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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賈琮是賴皮

王熙鳳含笑和賈母道別,卻又扭臉對著賈琮笑道:“琮兄弟,快和我一起走,嫂子給你先去尋幾件兒像樣的衣裳。你屋子裡奶媽、丫鬟都是做什麼吃的,就讓你這樣子四處亂跑,哪一點兒像大家的少爺了,快走。”

說著,王熙鳳伸手把賈琮扯了起來,叔嫂兩個又和賈母道了擾,這才一起出了賈母的屋子。

一眾丫鬟急忙送出門來,王熙鳳和眾人笑道:“諸位姐姐快別送了,回去好好伺候老太太是正經。今兒個老太太可是高興,你們還不快去討賞去,我這裡可是沒有錢給你們,還等著你們分我銀子花呢。”

眾人又歡笑了一場,直把這位能言善笑的當家二奶奶送出了院子,這才都轉身回去。

賈琮這一路也說不上半句話,只被王熙鳳拽著往前走。他剛才跪了半天,難免血脈不通,兩腿麻木,一路踉蹌著幾乎是被拖著前行。

賈琮心裡奇怪:這王熙鳳看著身材窈窕,似乎是一陣大風就能把她吹跑了,怎麼力氣這麼大,就能拖著自己風一樣跑?

他琢磨了半天,直到無意間看見自己兩條麻桿粗細的腿,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位苦主賈琮少爺自幼缺衣少食,底子太差,這小身板不過幾兩重。怎麼能和打小使奴喚婢、錦衣玉食的王熙鳳大小姐相比。人家看著瘦,底子卻好,力氣也大,自然就能拖著他滿街走了。

兩人離了賈母的院子,往前走了沒多遠,賈琮兩條腿實在是痠麻得很,他只得愁眉苦臉央求道:“好嫂子,你倒是慢著些兒,我兩條腿麻得厲害,實在是動不了了。”

王熙鳳聞言扭臉,似笑非笑看著賈琮道:“臭小子,你少和我弄鬼,你打量我是老太太呢,就這麼好哄?你乖乖和我走,好多著呢。”

說罷,王熙鳳腳步不停,反倒是走得更快了。

賈琮這時候兩條腿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每走一步都是痠麻無比,難受得要死。說不得,他只好腆著臉繼續央求:“好嫂子,都說你最知道體貼人的,怎麼對你親小叔子就這麼無情?”

王熙鳳聽了他這一句,不由得粉腮微紅,登時就立起眉毛,瞪著眼下死剜了賈琮兩眼,一把將他甩開,含怒呵斥道:“呸,你這不知死活的混小子,你是不是皮癢了,敢和我這麼說話,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叫小廝捆了你扔到馬圈裡去?”

賈琮被她這用力一甩,兩條腿又沒有一點兒力氣,登時就摔在路邊兒花池子裡,額頭重重磕在石頭上,登時就碰破了皮,鮮血流了滿臉。

賈琮吃痛,身出手一摸,只見滿手都是鮮血,他登時就不幹了,躺在地上打滾哭鬧道:“疼死啦,疼死我啦,來人啊,快來人啊,親嫂子要殺親小叔子啦,救命啊……”

王熙鳳猛然聽到他殺豬般亂叫,頓時火起,在他身上使勁兒亂踢了幾腳,罵道:“嚎你娘的什麼喪,你自己走路不長眼摔倒了,還想訛老孃不成?”

賈琮見她打了自己還不肯認賬,越發撒潑大鬧起來。王熙鳳更是火冒三丈,又發狠踢了他幾下,卻不料被賈琮一把抱住了腿不肯鬆開。

只見賈琮抱著他嫂子王熙鳳的小腿,眼淚、鼻涕、鮮血抹了她一裙子。更可氣的是,這小子嘴裡還叫喊得驚天動地:“老太太、老祖宗、爹、大太太、二大爺、二大娘、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寶兄弟……你們都來看啊,都來救我啊,我親親的嫂子要活活打死我!只可憐我死了也是個冤死鬼,我一心以為嫂子疼我愛我,誰知她竟然恨我到如此地步,恨不得踢死我啊……”

他這一通大喊大叫,把王熙鳳氣得要發瘋,恨不得立刻一腳踢死這小子才爽快。再一看見自己嶄新的裙子被這小子抹得一塌糊塗,又噁心難忍。

還好在此刻就要到吃晌午飯的時辰了,路上靜悄悄無人聽見。王熙鳳橫眉立目威脅不斷,只說立刻就要把賈琮打死,又說要叫小廝過來把他趕出府去……云云。

奈何賈琮這混小子油鹽不進,一味只是抱著她的腿不肯鬆開,哭喊著非要找老太太和兩位太太去評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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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鳳被氣得差點兒昏死過去,又怕人過來看見說閒話,更怕有心人見了在背後瞎編排,她少不得一再強壓著心頭的怒火,小聲呵斥道:“你想死,敢和我耍無賴,信不信我真叫人來打死你?”

賈琮哭叫道:“不信,我不信,有本事你現在就叫人來打死我。到時候叫人知道榮國府裡的二奶奶把小叔子打死了,看人怎麼說你!”

王熙鳳聞言一愣,隨即便冷笑道:“做你娘的春秋大夢,想弄死你,我的法子多了去了,殺只雞還非要自己手上沾血腥不成?你別看錯了人,老孃手段多著呢!”

賈琮聞言,先把臉上的淚水和鼻涕在王熙鳳裙子上一陣亂抹,趁著她噁心不留神,一翻身跳起來就往回跑,邊跑邊大叫:“算我怕了你,我這就找老太太和大太太去,就說你要殺我呢,我找老太太和大太太去評評理去!”

王熙鳳一個不防,賈琮就已經躥出去多遠,她連攆都攆不及。

這下她可真有點兒著急了:這事兒要是真鬧到老太太跟前兒去,她的臉面上可是大不好看。何況還有東府裡的大太太呢,那個貨向來嫉恨自己,又怪她不肯照顧東府,這要是讓她拿住了這個把柄做起筏子來,還不知道要折騰成什麼樣兒呢!

再則說,這個賈琮雖說不叫人待見,又是庶出,可他畢竟是賈府的正經主子,比不得府裡的小廝丫鬟,打死也就打死了。若是他不犯下什麼大錯,自己也奈何他不得。

想到這些,王熙鳳雖然心裡恨極了賈琮,卻也只得一邊攆一邊低聲哄騙道:“琮兒,你快給我回來,咱們親叔嫂有什麼事情不好商量,你非要這樣敲鑼打鼓地鬧起來?要是真鬧到老太太和太太跟前,我得不了好,你更是沒什麼好處,你還不快給我回來!”

賈琮聽得王熙鳳的語氣中大有央求服軟的意味,遠遠站住,回頭問道:“你說不鬧就不鬧?那你把我打成這樣子怎麼說?你賠我錢!”

王熙鳳又氣又急,俏臉一片通紅,她指著賈琮,咬牙切齒罵道:“你這挨千刀的,說來說去就是想訛老孃的錢,告訴你句實話,老孃我錢多得幾輩子也花不完,就給你些兒有什麼大不了的,你先回來,咱們好說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