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
明明前幾日,已經有了中毒的症候。雖然不能立時見效,但總算有了成果。可這兩日,聖上面色紅潤、中氣十足,走路虎虎生風。雖然不通醫理,但肅親王也能看出來聖上這身子非但沒江河日下,反而還越來越強壯了。
這得到什麼時候自己才能坐上龍位?再這麼下去,自己怕是要走到聖上前面。
肅親王不由得懷疑起趙昭儀來,區撥毒香以前是用過的,也確是有用,現在這個局面,莫不是那女人誆騙自己,沒再用香?
為求穩妥,肅親王先找來李老太醫,讓他拿聖上近些日子的脈案來。
“沒用解毒的東西,聖上的身子,為何如此?”
粗略看過脈案,見確實沒問題,肅親王眯起眼睛,冷笑問道。
李老太醫連連搖頭,“這個確實不清楚,聖上最近飲食我也細細查問過,一切如常。”
脈案沒問題,李老頭也不敢跟自己撒謊。
考慮到日後還有用這人的地方,肅親王個換了個話題,與李老太醫閒談一會兒,便命人送李老太醫回府。
他終究是謹慎慣了,第二日一早又去太醫院,藉口自己身子不舒服,找了個年高人老實的太醫給自己診脈,隨後有一搭無一搭的問起聖上龍體,得到的結論,與李老太醫說的一樣。都說聖上最近並沒吃什麼藥物,御膳房筆帖式那邊兒也沒報來說吃了什麼與往日不同的新鮮東西。
“你近來,用香了?”肅親王換了個地方與趙昭儀會面,不同於以往還要先溫情片刻。今日他才一見到趙昭儀就冷下臉,神色頗有幾分不耐。
趙昭儀從他面上這幾分不耐裡,看到了隱藏在下面更多的焦躁之情。
她按照與皇后娘娘商議好的那般,先是搖了搖頭,隨後扳著手指,一一給肅親王講述自己在何時何處用了香。
“王爺的吩咐,我可是不敢不聽的。”趙昭儀說完,自己先倒在肅親王懷裡,“王爺不信,只管找太醫來給我診脈。這幾日不止是不是那避毒的用了無效,我每次用香都覺著自己難受,今兒早上還嘔了兩口血,因為怕人看見懷疑,也沒敢傳太醫來診治。”
肅親王用拇指蹭去趙昭儀唇上胭脂,見那原本嬌豔欲滴的紅唇果然泛出不正常的紫色。再看趙昭儀眼內帶著血絲,說話間微微氣喘,確實是身子不好的樣子。
“諒你也不敢騙我。”肅親王勉強笑了笑,他今日沒有風月上的興致,所以不顧趙昭儀挽留,只把趙昭儀扶起來,略路敷衍兩句,有留下一塊兒上好的翡翠,起身便走了。
趙昭儀在他走後坐在原地哭了一會兒,又嘔了半口血出來。她自己趕忙用帕子擦乾淨嘴角,站起身子左右四顧,覺著安心了,方才提著裙角離去。
她走了有半盞茶的功夫,一個小太監溜過來,扒著她剛才嘔血的地方仔細檢視,還拿手指蘸著放到鼻前嗅了嗅。
“你瞧瞧。”皇后娘娘放下手中千里鏡,勾起了嘴角,“他這小心的,也太過了些。”
“若非如此,也不能讓他上鉤。”趙昭儀坐在皇后娘娘對面飲茶,她剛咬破了自己的舌頭,這會兒疼的緊,喝茶都要小心。
“我想,他現在該是去問那婆子了,問你何時回宮,問你最近身子如何?”皇后娘娘笑了笑,也坐下,慢慢的品著手裡的茶。
“再聰明的人,也有失策之時。”趙昭儀冷笑起來,“他能威脅的,能用銀子買的,娘娘您也一樣能行。”
幾方訊息輪流驗證,似乎都指明了一點,那就是區撥對於聖上,已然無效了。
“此事也不稀奇。”李老太醫捻著鬍鬚說到,“王爺,要知道世間萬物往往就是如此。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什麼東西,也不能說在所有人身上都靈驗。”
肅親王陰沉著臉不說話,李老太醫搖搖頭,又嘆息一聲。
他自己訕訕的坐了一會兒,見肅親王沒有再說話的意思,便起身告辭而去。
金鉤上還缺一味香餌,只等王八咬鉤。
李疏坐在書桌邊,一連寫了幾封書信。
朱璃耐著性子,一張張拿過來看,最終找出筆記最像李作塵的裝入信封中,又用蠟封好口子。
“剛你忙,我也沒問。”朱璃把信封放在桌上,偏頭看向李疏,“你跟桂兒最近是怎麼了?先是你從她家搬出來,接著又是輪流來看我,她來你走,你走她來,是鬧性子,還是有別的事兒?”
