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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九章 決絕

寶釵跟著小丫頭子出了門,待走出十來步,她忙就一把拉住小丫頭子笑問道:“姑娘,你叫我出來做甚麼,難道是你家主人要見我不成?”

那小丫頭子聽了便笑道:“姑娘果然聰明,可不是我家主母想見見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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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釵聽了越發奇怪,忙就問道:“你家主人是誰,怎麼會認得我?”

誰知那小丫頭子聽她問卻不肯說,只是搖頭笑道:“姑娘也不必多問,等見了面就知道了。”

說罷,小丫頭子轉身就走。

寶釵心裡更是疑惑,略略一遲疑,也只得就跟了上去,隨著她穿過院中的長廊,過了月亮門,直到了後院兒。

那小丫頭子卻停在東首頭一間屋子前頭,低聲回道:“奶奶,我把寶姑娘帶過來了……”

寶釵聽了更是吃驚不小:她連我是誰都知道,可見必定是熟人無疑,可究竟是誰,怎麼又會住在這裡?

她正低頭尋思呢,就聽裡頭有人柔聲說道:“寶姑娘來了麼,快請進來。”

寶釵聽這聲音似乎是極熟悉的,卻偏偏再想不出是誰,忙就推門而入。

她一進屋子便見外間榻上坐著一個女子,正低頭刺繡呢。

見寶釵進來,那女子忙就抬起頭來。寶釵見她抬起頭來,忙仔細一瞧,登時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只見眼前這女子滿身的溫柔,皮膚雪白,五官清秀,不是襲人更是哪個?

當下寶釵又驚又喜,幾步趕了過去,一把拉了她的手便問道:“原來是你,好襲人,你怎麼住在這裡?”

襲人見了寶釵也是驚喜異常,當下攬著寶釵就掉下眼淚來,半日才哽咽道:“我只道今生今生再也見不著你們幾個了,沒成想今日還能一聚!”

二人相擁落淚半日,這才忙強忍了心頭的述說別離之情。

原來這裡就是周琪的老家,二人婚後便搬來此間居住,不想今日竟然還能相見。

這兩個人一行哭一行說,好在她們分手不過數日,不幾句便把分別後的事情說罷了。

襲人這才摟著寶釵問道:“好姑娘,怎麼你也跟著她們去南邊兒住去?”

寶釵聽了便苦笑道:“不這樣又如何呢?如今京城也只剩下我一個人,我也是實在沒個去處。況且我兄弟薛蝌也要跟著走,我也只得如此了。”

襲人聽了也跟著嘆息了幾聲兒,低頭猶豫了片刻,這才又小聲兒說道:“寶姑娘,我……我有件事情……不知該不該和你講……”

寶釵見她突然間就吞吞吐吐起來,當下就笑道:“是什麼事還值當這樣,你就痛痛快快說吧。”

襲人聽了便開口道:“是……是……寶玉的事兒……”

寶釵一聽見“寶玉”兩個字登時就變了顏色,立刻便皺眉道:“你別和我提這個人,若不是他,我母親也不至於就……”

一提起母親,寶釵不由得就想起母親為此氣得喪了命,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當下起身就要往外走。

襲人見了忙一把拖住她,低聲央求道:“好姑娘,你先等等,你聽我把話說完可好麼?”

寶釵見襲人滿臉是懇求之色,眼淚落了滿腮,當下就有些不忍心,也只得坐在她身旁,低聲哽咽道:“襲人,不是我心狠,實在是他負我在前,為了這個人我如今家破人亡,我哪裡還能再聽他的名字?”

說著話,寶釵也是忍不住早就眼淚盈腮,泣不成聲。

襲人在旁邊陪著她一起落淚,哭了一時便又開口勸道:“我怎麼會不明白你的難處?和姑娘你說句實話,我心裡對他也是恨得不淺,我這一生可不是活活被她給毀了麼?原本我想的是日後等你嫁過來,咱們兩個豈不是能一輩子都在一起了,可誰知能事情能變成這樣……”

寶釵聽了當下只是低頭不語,襲人見了忙又低聲勸道:“好姑娘,這世上的事情難說得很,誰也不想事情就能變成這樣兒,如今咱們也只能說眼下的事情了。”

寶釵聽了這話更是皺眉不語,心裡一想起寶玉就恨得牙根兒直癢癢,因此無論襲人怎麼說,她始終是一聲兒不吭。

襲人見狀只能又寬慰了寶釵半日,這才低聲兒說道:“我前兩日見著寶玉了……”

寶釵聽了登時便吃驚道:“當真麼,你在哪裡見的他,他在做什麼?”

襲人忙便回道:“他如今就在離這裡不遠的清涼寺出家,如今看著很是可憐,每日連飯都吃不飽,且吃的東西也都極是不堪,叫人瞧著……瞧著……好生不忍……”

襲人一行說一行便又不由得掉下淚來。寶釵卻是絲毫不為所動,當下只冷笑道:“噢,原來當真是出家做和尚去了。既然如此,他當日為什麼又要答應和我的婚事呢,這不是故意坑人麼?”

襲人聽了忙便替寶玉開脫道:“好姑娘,你想想看,那些時候可不是太太逼著他的?他又是個孝順的,當時恐怕一糊塗就應了下來……”

寶釵聽了更是冷笑:“既然如此,那為什麼後來又跑了呢?”

襲人聽了忙就說道:“後來恐怕是他也想通了,怕當真把姑娘給耽誤了,這才跑了……”

寶釵聽了越發生氣道:“他一個男子漢大丈夫,即便不用他一言九鼎,可也不能是個出爾反爾的小人!如今因為他我家破人亡,我更是成了人家嘴裡的笑話,我心裡是永不肯再見他的,你心裡想什麼我也能猜得出,可是我當真是不願見他的,若是你沒什麼事兒我這就回去了……”

說罷,薛寶釵果然起身就走,任憑襲人再怎麼央求也不肯多坐一下的。

襲人見狀這才知道薛寶釵果然對賈寶玉恨之極深。她原本還想著能拉兩個人見上一面,或許二人還有緣分也說不定,可見寶釵如此決絕,她也只能死了這條心。

卻說寶釵一回去,湘雲便拉著她抱怨,嫌她去的時辰太長,好懸不把別人憋死。

寶釵見了便笑道:“你這丫頭怎麼傻子一樣的,就我不回來,你就不能去淨房了是怎地?”

湘雲這才醒悟過來,叫道:“難道他們家不止一個淨房是怎地?”

眾人聽了更是笑得前仰後合,湘雲這裡見人家笑話她,做了個鬼臉兒便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