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月影兒越是想出門,聶娘就越要憋著她。
明明沒什麼要買的,可聶娘偏偏每日都叫蓮花過來,給上一些錢,讓她出去買東西。
月影兒自知聶娘是故意磋磨她,便忍下這口氣。反正她手上的東西該用上的都用了,不管是那個肚兜,還是上次那個荷包,都夠蘭家和李作塵好看的。
“暫時只有這些。”蓮花把所有聽來的訊息,找來的東西都一一告訴李疏。
李疏點點頭,衝著蓮花拱了拱手。
“多謝。”
“公子客氣了。”蓮花趕忙還禮,“因為他這幾日只來了一次,而且沒多停留,所以現在也只有這些訊息,但我估摸著,他應該快過來了。”
“為什麼?”李疏好奇的問道。
“他憋不住。”蓮花滿臉鄙夷,“前些日子許是得了意,還要我和月影兒一起伺候他,說這叫什麼,一龍雙鳳。”
“這。”李疏聽得紅了臉,他抿抿嘴,覺著自己現在讓蓮花幫著探聽李作塵的訊息,對蓮花很不公平。於是他從荷包裡莫了些銀子出來,交到了蓮花手上。
“公子這是什麼意思?”蓮花瞪大了眼睛。
“你跑吧。”李疏鄭重的看著蓮花,“拿著這些銀子找地方先躲起來,也不必離梅城縣太遠,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安全了。”
按他心裡的打算,這次是要聯合蘭家一舉拿下李作塵,再順著李作塵這條線,找到肅親王謀逆的罪證,這樣日後蘭家和李家乃至整個朝堂都能得個太平,到那時,蓮花也不必再躲藏了。現在蓮花若是跑了,事情不過麻煩些。但留下蓮花給自己做探子,李疏於心不忍。
“我賣的是死契。”蓮花苦笑了起來,“現在我跑了,她們鬧起來,牙行便會去找我家人作鬧。”
李疏愣了愣,他出身世家,家裡用的下人大多是家生子,因此對於買賣奴僕這種事兒只是聽說,並沒自己操作過,也沒想過會這樣。
“公子放心。”蓮花把銀子交回到李疏手上,“她們不會把我怎麼樣,平日裡李作塵更喜歡找月影兒,不常囉嗦我的。”
說完,蓮花轉身走了。李疏站在原地默默嘆息,李作塵也好,肅親王也罷,這二人身份懸殊,但卻一樣的不是東西。
知道蘭桂瞞不住話,李疏見了蓮花後就去街上買了些禮物,依舊是僱了人提著東西。在午後,大大方方去了蘭家香鋪。
蘭夫人在二樓聽見李疏來了,心裡倒是沒多不痛快。除了不負這事兒外,李疏在她眼裡是個不錯的孩子。哦,還得除了眼瞎這點。
“聽桂兒說,你又來了。”蘭夫人請李疏坐下喝茶,嘴裡的話聽著親切,但這個“又”字,聽得李疏挑了挑眉毛。
“這次是為什麼?那不負賣的怎樣?”蘭夫人笑吟吟的問道。
“託伯母的福。”李疏趕忙恭敬回話,“那香我按著方子,在家中找人合了不少。嗯,賣倒是賣的不錯,但,就是。”李疏想起方子上的豬骨,不由得喉頭做癢,他咬了咬牙,才算忍下。
他並未上手做,但只看方子就知道那玩意兒準定有味兒。
蘭夫人心裡笑的打跌,面上還要控制著。她低頭喝了口茶水,把笑壓了回去。
“義莊用的東西,自然,粗糙些。有些東西,咱們見的少,可對於她們來說,確實見慣了的。”蘭夫人這話李疏能聽明白,而且勾起了他一些,不好的回憶。
不管是那次野狗突襲義莊,弄得滿地殘骨碎肉,還是豆娘雲兒的純心嚇唬,或是他自己親手挖開的墳墓,這會兒都一股腦的浮現在李疏眼前。
“嘔~”李疏實在控制不住,用帕子捂著嘴乾嘔了起來。
金枝好心的拿了個痰盂過來,又自作主張給李疏換了一盞蜜梅薄荷茶。
酸甜帶涼的茶水緩解了嘔吐的欲往,李疏直起腰來,不好意思的衝著蘭夫人拱手。
“請伯母恕我失禮。”
“沒什麼。”蘭夫人擺擺手,她就是故意的。
不過現在,她倒是篤定李疏或者說李疏背後的人,果然用了那假不負的方子。那麼接下來,就要看看李疏這次來,是為什麼了。
其實李疏也在猶豫糾結,他見到蘭夫人之前,是打算把所有實情和盤托出的。但見了蘭夫人他又有些慫,自己以前做下的種種,尤其是挖墳那事兒,蘭家人不知道能不能接受,再說自己現在毫無證據,說出來,蘭家人也未必會相信。
心念轉動之際,李疏到嘴邊的話,就換了個意思。
“這弄完不負,我日後是不打算再弄了。”李疏笑著搖頭,“銀子什麼地方都能賺來,可這罪不是我能受的。”
蘭夫人點點頭,這句倒也是實話。
