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法星洲默默低下頭，同時將手中的封印氣團高舉，似有任人採摘的態勢。
白胡子老道和俏皮女子嘆息一聲，眼中有些不忍，但又無可奈何，只能默默低下頭去，同時雙手伸出向著藥老三人深深一拜。
君緬塵瞳孔顫抖，他沒有想到，這個素未謀面的閆法星洲，竟能為了將自己帶走，做出如此之大的犧牲……
那可是真仙魂！
雖然君緬塵還接觸不到仙魂這種層次的東西，但是真仙魂他也是聽說過的。
想當初，在太一門的第一樓中，太一前輩其實早在界域大戰之時就已經戰死了，但是他殘留的一絲真仙魂，逃到了本命法寶太一樓之中。
正因為如此，太一才能在第一樓中以意識形態得以殘存……
說白了，真仙魂就是仙人的元神，但是卻比元神要玄妙高深不知道多少倍。
剝離真仙魂，就等同於將元神抽離一部分交給別人，這種行為，簡直就是刀劍舔血，一個不小心，就會徹底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然而此時此刻，雖然不知道香火道到底想讓自己去幹什麼，但是單憑閆法星洲這氣魄、這手段、這決絕的態度，就已經讓君緬塵動容三分了。
君緬塵尚且如此，藥老此時眼中的心痛已經無法掩飾，閆法星洲是他的弟子，是與他糾葛前年的唯一弟子。
現在閆法星洲以這樣一種方式來懇求他，藥老還能如何說？
略微顫抖著站起身來，藥老連忙快步走到閆法星洲面前，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宿蒼和宿厄此刻也有些慌了。
真仙魂對於仙人來講，意味著什麼？幾乎可以說真仙魂就代表著仙人的一切。
沒有了真仙魂，仙人隨時都會道消，連輪迴的資格都沒有。
閆法星洲能夠做到這種地步，宿蒼和宿厄到底都想不明白究竟是為了什麼！
難道……伍瘋煉製的丹藥，對於香火道而言就如此重要嗎？重要到連一尊真正的仙人都要低下頭顱，剝離自身仙魂來換取一個機會……
此刻的情況，已經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其實講真的，也超出了閆法星洲的預料。
不過既然都已經決定了，閆法星洲也同樣不後悔。
如果自己的真仙魂可以打消藥仙宗的顧慮，可以消除君緬塵的不安的話，那麼閆法星洲甘願如此。
眾人沉默不語，藥老眼中閃動著強烈的自責和心痛，看著氣色萎靡的閆法星洲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目光在君緬塵和閆法星洲身上來回遊移，藥老自始至終都沒有開口說出任何一句話，唯有不停地嘆息，表達了他內心極深的複雜。
糾結不清之時，只聽大殿之中，響起一聲微微的嘆息。
君緬塵默默走出兩步，來到閆法星洲面前，看了看他手掌中托起的那屬於他的真仙魂，君緬塵忽然覺得內心坦然了一些。
“前輩不必如此，晚輩跟你走就是了。”
君緬塵深吸一口氣，說完之後，便是轉過身，向著藥老和宿蒼、宿厄三人躬身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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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
長老，藥老，弟子願意同閆法前輩一同前往香火道，這仙魂立誓……還是算了吧，既然閆法前輩能夠決絕至此，想必此行香火道，也不會有什麼危險。弟子在涅虛界之中，曾與伍瘋前輩兄弟之稱，不管這兄弟之稱對於伍瘋前輩來講是否瘋癲之語，但是對於弟子來講，與伍瘋前輩相處的那幾個月時光，是弟子此生難以忘懷的。既然伍瘋前輩與弟子有緣，與弟子之間確確實實存在因果線，那麼弟子也有義務和責任去履行解脫之則，好讓前輩能夠重入輪迴……”
君緬塵真情流露，讓所有人都聽得有些動容。
一語言罷，君緬塵跪在地上，向著宿蒼三人三度叩首，表達了此番前往香火道的決心。
閆法星洲瞳孔微縮，看著自己面前跪在地上叩首的君緬塵，腦中迴響的，滿是君緬塵剛才發自肺腑的那些話。
輕輕點了點頭，閆法星洲笑了笑，看了看身邊時刻關切著自己的藥老。
“師尊，應了吧，弟子一定保證君師弟安危，請師尊，再信弟子一次……”
藥老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腦中思考再三，終於是默默點了點頭。
宿蒼、宿厄仔仔細細看了香火道眾人一眼，又在低頭叩首的君緬塵身上深深看了一眼，旋即也是點頭，應允了這件事。
事情告一段落。
