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緬塵目中警惕未減，再度看向面前的這老者，老者的目光依舊是那般滄桑，但是卻突然失去了那股可怕的歲月氣息，只是面帶笑容像看著晚輩一樣看著君緬塵。
老者目光的變化，頓時讓君緬塵一時間有些恍惚，剛才那一瞬間自己看向老者的時候，感覺周圍的一切都在腐朽，唯獨老者不朽，那到底是幻覺，還是真實的？
如果是幻覺，那麼眼前的這老者為何剛才第一眼看向自己的時候，要施展那般奇異的幻術之法？他的目的是什麼？
如果不是幻覺而是真實的話……
君緬塵眯了眯眼睛，面不改色的同時，以右手手指輕輕摸了摸腿上剛才劃出傷口的位置。
這一摸之下，君緬塵眼中精芒一閃，頓時瞭然。
自己的手指去觸控傷口，可是入手卻是衣衫布料，根本沒有任何傷口！
也就是說，這老者剛才第一眼看向自己，是將自己代入了一種假象的幻境之中，那幻境太過真實，以至於君緬塵竟然真的以為，自己劃破了自己的腿。
實則，這只是幻覺，並不是真實存在的事情！
看到君緬塵右手輕撫腿邊，一染子輕輕點了點頭，嘴角揚起的笑容更甚，似乎是對君緬塵此舉有著濃烈的讚賞。
其實一染子和閆法星洲都看出來了，這君緬塵很聰明，也很善於思考。
君緬塵對剛才發生的事情心存質疑，並且清楚地懂得如何去印證自己心中的猜想。
他那不露痕跡的輕撫腿部動作，就是為了驗證自己是不是陷入了某種幻境之中。
而且，他似乎還印證成功了。
君緬塵心中瞭然之後，也是對這所謂的香火道提起了十二分精神，思考片刻之後，腦中回憶著閆法星洲和這名叫一染子的老者都提到過的‘傳道人’，不禁沉聲開口問道。
“前輩，傳道人到底是什麼意思，晚輩的確與伍瘋前輩在涅虛界內相識，但是也僅僅只是吞服過前輩所煉製的丹藥而已，並非有什麼傳承得自伍瘋前輩。”
聽到君緬塵如此說法，一染子呵呵一笑，似有些開懷般的開口。
“你吞服丹藥的事情，星洲方才都與老夫說過了，你以為你吞服的只是一枚恢復外傷的丹藥，其實你真正吞服下的‘無中生有’，乃是你在九霄之巔的奇遇，小友，你回憶一下，在九霄之巔，你吞過什麼？”
一染子這一句話，頓時讓君緬塵心中大驚。
自己在九霄之巔吞過什麼？
這老者又是如何知道自己在九霄之巔有過奇遇的？
而且他剛才說，自己吞服過外傷丹藥的事情，是閆法星洲剛剛告訴他的，也就是說，這一染子看了自己一眼，自己陷入那真實的幻境之中，在這段時間內，閆法星洲已經告訴了他之前在藥仙宗得到的資訊。
自己以為僅僅陷入一瞬間就透過劃破傷口清醒了過來，其實自己在這一染子的幻境之中，已經沉淪了一段時間了……
君緬塵越想冷汗就越多，旋即微微皺起眉頭，仔細回憶當初伍瘋在九霄之巔的所作所為。
伍瘋在九霄之巔徹底陷入瘋狂，以自身靈魂為引，爆發出巨大潛能九步踏入雷劫範圍之內，在雷霆葉十尺範圍內留下一個腳印。
要說自己在九霄之巔的奇遇，和吞服過什麼東西的話……
難道這一染子，指的是雷霆葉？？？
君緬塵瞳孔猛縮，不禁有些狐疑。
自己除了在九霄之巔吞服過雷霆葉之外，再也沒有吞服過任何東西，而且那雷霆葉是被雷之源吸引過來的，又跟伍瘋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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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染子說的話有些模糊，似在點撥，又似在引導，他知道自己去過九霄之巔這並不意外。但是他又如何知道自己在九霄之巔有過奇遇……
莫非這一染子故意說出這等模糊的話語在誘導自己，從而想要從自己嘴裡套取雷霆葉的事情？
君緬塵一時間不敢說話，生怕自己透露出不該說的事情。
一染子滄桑的眼神飽含萬千，似是能夠看穿君緬塵心中所想一樣，輕輕搖了搖頭，似是嘆息一般開口。
“小友不敢說，那麼老夫替你說便是。”
一染子在大殿之中緩緩踱步，一邊走，一邊輕聲開口。
“小友在涅虛界內，與伍瘋相識，還以兄弟相稱，其實這些都算不得什麼，小友應該知道，伍瘋雖然看似瘋癲，但是他的道心，卻是比任何人都要堅定。在九霄之巔具體發生過什麼，老夫不知，星洲也推演不出來，但是小友丹田內的雷之源，已經沾染了伍瘋的香火氣息，這足以證明，小友在九霄之巔吞服過一樣奇異之物，正是此物，引得伍瘋燃燒靈魂，身死道消，而他的道心意志，正是沾染在了此物之上。”
