒沒扣到地上。
“我也是糊塗了。”空出手來的許媽用袖子擦了擦汗,“你說我用水壺提過來多好?回咱們屋子再去找乾淨盆不就得了?何必巴巴的端過來,這一路還不敢快走,生怕潑了。”
瑞珠齜牙咧嘴的端著盆往裡走,連話都不敢問。
等到了門口,許媽伸手掀開簾子,瑞珠咬著牙邁過門檻,好歹是把那水盆端到了蘭麝屋裡。
“這什麼?”正心急的蘭麝瞧見瑞珠蹲進來一盆熱水,又見許媽翻了一沓棉布帕子出來,便皺眉詢問。
“小姐先把衣裳脫了。”許媽拿過帕子扔進盆裡,不顧燙的下手投洗。
蘭麝楞在哪兒沒動,許媽轉頭瞧見,趕忙讓瑞珠幫忙。
“快把小姐衣裳脫了,再晚怕是更難收拾。”
瑞珠雖然不明就以,但她現在很相信許媽和張媽,於是三下五除二脫了蘭麝的衣裳,連小衣都沒留。
外面天光大亮,蘭麝羞紅了臉,急的話都說不出。
許媽把燙帕子覆到她胸前,先仔仔細細的擦抹,而後把用過的帕子擲與地上,再換再擦。
連續用了五六塊兒帕子,許媽自己低下頭,用鼻子仔細嗅聞。
蘭麝羞的往後躲,但沒躲過去。
“應該是好了。”許媽像是終於鬆口氣,她把殘水潑掉,又把地上的帕子撿起來放在銅盆裡,也不讓瑞珠幫忙,只讓瑞珠給蘭麝換衣裳,還特意告訴瑞珠,說剛才蘭麝穿過的衣裳都不能再穿,得換新的,最好是剛漿洗過。
瑞珠聽命行事,等蘭麝換好了衣裳,剛才端著盆出去的許媽又走回來,還抱過了正在睡覺的蘭姐兒。
“才睡安穩,你抱她做什麼?”蘭麝有些生氣,但許媽直接把孩子放到她懷裡。
怕蘭姐兒再哭蘭麝趕忙低頭,結果蘭姐兒吸吸鼻子,如往日一樣開始往她懷裡拱。
“阿彌陀佛。”瑞珠雙手合十,跑到外間屋裡衝著那兩張送子觀音像拜了拜,“姐兒可算是好了。”
張媽看了看許媽,許媽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張媽再撇蘭麝一眼,許媽又搖了搖頭。
“是怎麼回事兒?”蘭姐睡得安穩,蘭麝也放下心來。她笑吟吟的抬起頭去問許媽,想知道今日為何會這樣。
“想必是小姐早起用的那珍珠粉膏。”許媽睜著眼睛撒謊,“小孩子鼻子靈,不喜歡那味兒,所以我才想著給小姐擦抹身子,味兒去乾淨,姐兒也就不鬧了。”
蘭麝點點頭,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我只在脖子上用了,怎麼沒見你擦脖子,反倒擦身前?”
“皮膚與身上血脈相連,娘的奶水,都是血變得。”許媽胸有成竹的撒謊,這番話是蘭夫人教過她的,她又背的熟,所以不怕穿幫。
蘭麝長出口氣,低頭看了看蘭姐兒,又笑了起來。
“你這丫頭真是磨人,娘換個粉膏都不成。”
“也不光如此。”許媽趁勢遞上最後一句,“小姐別怪我多話,這男女之事過後,婦人家身上多少會帶點兒氣味兒。姐兒鼻子靈,因此才會作鬧。”
蘭麝先是紅了臉,隨後仔細想想,這兩日蘭姐兒的確有些愛哭。可他們夫妻分房許久,若是因為姐兒作鬧再次分房,怕是李作塵會不高興,而且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再往後合房,小姐早起喂姐兒之前,先擦擦身吧。”許媽低頭,沒讓蘭麝看見自己眼底的冷色。最開始蘭夫人跟她說的時候,她還疑惑李作塵能不能幹出這麼下作的事兒,所以雖然都預備好了,但還想著或許用不上。
現在看來,這李作塵對待自己妻女都極其狠心,為了要個兒子,無所不用其極,連這後宅婦人間互相算計的法子都用上了,可見是個小人!
陪著蘭桂和蘭蜜買吃食,買玩具,又陪著她們姐妹二人找酒樓,隨後再去胭脂苑接朱璃和阿玫。
李疏又拎東西又掏銀子又跑腿,非但沒有半點兒怨言,還笑的十分開心。
蘭蜜都有點兒看不下去了,在幾個人吃飯的時候,她趁著蘭桂不注意,偷偷扯了扯李疏的袖子,把李疏帶到雅間兒門外。
“想要什麼?只要不危險,我給你買。”李疏只當蘭蜜是看上了什麼東西,所以壓低聲音說道。
“我不是我二姐那個傻子。”蘭蜜翻了個白眼兒,她能看上什麼危險東西?難不成是那手臂粗的炮仗?
剛才費勁力氣才阻止蘭桂買炮仗的李疏,此時十分尷尬的抓了抓自己的耳朵。
“那,那有什麼事兒?”他繼續問道。
“呵呵,沒了。”蘭蜜轉身就往裡走。還說什麼?還有什麼可說的?自己也是多事!本想著看李疏保著大姐生產平安的份兒上,提點他幾句。但看李疏剛才那個,跟二姐一模一樣的駐抓耳朵動作,便覺著十分多餘。
惡人自有惡人磨!
傻子自有傻子喜歡!
二傻合一!
家裡日後怕是更熱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