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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一)

“胖沒胖,抱一抱就知道了。”薛摩邊說邊彎下腰將池笑魚打橫抱了起來。

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池笑魚連忙摟緊了薛摩的肩頸,薛摩垂眸望她,只見她一張小臉皺在一起,一雙黑眸滴溜滴溜地望著他,緊張兮兮地癟著嘴:“真的胖了嗎?”

薛摩也不回她,就這麼抱著她,一動不動地望著她,池笑魚剛面有疑慮,薛摩便道:“笑魚,我們成親吧。”

時間,似乎在這一刻戛然而止,風不在吹,雲不在飄,連河水都停止了汩汩流動,只有陽光披在薛摩的身上,似是炸開了一朵一朵金色的煙花,將他照得光焰萬丈,璀璨奪目。

流星從河邊喝水回來,望見這一幕,又折回頭,決定再喝一次。

“你不想答應啊?”薛摩看池笑魚這麼出神地望著他,決定開口說點什麼。

池笑魚回過神來,連忙點頭道:“好……”

薛摩將池笑魚放下來,抖了抖雙臂,道:“還好還好,不是很重。”

池笑魚一落地就背過身去,薛摩說話也不回頭看,薛摩心上好奇,撇頭一看,就見她眼睛紅紅的,眼淚珠子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薛摩無奈了,輕輕擁住她道:“怎麼這麼愛哭呀……把你丟進沙漠都可以自產自銷了。”

池笑魚胡亂一通抹眼淚,犟嘴道:“眼淚那麼鹹,把我丟進沙漠,只會死得更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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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摩笑笑,不再說話,只是眼中閃過了一些情緒,似是塵埃落定,又似是心如死灰。

到了市集,兩人便先尋客棧住下了,已近傍晚,若寄完信再趕回去,那就是要走夜路了,薛摩覺得也毋需把行程安排得這麼緊張,是以,便一人去寄信,一人去買馬。

池笑魚萬萬也沒有想到,寄完信一回身,顧子赫和華濃便就站在眼前,大變活人也不過如此了。

華濃嘆息道:“笑魚,你讓我們好找啊!”

池笑魚感慨萬千,上前緊緊摟住華濃,隱有哭腔:“華濃姐,是笑魚不懂事,讓你們擔心了!對不起……”

池笑魚一撇頭,望見顧子赫眼中閃著淚花,愈發愧疚起來,道:“子赫,對不起……”

顧子赫哪裡忍心責怪她,能找著,欣喜、感激都來不及,便只是笑著搖了搖頭。

此地不宜長談,三人便選了一個幽靜的茶樓,坐了下來。

池笑魚好奇道:“你們怎麼會找到我的。”

“這幾個月我們一直都在西域,兜兜轉轉,邊問邊碰碰運氣,最遠的時候甚至都快到了碎葉城,是你上個月寄的那封信,聚義山莊才告訴我們來這裡守著,興許你還能再來一次。”華濃一臉欣慰:“果不其然,你來了,幸好你無事,否則,我可如何向義父交代!”

“你是……如何遇到薛摩的?”當華濃在驛館附近見到薛摩和池笑魚一起進城的時候,著實分外震驚,直感嘆這世界也太小了,可真的小嗎?那麼偌大個西域,兩人都能遇見,又何嘗不是所謂的命中註定?

池笑魚面色一紅:“這個說來就話長了,都挺久前的事了。”

華濃和顧子赫相視一眼,試探道:“你們……”

“我們……要成親了……”池笑魚話一出口,顧子赫就垂下眸去,池笑魚看到他那受傷的神色,便愈發內疚了。

“成親?”華濃也被震驚到了,半晌不知道應該接句什麼話,訥訥道:“那……成親……也要回家的吧?”

池笑魚低垂著頭,聲如蚊訥:“我們……不回中原了。”

“不回中原了?!”兩人幾近異口同聲。

華濃震驚到無言以對,從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人,如今竟是要去浪跡天涯了嗎?這麼刺激的嗎?

顧子赫也搖搖頭,甚是覺得不妥:“中原氣候適宜,水土養人,他薛摩皮糙肉厚的,去哪裡都行,你一個姑娘家……不妥!不妥!當真不妥!”