一染子緩緩踱步，說到這裡的時候，卻是忽然轉過身，飽含深意地看向君緬塵。
“伍瘋丹道超脫，逍遙九極之外，他的道心意志，早已不在五行之中，沾染了伍瘋道心意志的東西，可以稱之為道藏，而你，吞了這道藏，於丹田內沾染了屬於伍瘋丹道的香火氣息，所以，你就是伍瘋的傳道人。”
君緬塵聽聞之後瞳孔猛縮，一臉的不可思議。
這一染子能夠看到自己丹田內的雷之源？還如此堂而皇之的將其說出，難道他一點都不震驚自己擁有雷之源的事情嗎？
再言之，按照一染子的話來說，伍瘋當時於九霄之巔的雷霆葉周圍留下了一個腳印，代表著他身死道消，而他超脫的道心意志，卻是不受天雷影響，沾染在了雷霆葉上面？
君緬塵若有所思，眼中滿是震撼。
道藏……
道藏的意思，是指一種大道的傳承，更是一種無上的密藏。
如果一染子沒有說謊，伍瘋的道心意志因為丹道超脫的原因而不受天劫影響的話，那麼的確有可能沾染在雷霆葉之上。
君緬塵深知，那雷霆葉是雷帝培養出來的，那麼是不是可以理解為，雷霆葉同時也是雷帝留下的一縷道藏？
只不過雷帝生前並沒有成功吸納雷霆葉，反而便宜了數千年後的君緬塵而已。
雷霆葉本體是雷帝留下的道藏，同時沾染了伍瘋丹道超脫的氣息，也能夠理解為伍瘋的道藏……
那麼豈不是說，自己吞下了雷霆葉，等於吞下了兩份道藏！？
這……
這該是有多麼的不可思議……
君緬塵吞了口唾沫，對於一染子說的話，已然信了三分。
思索片刻，君
緬塵眯著眼睛，盯著一染子再度開口發問。
“那麼敢問前輩，即是道藏，即是意識，是否存在道心意志的主觀選擇？”
君緬塵眯著眼睛，這個問題很關鍵，對他很重要。
他問這個問題的原因，就是想確認一下，道藏是否存在自主的意識。
因為如果道藏存在自己的意識，那麼在選擇傳道人的時候，道藏應該會選擇它自己認為合適的人才將‘道’傳承下去才對。
而如果道藏沒有自己的意識，那麼情況將截然不同！
可以說，無意識的道藏，誰去了都能傳承，只是先來後到的問題罷了，這也就無關‘傳道人’之說！
果不其然，在君緬塵問出這般關鍵的問題之後，不光是一染子，就連身邊一直閉口不語的閆法星洲都是目露精芒。
一染子哈哈一笑，眼中的開懷之意越發明顯，除了開懷之外，還對君緬塵能夠立刻問出這種問題而感到異常的欣賞。
“不錯，你能夠問出這種問題，證明你思考的很完善，老夫可以回答你，道藏是有意志存在的，能夠留下道藏的強者，必然是在某一方面極為突出的存在，而這種大能所留下的道藏，幾乎都是存在道心意志。道藏的意志會等待很多很多年，直到等到一個它認可的人，才能接受道藏傳承。而道心意志認可了，也就代表著這道藏生前的強者，認可了你。”
君緬塵深吸一口氣，腦中轟鳴一聲，默默閉上了眼睛。
一染子的話已經講得很明白了，伍瘋留下的道心意識，和雷帝留下的道心意識，同時體現在雷霆葉上面。
伍瘋沒能與自己有最後的交流，而雷帝在九霄之巔的那一抹殘存意念，恐怕正是一染子口中所說的這道心意志吧……
雷帝殘存的意念說他等了很多很多年，才等到一個同樣擁有雷之源的人進入涅虛界之中，所以他才召喚自己前往九霄之巔，將雷霆葉傳承給了自己。
而伍瘋在涅虛界中與自己相識，還教給自己行意決，煉製丹藥給自己吃，更是帶著自己一路乘虛之上，攀上九霄之巔，最後將自己一生的希望，那煉製希望之丹的壯舉呈現在了自己面前。
雷帝認可自己嗎？
君緬塵覺得是認可的，因為雷霆葉主動被自己吸收，完整了雷之源，圓了雷帝的執念。
雷帝曾說，希望君緬塵完成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替他走一遍他沒有走過的那條路……
伍瘋認可自己嗎？
君緬塵依舊覺得是認可的，至於伍瘋最後道消之時，喊出的那‘希望之丹’的意圖，君緬塵此刻也有些隱隱明悟了。
希望……是指自己嗎？
希望，是伍瘋認可自己，想要將道藏傳承給自己，讓自己作為他的傳道人，去幫他完成他未完成的夢想麼……
君緬塵默默閉著眼睛，有兩行清淚自眼角滑下。
一染子沉默不語，看著閉目流淚的君緬塵，再度輕輕動了動嘴唇。
“伍瘋認可了你，你便是他的傳道人，哪怕你現在根本無法發現在丹道上有任何的不同，但是總有一天，你會明悟屬於伍瘋的道，老夫希望你，真正到了那一天，你能夠像伍瘋一樣敢於證道，敢於走上他沒有走過的那條路。”