白胡子老道和俏皮女子頓時松了一口氣，只覺得滿頭大汗，好像剛剛經歷過一場大戰一樣。
白胡子老道面色複雜，看了看依舊跪在地上的君緬塵，眼底深處，似乎忽而從剛才他發自肺腑的言語之中，誕生了一些認同和讚賞。
俏皮女子對君緬塵更加好奇，這個小子身上似乎有一種魔力一樣，讓人對其生不出厭惡之感。
閆法星洲笑了笑，伸手將面前的君緬塵扶起，好好打量了一下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
這個少年的眼睛很特別，不光是他瞳中的雲漢很特別，而是他的眼神，充滿了無畏，充滿了一往無前。
就像一千年前的閆星洲一樣，面對丹道抉擇，也是這樣的眼神。
輕點頷首，閆法星洲伸手拍了拍君緬塵的肩膀。
“師弟，你放心，香火道並不是你想象中的那般不堪。”
君緬塵默默點頭，此時還能再說什麼呢？剛才自己不忍見到閆法星洲為了他做出這麼大犧牲，只能站出來選擇前往香火道了。
如若不然的話，局勢在這樣發展下去，只能是讓宿蒼三老更加為難，也讓閆法星洲更加為難。
不求事事順利，但求無愧於心！
這句話，是如白說的，君緬塵記得。
……
三日後，君緬塵站在香火道那巨大的飛行香爐之上，望著腳下越來越渺小的藥仙宗山門。
在山門跟前，凌雨川、宿蒼三老、如白等人全部在凝望著自己。
目光在人群中找尋了很久，君緬塵始終沒有看到那一道絕美的身影。
她是不是被自己傷害到了，還是說，她已經不想見到自己了……
君緬塵苦笑一聲，深吸一口氣，便是轉身走到了飛行器當中。
諾大的飛行器在藥仙
宗眾人眼中，越來越遠，直抵天邊，然後融入那一片祥雲之中，漸漸消散了漫天的香火氣息。
此時此刻，在藥仙宗山門，凌鳶的身影到來的遲了些。
看著那空中消散的氣息，凌鳶眼中浮起一抹擔憂和說不清的情意，一直靜靜地站在山門那裡，看著天邊凝望了好久好久……
……
飛行器一路向著東部大域急速飛行，君緬塵自從上了這飛行器，心情就一直很低落。
還記得，上一次站在飛行器上俯視這中心大地，還是自己剛剛經歷過核心弟子之戰，由雲極宗的接引使顏貝帶著一眾弟子飛向雲陽城。
時光如梭，轉瞬即逝……
沒想到，這一次再次看到同樣的景色，竟已經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
“你是從哪裡聽說，有因果線存在的？”
就在君緬塵看著眼下的景色發呆之時，閆法星洲卻是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自己身邊。
雙手扶著飛行器邊緣的雕欄，閆法星洲輕聲言語，似在與君緬塵交談。
君緬塵抬起頭，看著閆法星洲的側臉，這個儒雅男子最終還是在藥仙宗留下了三縷真仙魂。
就如他此刻散發出的氣息一樣，這個男子很決絕，很瀟灑，同樣的，他身上有一種無與倫比的人格魅力，似乎只要是他閆法星洲做的事情，就能夠讓人信服。
看了他的側臉一眼，君緬塵便也是俯身趴在飛行器的邊緣雕欄上，任天空中的輕風吹拂起自己的長髮。
“在涅虛界裡，伍哥告訴我的。他說，他和我之間，有因果線存在。我當時不懂，現在也不懂，但是隱隱約約，好像能夠理解一些了。”
閆法星洲目露奇異之芒，嘴角輕輕一笑，似是來了興趣。
“伍哥？”
君緬塵點了點頭，望著遠處那矗立在天地之間的槃木神樹，眼神有些縹緲。
“嗯……我說過，在涅虛界裡，伍哥認我為兄弟了，他讓我叫他伍哥。”
閆法星洲會心一笑，輕輕點了點頭，旋即深吸一口氣，又是微微嘆了一口氣。
“因果是一種大道，你現在無法理解，但是卻可以感受得到，其實香火也是一種道，只不過因果在香火之上，香火屬於因果的分支，而所謂因果線，其實說通俗一些，就是人與萬物之間的聯絡，因果線一旦斷了……那麼人也就徹徹底底消失了……”
君緬塵微微一皺眉頭，似乎有些聽不懂閆法星洲講的這些話。
因果線斷了，人就消失了？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見君緬塵皺眉，閆法星洲淡淡一笑。
“人啊，活著的時候，總會被很多很多有交集的人記得，只要有人記得你，那麼你與這個人之間，就有一條因果線，按照我香火道的說法，其實就是香火線。當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不認識你，都不記得你，都不知道有你的存在的時候，你覺得你還是一個真實的你麼？”
閆法星洲說完這最後一句，轉過頭來，定睛看著君緬塵的雙目。
這一句話，似是隨意之語，又似教誨點撥，讓君緬塵頓時如遭雷劈，內心轟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