池笑魚絞著指頭,小聲嘀咕:“我們已經說好,成親後,就去塞北了……”

聽罷,華濃朝著顧子赫猛使眼色,顧子赫立馬會意過來,試探道:“笑魚,我能去見見薛摩麼?”

華濃心上一陣安慰,顧子赫當真一點就通,靈慧得很,這麼一想,便越發覺得可惜了,顧家少爺這麼好的人,池笑魚怎麼就看不到呢?

華濃最後得出個結論,大抵是瞎了吧……眼盲不要緊,心盲那才叫藥石無醫。

自秦英跟丟了薛摩後,就一直和華濃他們呆在一起,這樣一來,這一回他便也算是見到薛摩了。

他偷偷摸摸的跟著薛摩,極其地小心,不讓他發現自己,秦英突然心生感慨,當初他這門偷偷摸摸的手藝是為他學的,如今,竟又重新用回了他的身上……

是命嗎,是秦家的命嗎?秦英不敢多想。

出神間,薛摩已經進了馬場,秦英躲在簷上探身去看,才知,原來他要選馬。

他見薛摩這匹拉出來溜兩圈,那匹拉出來溜兩圈,最後都搖了搖頭,好似都不是太滿意。

“2號槽那匹!2號槽那匹!”秦英小聲叨叨,指揮得有些起勁,放佛薛摩真的能聽見一樣。

秦英自己都沒有發現,與薛摩為伍的那些年頭,甚至是已成陌路的今天,只要是關乎薛摩的事情,他依舊,興致盎然!

看了一圈後,薛摩竟然真的徑直朝著2號槽那匹走去,秦英一臉得意,放佛是他選中的一般,忽然意識到自己身子探出去的太多了,便又“咻”地一下,縮了回來。

薛摩看著自己選中的這匹馬,體格呢稍微沒有流星壯些,不過估摸著流星怕是也不太樂意來匹比它還壯實的,真要那樣,估計遲早得打架!

等等!不知道馬打起架來是什麼樣子的,互相尥蹶子嗎?以前流星和狗剩在的時候……

至此,思緒戛然而止,薛摩面無表情地付了錢,牽著新買的良駒,離開了馬場。

回到客棧的時候,薛摩將馬拴在了後院,準備回房間叫池笑魚下樓來看看,合不合心意,一推開門,看到顧子赫和華濃的時候,薛摩不禁微微蹙了蹙眉。

“怎麼?”顧子赫瞥了他一眼:“不樂意見到我們啊?”

薛摩無奈地笑出聲來:“怎麼會?”

他上前兩人互擂胸一拳,算是見面禮了,“阿摩,別來無恙啊!”顧子赫望著薛摩,目光赤誠。

薛摩自然也清楚為何會在此遇到顧子赫和華濃,面有歉意道:“對不住了,著實讓你們憂心了。”

“我聽笑魚說,你們要成親了?”顧子赫問道。

顧子赫為人之磊落,著實讓薛摩欽佩,薛摩點了點頭,剛要說什麼,顧子赫便道:“走吧,去院裡,我同你說點事。”

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池笑魚有些擔心,華濃拍了拍她的肩道:“你知道的,子赫會有分寸。”

兩人行至客棧後院,薛摩看見他新買的馬就喜歡,笑道:“我剛給笑魚買的馬,你覺得怎麼樣?”

“甚好!”顧子赫點了點頭,隨即望向薛摩道:“我有一個問題甚是想不明白……”

“子赫但問無妨。”

顧子赫道:“你在中原苦心經營多年,一路走來經歷了些什麼,我聽過,也親眼看到過,你曾經和我說雖不能至,心嚮往之,若有朝身至,勢要九州皆知,這話,到如今我都記憶猶新,可為何現在你幾乎可以全統整個江淮武林,卻要到塞外隱居了呢?”

“只是倦了……”和池笑魚這些日子以來,薛摩很少會再想起從前武林種種,或是刻意避忌,或是無力盤桓,倒也一肩輕,煞是輕鬆自在。

如今顧子赫一提起,往事紛至沓來,也曾策馬嘯過西風,也曾俯首侍過賊寇,一時間,竟也無限感慨:“有時候想想,真不知道我薛摩算個啥,這些年來,日日習武不綴,夜夜苦心謀劃,到頭來,既做不了白老爺子那樣的梟雄,又成不了逍遙劍那樣的豪俠……”

“呵呵”薛摩笑了笑,笑聲裡並無太多悲愴緬懷,更多的反而是萬事看通透的灑脫和淡然,他繼續道:“飄零十餘載,無來亦無歸,口難言恨事,空餘一身灰。”

顧子赫無法用語言來形容這種感覺,但是他突然能理解薛摩了,訕笑道:“那我便不再強求了,畢竟我想你留在中原,也是存了私心的。”

薛摩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在說什麼,笑道:“子赫放心,我定會待她好的。”

頓了頓薛摩又道:“你沒看到嗎?我把她養得白白胖胖的,她還重了呢!”

