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亞楠再次睜開眼睛時,已是上午九點多。
她從床上坐起,卯足力氣伸了個懶腰,發現折疊床上的劉志斌已經不見蹤影,而昨晚買回來的衣服則被規矩地放置在床上。
曲亞楠見四下無人,於是換上了劉志斌為她準備好的衣服,接著又重新鋪上床單被罩。
她將換下來的衣物放進櫥櫃旁邊的半自動洗衣機,洗衣機像喝醉了似的,搖來搖去,還不斷發出“哐當”的響聲。
曲亞楠開始在房間裡,忙活起了家務。
半個小時後,曲亞楠拎著垃圾袋從後門走出,卻發現劉志斌的住所實際上是個廢舊物品回收站點,房子的後院由劣質的木板拼搭而成,院子裡堆滿了成山的廢舊金屬、塑膠瓶罐和硬紙殼。
曲亞楠聽到房前摩托車的排氣管聲,她猜想,應該是劉志斌回來了。
劉志斌將三輪摩托車停在前門,手裡拎著餐盒興沖沖地跑回家裡,卻沒有見到曲亞楠的身影。
他慌作一團,等看到曲亞楠從後門回到房間後才又重新鎮定下來。
“我以為你走了!”
劉志斌趕緊放下手裡的餐盒,他看見曲亞楠換上了他在舊物市場淘來的二手衣服,雖然沒有經過精心梳妝,可今天的曲亞楠卻是明眸善睞楚楚動人,令他眼前一亮。
只是手臂上錯亂的疤痕還未完全消腫。
“你說什麼?”曲亞楠一臉無辜。
“沒什麼,我說我還以為你要走了。”劉志斌傻笑著重複道。
曲亞楠微笑著說道:“是有這個打算,不過……我身上沒有錢呀。”
劉志斌本能的從褲兜裡掏著錢,可當手伸進去的時候,他又改變了主意。
“你……想好去哪了嗎?”劉志斌關切地問道。
“嗯,想好了。”曲亞楠點點頭,“我想去陸巖市,我有個舅舅在那工作,想去他家暫住一段時間。”
劉志斌舔了舔嘴唇,他有些不自然地倚在白色塑膠圓桌的旁邊:“你不是不打算回去了嗎?”
“是呀?”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的丈夫和父母現在正在忙什麼?是不是正想盡一切辦法在找你?你現在去投奔你們家的親屬,不是等於自投羅網嗎?如果你的丈夫找到你,你想過後果沒有?”
曲亞楠一聽,神色黯然,她的兩隻胳膊抱在一起,似乎極度缺乏安全感。
“那你還想回到清源村嗎?”
“當然不想回去,永遠都不。”
“你既然不想回去,那就不能和其他認識的人再有任何聯絡,否則所有的努力都是無用功。我覺得從現在開始,你應該拋棄過去的一切,重新開始另一種生活。”
曲亞楠沒有想到,一個像小孩子的人會說出這樣的話,不過稍微細想,她也正如劉志斌所講的那樣,極度渴望著重獲新生,化繭為蝶。
可曲亞楠只是一個生於農村的婦女,勉強算得上高中文化,現在除了下地務農洗衣做飯,她再無一技之長。
而眼下,百無一用的曲亞楠又碰上了一貧如洗的劉志斌,二人在這滿是酸臭味的舊物回收站裡談論著所謂的理想,未免有些可笑。
曲亞楠坐到凳子上默默開啟餐盒,劉志斌也跟著坐在凳子上,他不知道剛才的一番話是否能夠挽留住曲亞楠,午飯也吃的心不在焉。
接下去的一週時間,曲亞楠變得少言寡語不苟言笑,但也儘量幫助劉志斌打掃衛生洗衣做飯。
只是每到深夜,劉志斌都會聽見曲亞楠在睡夢中的囈語,可其中的內容卻完全聽不真切。
等到第二天醒來,劉志斌向曲亞楠詢問前一晚的事情,曲亞楠卻只稱是做了噩夢,但夢到了什麼,她卻從來不說。
今晚也同樣如此,劉志斌在輾轉反側之際分明聽到了曲亞楠的啜泣聲。
就這麼跟一個非親非故的女人一直過下去嗎?
