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朱璃拖住了那個女尼,李疏假作不耐煩,氣哼哼的走了。阿玫機靈的很,她幫著朱璃一起問東問西的,還在朱璃寫升疏的時候刻意搗亂,耗費了不少的時間。
“就這麼個紙盒子?在觀音菩薩面前燒了就成?”朱璃十分嫌棄的用兩根手指提著紙盒邊角。就這個破紙盒,她給了二錢銀子。
女尼口誦佛號,“阿彌託佛,施主不可在此妄言。在菩薩像前焚燒此物,便相當於咱們人世間寫書信一樣,只要施主虔誠,觀音菩薩必然會賜麟兒與你的。”
“呵呵。”仗著有面紗,朱璃狠狠的翻了個白眼兒。她現在開始覺著,她娘當年拜佛的銀子都白花了,這玩意兒能有什麼用?難道觀音菩薩每日什麼都不做,專門坐在蓮臺上讀信麼?再說了,這看信怎麼能看出來誰虔誠誰不虔誠?還不是這些姑子看誰有錢就說誰虔誠,難道沒錢的一心向佛,就不虔誠了?
女尼心裡也滿是不快,她面色和善,心裡卻在不停的咒罵,罵這人來拜菩薩還諸多挑揀,活該生不出孩子!
等跪在菩薩面前許願燒那盒子的時候,女尼心裡的鄙夷又多了幾層。
朱璃有些怕火,手上的紙盒子才響了一聲,她就急忙忙丟到火裡,自己趕忙拉著阿玫往後躲。
阿玫膽子大,還伸著頭去看。
“一共兩聲。”阿玫扯著朱璃的袖子,“許的願一定能成。”
“可別。”朱璃趕忙搖頭,她是為了蘭桂才裝假許願的,要真是懷了孩子,那對她來說那可是天大的麻煩事。
女尼隱約聽見她倆的對話,狐疑的看了過來。
“可別不靈,白花了我的銀子。”朱璃相當機靈的轉了話鋒,那女尼這次沒繃住,翻了她個白眼兒。
她見女尼抬腳要走,趕忙上前扯住了人家。
“我還有別的心願要許,嗯,你們這兒花銀子少的,還有什麼?”
“還能求籤,點海燈,跪經。”女尼壓著自己的火氣,跟朱璃一樣樣宣講,“不知施主想做什麼?”
“求籤吧。”朱璃隨便挑了一個,她盤算這個時間長,能拖住人,也能藉機多聊聊,看能不能套出些什麼。
李作塵手捧紙盒跪在菩薩像前,手上紙盒沉甸甸的,也不知道是因為裡面塞的東西多,還是以因為他自己心願大,覺著那盒子沉。
剛才朱璃鬧騰的時候,因為朱璃佔了最中間的位置,所以他皺著眉,刻意站到一邊等了等。
現在朱璃離開,他拿出帕子來擦了擦蒲團,然後跪在上面,低頭默唸。
他想求的越來越多,兒子,蘭家產業,進京做皇商,甚至是登朝堂做官,都是他如今想要的。
紙盒子裡面塞了三四張升疏表,每一張都是他親筆所寫。他還怕寫的不細緻,因此連塗帶改的,廢了十幾張。好在他給的銀子多,隨著他做佛事的女尼非但沒像陪著朱璃的那麼不耐煩,反而還殷勤的研磨遞筆,滿臉賠笑的給他講說這些年來在此打表升疏後所求皆靈的典故。
李作塵越聽越是高興,他自己也覺著上次打表升疏頗為靈驗,因此這次索性多給了銀子,多許了心願,還告訴女尼,說只要自己這次許願能靈,便會回來給菩薩重塑金身,重修廟宇。
已經拉扯著女尼走到門外的朱璃轉回身,她剛才沒注意到李作塵,這會兒她隱隱覺著不對,便拉著女尼,指著李作塵的背影問,這是誰家的公子?來許什麼心願?
“是蘭家大姑爺。”那女尼勾著嘴角,拿話刺朱璃,“人家這次本來是還願的,上次求子,就靈了,這次特意帶著供奉過來,看樣子,是又許了別的心願。”
原來,這就是李作塵。
朱璃在面紗後細細打量,這李作塵跟李二公子一個爹倆娘,舉止做派都不一樣,看樣子李家那位正房夫人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不然同樣是姓李,怎麼李作塵看起來知書達理的,那李二公子就如同色中餓鬼,每日只在花樓流連忘返?