“沒什麼。”李疏放下筆,甩了甩手腕,“李作塵眼瞧著就不行了,蘭家上下忙得很,並非是故意躲著。”
“說到這個,我更覺著奇怪。”朱璃偏了下頭,“三日前,不是說他就不行了麼?怎麼拖到這會兒還沒嚥氣?”
李疏抿了抿嘴唇,沒吭聲。
他能說什麼?總不能告訴朱璃,李作塵現在沒死,是蘭老夫人做主,用那不負的剋星長留日日煎湯給李作塵服用。雖說最開始不過是死馬當作活馬醫,但現在看起來,至少已經把死馬從鬼門關拉回來了。
而自己跟蘭桂,現在確實是互相躲著。因為他無法面對蘭桂,蘭桂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西邊墳地那些墓碑,那幾條人命和現如今生死掌控在蘭家手裡的李作塵,都成了橫在他與蘭桂身前的天塹。
蘭家現在暫留李作塵的命,一方面是方便自己查案,把肅親王繩之以法,一方面怕也是事情被自己戳破,不好當著自己的面兒殺人。更是因為現在的知情者裡面,蘭桂無法接受這件事情,她最親的人便成了殺人兇手,哪怕那些人確實該死,但她也難以接受這個事實。蘭家心疼蘭桂,便暫時停下殺手。
朱璃沒有再問,她看得出李疏心裡難受,也發覺了才三五日的功夫,蘭桂就瘦的下巴發尖,彷彿有陣風就能吹跑了一般。在朱璃想來,這一切大約都是因為肅親王還沒被法辦,只要案子了了,牽連不到蘭家,那李疏和桂兒便可做一對神仙眷侶,自己再熬上幾年,也能攢夠銀子脫身。到那時桂兒和李疏應該已經誕下麟兒,自己穩坐乾孃的位置,每日帶著孩子混跡書館聽書,想想就覺著過癮。
“信今日送走?”
“今日送走。”
“我瞧著你寫了不負香,香什麼時候送到肅親王手上?”
“隨信一併送過去。”
驛站快馬加鞭,信和香一起,很快就到了肅親王府。
肅親王接到東西和信件的時候有些疑惑,自己這些日子並未聯絡李作塵,只不過因為區撥香無用了起了心思,李作塵那邊兒就送來了這些,是不是也太巧了些。
可這點子疑惑,在他開啟盒子,聞見那裡面熟悉的味道後,便被他拋之腦後,再也沒想起來過。
盒子裡,是不負,是他夢寐以求的,能在不知不覺中,置人於死地的不負。
“李作塵”在信裡仔細交代了香的用法,又在信中說這香如何如何得來不易,自己廢了多少功夫,又下了多少本錢方才從義莊的豆娘那裡騙來了這些。
他說這不負原本分為兩種,一種無毒的,是專門用來清理死人身子,還有一種有毒的始終在義莊藏著,這次能被他發現,是因為他費盡心機勾上了那終身未嫁的豆娘,這才得了真東西,馬上送來給肅親王使用。
那信寫的,用詞考究,頗費心機。半是邀功,半是拍馬屁,看的肅親王頭疼不已,但心情頗為不錯。
這才是李作塵為人,只有這樣的人,才能找到真正的毒香不負。
李疏是不成的,他雖然聰明,鼻子也靈敏,但人還是正了些。這世上有些事兒往往如此,正直之人想達到目的難上加難,可奸佞小人不過略施手段,就能達成所願。
肅親王把盒子裡的不負拿出一餅來,命下人尋來一直狗,把那狗關在一間小屋子裡,點上香爐,放上不負香,而後關門閉戶,坐在外面靜等。
起初,房中還有小狗嗚嗚咽咽的聲音。肅親王留神傾聽,發現那狗兒的聲音並非是因為難受,大約只是閒極無聊,叫兩聲聊以**。
又過了半盞茶的功夫,房中便沒了動靜。
肅親王心裡焦急,但人依舊穩穩的坐著,直到算時辰,那不負應該燻燒乾淨了,他才施施然起身,命人先開啟門窗做通風使用,而後又等了一炷香的功夫,才走進屋子。
。
肅親王蹲下身子,仔細檢視。小狗趴在地上,身子已經硬了。它舌頭微微外吐,渾身上下不見血汙,室內也不見任何狗兒破壞過得痕跡。
“好!”
“這才是本王要的東西!”
肅親王仰天長笑,父王臨死時候告訴自己的果然是真!
想當日他那位嫡長兄便是這麼死的,很快,聖上也會是這個死法。
那身黃袍,那龍椅,和這天下,馬上就要成為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