說實話,劉志斌的確覬覦著曲亞楠,可誰叫自己嘴賤,在第一天就拍著胸脯答應對方不會趁人之危。
而且兩個人繼續這麼沒名沒分地過下去,也著實不妥。
每天雙倍的花銷倒是其次,這幾天來,劉志斌的老客戶都看到了曲亞楠,將來肯定會生出不少誤會,以後他該怎麼討媳婦呢?
劉志斌想到這更加無心睡眠。
他偷偷看了眼身後的曲亞楠,發現她一動也不動地側臥在床上,側身曲線婀娜的呈現在他眼前。
劉志斌咽了下口水,輕輕起身躡手躡腳地走到單人床邊,他的手抬起又放下,可每次卻是離曲亞楠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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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劉志斌的手觸碰到曲亞楠不盈一握的腰身時,一股電流自下而上瞬間貫穿他的身體。
可下一秒,曲亞楠竟陡然轉身狠狠地盯著劉志斌的雙眼。
劉志斌清楚地看見曲亞楠臉上兩道深深的淚痕,他吞吞吐吐地解釋道:“我……怕你冷,想給你蓋上被,沒想到你……你還沒有睡……”
劉志斌剛想抽回手,卻被曲亞楠緊緊地握住:“你想好了嗎?”
“啥?”
“我說你想好了嗎?”
劉志斌皺著眉不知如何作答。
“你說過,我應該重新開始生活,可是我要從哪裡開始生活,又該怎麼生活?你想好了嗎?”曲亞楠急切地問道,似乎早就在等待他的答覆。
這個節骨眼上怎麼還會問這種問題?
劉志斌口乾舌燥,就算曲亞楠此時說要了他的命,劉志斌都能給她。
可他還是不明所以,搖著頭問道:“那你是怎麼想的?”
曲亞楠茫然四顧道:“我知道大城市有很多職業女性,她們經濟獨立又有社會地位,而我從小到大都沒有離開過方山縣,甚至都沒有工作過……劉志斌,你知道嗎?我覺得自己有這個能力勝任這個角色,所以想嘗試嘗試,你明白嗎?”
“那你會什麼?”劉志斌的提問更像是對曲亞楠的否定。
“除了洗衣做飯,我什麼都不會……”曲亞楠又說道,“可是我什麼都可以學,社會需要我做什麼我就去學什麼……”
“你告訴我,你多大了?”劉志斌打斷了曲亞楠的話。
“三十一。”
“來得及嗎?”
“來得及,一定來得及!如果只是洗衣做飯,那和從前的人生又有什麼區別?”
劉志斌鼓足勇氣說道:“區別就是我跟你的丈夫不一樣,我會對你好,為你犧牲一切。”
“我不想依附於任何人。”曲亞楠眼神裡滿是冷漠,“除了自己,沒有任何一個人是值得相信一輩子的。”
“你沉默了一個禮拜,原來想的竟然是這些……”
“不切實際嗎?”
“那倒不是,只是繼續教育的費用要遠高於一般的大學……”
曲亞楠無助地說道:“可是我沒有錢,我也不知道去找誰……”
“我也沒有。”
看著曲亞楠失望的眼神,劉志斌又補充道:“不過這個回收站的房子是我的,我可以為了你抵押出去,甚至是賣掉來供你讀書。”
曲亞楠的臉上終於露出久違的微笑,可眼睛裡又再次充盈出無數的淚水。
劉志斌無法理解曲亞楠此時的心境,但他知道曲亞楠臉上的微笑便是一種期許,一種接納。
劉志斌激動地將曲亞楠攬入懷中,借勢將她推倒在了床上……
那一夜過後,劉志斌暗自發誓,為了曲亞楠,他可以犧牲所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