李疏這會兒,已經繞到了後院門前。
現在未到吃齋的時候,後院門虛掩著,李疏是個大男人,不好直接推開門過去。他剛才已經把前院大概探查了一遍,這觀音廟前院沒有藏人的所在,如果李作塵他娘在這兒,那只能是在後院裡。
他剛才也沒看見蘭家人,想來現在應該也在後院,或者在哪個禪房裡喝茶談經。
想到這兒,李疏轉身回去找朱璃,他自己不好進後院,但帶著朱璃就一定能進去。朱璃別的長處或許有限,撒潑打滾她最在行。
求完籤心滿意足的蘭夫人帶著蘭桂蘭蜜走進禪房,蘭麝已經坐在哪兒安生喝茶了。
“這是怎麼了?”蘭麝扶著腰站起來,先請蘭夫人坐好,然後疑惑的看著蘭桂和蘭蜜。
這倆人進門來,一個撅著嘴,一個拉著臉,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不高興。
“我跟蜜兒想隨便逛逛,娘非拉著我們過來喝茶。”蘭桂聲音壓得很低,她怕捱罵。
蘭蜜連連點頭,她出門才不是為了磕頭燒香的,不讓逛還不如在府裡聽豆蔻念話本。
“廟有什麼好逛的?”李作塵不在,不需要在姑爺面前裝樣子的蘭夫人白了蘭桂一眼,“想逛等待會兒回去的,咱們找家酒樓去吃酒。”
“我想吃鴿子,還有牛舌和烤羊肉。”蘭蜜馬上高興起來,她拍著巴掌,依偎在蘭夫人懷裡,唸叨著自己想吃的東西。
蘭桂也覺著娘說的有道理,她這是第二次來,確實也覺著這地方沒什麼逛的。但她心裡有別的算計,今日本來是約了李疏和朱璃來探查姐夫親孃的事兒,眼下這倆八成還在胭脂苑等自己,若是明日湊齊三人再來,那必然會被女尼發覺不對,因此她轉轉眼珠,起身說要去方便,到底是出了禪房門。
她打算自己先探查一番,然後明日起早去告訴李疏和朱璃,讓他倆再來一次,只要這廟裡確實有鬼,不怕查不出來。
李疏先尋到了抓著籤筒拼命搖晃的朱璃,他捏了捏眉心,把朱璃拉起來,又把籤筒放回原地。
“你打算都給晃出來?”
“我搖了半日,胳膊都酸了,一支都沒出!”朱璃嗓門極大,她還委屈呢,這什麼破籤筒啊,一支都搖不出來。
李疏皺皺眉,彎腰撈起籤筒,單手隨意的晃了晃。一支竹籤落在李疏腳前,他彎腰撿起來,皺著眉頭看。
“夫婦也,昆弟也。”他念著竹籤上面的字,眉頭皺的更緊了些。
“你求的姻緣籤?”李疏看著朱璃問。
朱璃張口結舌,她剛才見了籤筒就抓在手裡搖,也沒問裡面裝的是哪種籤。
“再試試麼?”李疏又問。
“沒興趣。”朱璃搖了搖頭,以前,她也曾憧憬過日後相公的模樣,但自從流落到胭脂苑後,她就絕了這個念頭,再沒想過。
李疏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這事兒他沒法勸,也不知道能勸什麼。
“倒是你剛才抽出來那支,是什麼意思?夫婦昆弟?你要娶你弟媳婦兒?”朱璃好奇的問道。
李疏嘴角抽動,強忍著自己想抽朱璃的念頭。
上次說自己勾搭小媽,這次又來了個弟媳婦兒。朱璃腦子裡整日裝的都是什麼,就不能讀讀書麼?
“夫妻也可以如兄弟。”李疏耐著性子給朱璃解釋,“性格相近,意氣相投。”
“那你還找什麼媳婦兒?”朱璃捂著嘴笑,眼睛不時的瞄向李疏背後,“要這麼說,你跟桂兒就行。”
“呸。”李疏終於忍不住啐了一口,好好的,朱璃怎麼拿這個開玩笑?
“我才看不上假小子!”
“別以為你帶著面紗我就看不見你在翻白眼兒,我跟你講,我將來要找個賢妻,要知書識禮,還得溫柔體貼。”
李疏對此頗有憧憬,他想起在京中賞花時遠遠看見的那些大家閨秀,柔弱安靜,這樣的娶進門,日後自己才有舒服日子過,找蘭桂?自己瘋了?
“兄弟。”蘭桂拍了拍李疏的肩膀。
李疏嚇得身體猛然一抖,他僵硬的轉過身,隨後飛快的退後兩步,一手護著自己頭面,一手伸向兩腿中間,護住了自己搭要害命門。
“我也覺著你得找個你剛說那樣兒的姑娘。”蘭桂一臉正色的點著頭,李疏偷偷瞄著她的臉色,發現她沒有動手的意思,就松了口氣。
“因為吧,只有那種整天在家不出門看不到幾個男人,沒眼光沒見識的姑娘,才能看上你!”
蘭桂皮笑肉不笑的看著李疏晃了晃拳頭,朱璃橫移兩步站到李疏身後,也拍了拍李疏的肩膀。
“你說桂兒說的對不對?”她磨著牙,笑吟吟的問。
“說的太對了。”李疏從善如流,點著頭應和。他將來到底找什麼樣的媳婦兒,跟這倆女人一點兒關係都沒有,好漢不吃眼前虧,先保證自己不被打,再說!
“好了。”蘭桂放過李疏,拉著兩個人帶著阿玫找了個牆角站著合計。
“你們今日怎麼也來了?我還愁沒法子給你倆送信呢!”
朱璃點了點阿玫的腦門,告訴蘭桂是阿玫早起聽到了訊息,他倆是打算趁著蘭家在此,女尼們照顧不到,趁勢來探查的。
“查出什麼了?”蘭桂又問。
李疏說出自己剛才的分析,並詢問了蘭老夫人、蘭夫人,蘭麝,現在都在那兒?
“除了我姐夫外,都在後院禪房喝茶。”蘭桂偏偏頭,“你打聽這個做什麼?”
“我意思是,你也先回禪房,在哪兒儘可能多拖住幾個,我和朱璃去查。”李疏把手心裡的汗蹭到褲子上,他這一番話說的合情合理,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這麼安排不只是為了探查方便,更是為了不被蘭夫人和蘭麝發現,自己是當日那位“看上”蘭桂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