顧子赫也笑了起來,笑中閃著淚花,他皺了皺鼻子道:“你的為人,我自是放心的。”

“哇!馬兒!”才進後院,池笑魚便驚喜地叫出聲來,以至於偷聽這回事全被拋到腦後了。

華濃啞然失笑,卻又覺得定是薛摩將她保護得很好,便又安下心來。

“怎麼樣,還喜歡嗎?”薛摩攤手接著道:“不喜歡也沒辦法了,這是我在馬場能挑到最好的馬了。”

“喜歡!喜歡!”池笑魚一激動高興起來就會蹦蹦跳跳的,薛摩一把摁住她道:“那以後這就是你的馬了,你給取個名字吧。”

“就叫葡萄酒吧!”

顧子赫和華濃面面相覷,想笑,又使勁繃著,估計對方心裡都在想:這哪像匹馬的名字?

薛摩挑了挑眉,他倒是知道她為何會取這個名字,自打她喝過葡萄酒後,那叫一個愛不釋手,酒量都噌噌噌地漲,可拿來做馬的名字……

“呃……笑魚,這個可能不太行。”薛摩舉了舉粗壯的胳膊做示例,暗示道:“要威武一點的,威武一點!”

池笑魚皺著眉頭,癟著嘴,冥思苦想了半天,道:“刀疤!”

眾人瞪著眼睛,全部石化……

“還不夠威武嗎?”池笑魚看表情就知道他們不滿意,正巧這時候腦中金光一閃,她脫口而出,大聲道:“金剛!”

顧子赫和華濃終於繃不住,雙雙笑出了聲。

薛摩無奈了,他再不會取名,可“流星”那也叫一個颯沓吧,她取的這都是些啥啊?!

“還不夠威武嗎?”池笑魚皺著眉頭,犯了難。

薛摩連忙叫停,免得她再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名字來,妥協道:“就葡萄酒吧,我覺著……也還不錯。”

晚膳過後,薛摩便又出門了一趟,回來的時候帶回來一個包裹。

池笑魚一臉好奇:“這些是什麼?”

薛摩也不回她,只是從懷裡掏出了一對羊脂玉鐲,給她一隻手帶了一個。

池笑魚驚喜道:“又有禮物了呀?”

其實薛摩每次去大城的市集時都會給她帶禮物,手頭寬裕時,便帶首飾或者華麗的衣衫,囊中羞澀時,便帶簪花或是素淨的布袍。

而為了這一次,他揹著池笑魚接了好幾個賞金頗豐厚的活計,他沒敢告訴池笑魚,怕她會擔心。

薛摩也不是沒有想過去做點正當的營生,他有賣過葡萄酒,可是有時候和買酒的人聊的開心了,便席地而坐,兩兩喝了起來,到最後朋友是交了,可是酒錢……那是大手一揮就不要了……

這也就算了,他有時覺得嘴淡,也會自顧自地喝了起來,反正他又喝不醉!薛摩仔細想過這個問題,他覺得他喝不醉和他皮膚白,應該都是因為火蠱的關係,他隱約記得,他在沒種下火蠱之前,是可以喝醉的!

賠了個血本無歸後,薛摩就決定不賣酒了,他去賣菜了!對,你沒有看錯,薛摩去賣菜了,不知道叫那些個中原門派的江湖人看到,會不會驚得下巴都掉到地上!

但是賣菜本也掙不到幾個錢,有時候遇到可憐的老翁老嫗,他還倒送的,他覺得他實在沒有做生意的天賦,這樣一來便也只能作罷。

既然沒別的手藝,最後便只能重操舊業,江湖人,只會提刀……

“這個應該挺貴的吧,你又買鐲子又買馬的,我記得我們的盤纏好像不多了啊,你哪來那麼多錢呀?”池笑魚果然追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