“所以這次再來,是想跟伯母談談別的香品生意。現在雖然還未入冬,但伯母知道,這做生意,向來是要提前預備的。我想著京中人過年時用香用的多,所以早早過來,想跟您這兒多訂些,正好趕上年底的時候發賣。”李疏生意經說的頭頭是道,蘭夫人挑不出毛病,也就順勢答應了下來。
過年時候用的東西,梅城縣和京城相差不遠。
李疏把自家往年用的香說出幾樣兒,蘭夫人又添上幾種好賣的,兩人當下訂了生意,依舊是蘭家負責生產,等弄好了,李疏來提貨,而後回京。
“還住在胭脂苑?”生意說完,蘭夫人只做閒聊,反正她看李疏也沒有告辭的意思。
“是。”李疏本來就有別的想法,只是自己不敢直接開口。所以試探著,說了幾句胭脂苑不好之處。
“熱鬧是真熱鬧,但也是真吵。”
上次那五石散的事兒,蘭夫人還在心裡惦記著。她原本是想引著李作塵在香上下文章,這樣自己也好應對,沒想到李作塵給蘭姐兒拿回來了五石散。
藥物方面,蘭夫人只能算是稍微懂些。這會兒李疏自己送上門來,蘭夫人為了守護蘭麝、蘭姐兒的平安和監督李疏,不由得又動了那一石二鳥的心思。
當下她笑吟吟的看著李疏,出了個主意。
“依我說,你倒不如還搬過來住。你知道,我們家是不在乎什麼風言風語的,你只當是我一個後輩子侄。橫豎那院子清淨,離偏門也不遠。你過來後,我便吩咐看門的小么一聲,隨你進出方便就是了。”
李疏大喜過望,他本來還愁該怎麼說,蘭夫人竟然主動請他上門。他連推辭都不推辭,直接站起身,喜滋滋的答應了。
蘭夫人本來還想著這人多少礙於面子,得推拒一下,萬米想到李疏打蛇隨棍上,她也只好笑著點頭,讓玉枝先回府去吩咐人收拾院子,又問李疏什麼時候過來。
“擇日不如撞日。”李疏笑的自己都控制不住,“我這就回胭脂苑收拾東西,然後再來鋪子,今日就跟伯母一起回家。”
他說完告辭走了,蘭夫人坐在原地嘴角抽動,半天沒緩過這口氣來。回家?說的倒是輕巧?哪兒是他家?這人怎麼這麼厚臉皮?
“金枝。”
足過了半盞茶的功夫,蘭夫人才開了口。
金枝怕她氣狠了,剛才一直在她身後給她捋背。現在聽見蘭夫人叫自己,趕忙繞到前面來。
“我先還以為,這李疏再來梅城,是另有目的。”蘭夫人長嘆了口氣,“現在我怎麼覺著,他八成就是奔著桂兒來的?”
“這。”金枝不知道該接什麼。說好聽了呢,是二小姐有魅力,可這位李疏李公子,著實不是老夫人和夫人眼裡的良配。
“算了算了。”蘭夫人洩氣一般擺了擺手,“等查清楚了,他若真是自身乾淨清白,便讓桂兒娶了他。”
金枝也覺著不錯,剛想開口,就聽見蘭夫人又來了一句。
“碰上個眼瞎的也不容易,下次不一定能不能碰上呢。”
李作塵果然在下午來了小院兒,就在李疏去蘭家香鋪之前。
他今日過來,一方面是為了最近沒怎麼跟月影兒在一處,心裡有些不足,另一方面是為了告訴他娘蘭姐兒的事兒。
“這法子必然是有用的。”聶娘抿著嘴笑,又拿出一包摻著藥物的黃連粉交給李作塵。
“再有幾日,姐兒就一口不吃了。”
“我沒問現在吃不吃。”李作塵把藥粉收好,“問多了怕她們懷疑。”
“對。你一個男人家,不用管後宅婦人奶孩子的事兒。”聶娘點點頭。在她眼裡,兒子沒有半點兒錯處,怎麼都是對的。
李作塵笑著又說了些別的話,聶娘聽了幾句,又開始打聽起蘭麝的身子恢復如何?蘭姐兒好不好帶?
“麝兒恢復的好。”李作塵嘴裡的好,只應在風月上的事兒,至於蘭麝有沒有腰腿痠疼,虧氣虧血的毛病,他是不放在心裡的。
“但蘭姐兒脾氣不好,動不動就耍性子。”李作塵皺了皺眉,“上次我拿了月影兒做的肚兜給她,她還鬧了一場。”
那肚兜,聶娘是見過的。知道繡工精美,也知道月影兒花了不少心思。現在聽見蘭姐兒不喜歡,聶娘也有些不高興。但在她心裡,蘭姐兒雖然是個丫頭,可也是正經主子,而月影兒只是個外室。這誰高誰低,她心裡是有桿秤的。
“姐兒嬌貴,眼光高也是應當的。”聶娘笑了笑,“再說了,以前我做給姐兒的,她不是就沒挑揀?”
“那倒沒有。”李作塵曾經把聶娘繡給蘭姐兒的東西帶回去過,但並沒留神蘭姐兒帶沒帶,只是不記得蘭姐兒作過。現在順口說出來,也是為了哄他娘開心。
“你看看,我們姐兒啊,知道親疏遠近,也知道身份高低。”聶娘頗為自得,李作塵也笑著點了點頭。
外間屋裡,月影兒捏著手上新作的香囊,因為牙齒緊緊咬著,顯得有些面目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